第六十六章 桃花紛飛

  宇陽厲能感覺得到，玉川對自己多多麼的生疏。

  不過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若是洛玉川不冰冷，那大概就不是洛玉川了！

  「罷了！」

  隨意將手中的那株梅花扔在了一旁，宇陽厲的鞋便碾上了那株梅花的花瓣，而後又聳了聳肩：「反正本王也只是無聊而已！你就陪本王在這御花園玩一會兒吧，玉川小娘子？」

  果然……

  他只是……無聊而已！

  看著被宇陽厲的鞋碾碎的花瓣，玉川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

  她很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來，可她發覺，在面對宇陽厲的時候，她根本就笑不出來！這個男人裝瘋賣傻，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一會兒認真，一會兒又玩笑的模樣，讓玉川敬而遠之。

  所以雖然宇陽厲提出了要讓玉川陪他在御花園玩，玉川卻沒有接話，只是自顧自地朝著前頭走了去：「今年的梅花開得真早，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謝掉，娘娘喜歡梅花。」

  宇陽厲知道，玉川這是懶得理會自己！

  

  他也是自顧自地又上了一株梅樹，在那樹上輕輕地搖晃著枝葉，語氣倒像是多有不滿一般：「這宮中栽培出來的梅花有什麼好看？你可不知，京城外頭有一片梅林，那才叫好看呢！」

  她怎會不知，京城外頭，有一片梅林呢？

  那梅林是野生長成，卻附屬在柳家的地界裡面。柳相國原配夫人，便是為了替他擋刺客，死在了那篇梅林之中！從那之後，梅林便被封閉，連柳家的人，都不可以擅自出入。

  宇陽厲……竟知道那片梅林？

  玉川的腳步不曾停下，甚至錯過了好幾株開的正好的梅花。

  而宇陽厲則是從這棵樹上轉到了那棵樹上，時不時還摘下來他覺得好看的梅花網玉川的籃子裡扔：「你可知道，那梅林裡面，還有一個很美的故事！那是柳相國的原配夫人對他的真心，可惜了。梅林荒了多年，怕是連柳相國自己……都不大記得了吧！」

  是了……那個故事雖說是二十多年前的了，卻也算是京都的一場佳話。宇陽厲知道，也沒什麼奇怪的。

  只是玉川卻沒有發覺，她捏著籃子的手，因為用了太大的力氣，所以那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而宇陽厲的目光，卻一直都是盯在玉川發白的指節之上的：「玉川小娘子，若有朝一日，本王遇刺，你可會幫本王擋下？到了那個時候，本王能給你的，可不僅僅是一片梅林，而是這大越朝所有的梅花，你信嗎？」

  思緒被宇陽厲打斷，拉回現實。

  玉川的手，終於輕輕鬆開了那籃子，而後冷冷一笑：「若一個男人需要女人替他擋劍，那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意義？當年的那一片梅林都被遺忘了，奴婢可不奢望整個大越朝的梅林！」

  其實說完這話，玉川就後悔了！

  進宮之前，她無數次地告誡自己。在一切都還沒有明朗的時候，她就算是憋死，也必須要把她從前那些情緒憋回肚子裡！進宮的這些時日，對於這一點，她其實一直做得都不錯。

  可今日……

  在面對宇陽厲，在面對這個故事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那篇梅林已經被遺忘了二十年了，可她每每聽到那個故事，還是會忍不住心頭的憤恨。

  為了那樣一個男人，丟了自己的性命，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顧了。當年的柳夫人，真的值得嗎？

  看得出玉川的情緒已經不對了，宇陽厲也離開了梅樹。

  但他仍舊是跟在玉川的身後的，歪著頭看著玉川，仍舊帶著笑容：「玉川小娘子，本王可還知道一件事哦！柳相國的原配夫人只給柳相國生了一個女兒，便是當年名滿京都的柳琳琅。」

  這梅花，在宇陽厲的眼中，就像是根本不值一提一般。

  他復又折了一枝下來，用那梅枝輕輕地戳了戳玉川的後背：「你說，若是柳夫人知道，她的女兒如今已經聲名狼藉地死去了。她的心裡……會有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夠了！」

  梅花枝落在身上的感覺，讓玉川覺得有些癢。

  可宇陽厲的話，卻讓玉川的心頭，皆是寒涼：「王爺同奴婢說這些，究竟意欲何為？王爺三番四次在奴婢面前提起柳琳琅，若是有話，就直說便是！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戳人傷口？

  玉川的臉色，讓宇陽厲知道，他這一次，怕是真的惹惱了玉川！

  到底，他還是有些懊惱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天知道，他今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惹惱玉川！

  到底，他還是摘了那枝條上盛放的梅花，將其統統都扔進了玉川的籃筐里：「不是……本王只是想說，不管柳琳琅要做什麼，請她記得她的母親。保重自己，才是對她的母親最大的寬慰。」

  柳琳琅……和她的母親？！

  瞳孔縮了縮，玉川的脊背，也不由自主地緊繃了起來。

  宇陽厲……只是要說這些嗎？

  只是……要叮囑她，保重自己嗎？

  已經有多長時間，她不曾聽到這樣的話了呢？進宮是她自己一意孤行的選擇，哪怕連兄長，在知道她的決定之後，都很少說這些話了。因為人人都知道，前路兇險。

  她就是一個小小宮女，九死一生，那一生的希望，有多麼渺茫？！

  可她終究還是要做，哪怕……是為了當年死去的她。為了……那一片早已荒蕪的梅林，真相總有一日，要大白於天下！

  玉川始終沉默在這片梅林之中，讓宇陽厲不由自主地嘆息了一聲。

  「罷了！」

  他看著玉川手中的筐子裡那沒有多少的梅花，後退兩步，倒像是真誠地對玉川搖了搖頭：「你就當……本王在說瘋話吧！梅花開得早，也謝的早，若良媛娘娘喜歡，你需得一次多擇些回去才是。」

  說完，他便復又縱身一躍，上了一棵梅樹。

  而後，他開始搖晃那梅樹的枝幹。一片片飽滿的花瓣，便從那梅樹上繽紛而落。

  這模樣，和城外的那片梅林起風的樣子可差遠了！

  但那紅白的花瓣，映著玉川漆黑的瞳眸，在玉川的眼中，卻是她進宮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好風景！沒有利益，沒有爭鬥，只有那一棵梅樹，和笑著在樹上搖晃的男人。

  玉川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其實她在心裡無數次地告訴自己，是時候該離開了。

  鄭紫秀還在雨花台等著她，外面如此寒冷，她的傷口也需要再一次換藥了。

  可她仍舊站在這裡，站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宇陽厲從一棵梅樹換到了另一棵梅樹。那些繽紛的花瓣，在他的搖晃之下，便圍繞著玉川的周圍，下起了一場梅花雨來。

  一直到這御花園負責伺候梅樹的太監都看不下去了，他招呼來了其他的太監宮女，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宇陽厲從梅樹上拽了下來：「哎呦喂我的祖宗哎！這梅花好容易剛開了，您就將它們都搖下來了！這若是開不了第二茬了，奴才的腦袋可就不保了！」

  太監宮女們都進來了，宇陽厲便又再一次變成了那個瘋瘋傻傻的王爺。

  他笑著，踢著靠近他的太監們，瘋魔一般地扯著旁邊梅樹的枝幹。

  太監們不敢傷了他，卻也對他不是那麼客氣。

  他掙扎了沒一會兒，便被幾個太監抱住了手腳。就像是對付小孩子一般，他們根本不在意眼前的瘋王，拖著他就將他拖出了御花園。只留下了這滿地狼藉，證明方才宇陽厲做的事情。

  那管事太監心疼地看著這一地花瓣，苦著臉走到了玉川的面前，在這般時候，對於玉川的語氣中都還帶著諂媚：「讓玉川姑娘受驚了，哎……雁王爺啊，總是如此！」

  那太監在玉川的耳邊絮絮叨叨，不過都是因為鄭紫秀的面子。

  而玉川低頭，卻看到自己的籃子裡，早已裝了許多大朵大朵的梅花。

  宇陽厲……他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今日提起柳夫人，他又是……在表達什麼呢？

  此處梅香遍地，玉川提起了那籃子，頭也未回地便離開了御花園。

  她不知道宇陽厲到底要做什麼，可是她竟然出奇地感覺到，宇陽厲沒有敵意。

  他總是在自己的面前提起柳琳琅，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嗎？他和兄長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呢？

  就這麼一路想著，玉川回到雨花台的時候，已然是晚膳十分。

  鄭紫秀今兒又收了皇上不少賞賜，可桌上的飯菜已涼，她也沒有等到皇上。

  看著玉川回來了，鄭紫秀的眼中甚至都帶了幾分無奈和不知所措。她的眼眶也紅了，倒像是真的傷心了一般：「玉川，皇上本說今日來我這裡的，可他……明日，那桃雲就該封更衣了吧！」

  「砰——」

  鄭紫秀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她上一會拿咱們當跳板，這一次又來搶我侍寢的機會！玉川……我斷不能容她了！」

  她的傷心，是真真切切的。

  若真是那桃雲搶了她這一次的機會，也確實……有些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