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對峙

  喬公公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玉川竟然真的能說動幽貴太妃！

  他一直以為，玉川就算是真的認識什麼幽貴太妃的故人，也不至於真的讓幽貴太妃自降身價為她一個剛進宮的宮女和自己這般！

  畢竟他喬公公可是皇后身邊的人，雖說幽貴太妃和皇后的關係不好，但明面兒上，也不至於為著一個小宮女就如此啊！

  眯了眯眼，雖說幽貴太妃親自開口了，那喬公公卻也並不是好惹的：「是什麼……讓貴太妃娘娘居然為了這樣一個剛入宮的小宮女說情！可咱家和她的對食，也是皇后娘娘親自允了的，貴太妃娘娘怕是……不好插手吧？」

  喬公公看樣子這一次是下定了決心非要得到玉川了，看來柳金玉也心知肚明，如果她不能把控鄭紫秀，那麼日後……或許鄭紫秀會是她最大的敵人！

  喬公公的堅持，讓幽貴太妃知道，這事兒可能並不好辦。

  其實喬公公的想法也沒有錯，若不是玉川出現，幽貴太妃並不想主動招惹皇后。

  

  但是那枚銅錢還捏在幽貴太妃的手裡，只要想到那個人，她的心頭便苦澀不已。

  如今和那人唯有一線聯繫的，大概就只有眼前的玉川了。宮中的生活如此寒涼，若連這最後一分溫暖她都無法守護，那她這幽貴太妃，做的又還有什麼意思？！

  冷笑一聲，幽貴太妃那本就冰冷的瞳眸落在喬公公身上的時候，就像是帶著尖銳的寒冰之刺一般：「若本宮一定要管呢？怎麼，你打算回去告訴皇后娘娘，本宮多管閒事嗎？」

  其實喬公公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只是他沒想到，為了玉川，幽貴太妃竟然真的不惜和皇后如此光明正大地撕破臉皮！

  到底，喬公公不過是個奴才，無論如何也拗不過幽貴太妃。

  他的目光看向了玉川，終究還是有些頹敗地低了頭，眼神里偷卻帶著幾分怒氣和幾分不甘：「沒想到你一個小小宮女，竟能和幽貴太妃都有所瓜葛！好，是咱家小看你了！」

  狠狠地甩了甩手中的拂塵，喬公公甚至連一個禮都不曾對幽貴太妃行，便冷哼一聲：「貴太妃娘娘，奴才這就告退了！還請娘娘……好自為之，畢竟這九重宮已然不是娘娘的天下了！」

  眼瞧著他要走，幽貴太妃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冷笑一聲，幽貴太妃只揮了揮手，外面的太監便將喬公公圍了起來。

  她將那銅錢好好收進了自己的袖子裡，而後才緩緩踱步，走到了喬公公的面前，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凜冽的氣勢來：「可若這九重宮裡頭，連你一個奴才都敢對本宮叫囂，也實在是有些……壞了規矩吧！」

  她話音未落，箐姑姑的巴掌卻已經狠狠地落在了喬公公的臉上。

  這一巴掌下去，仿佛還帶著箐姑姑自己的怒氣，將喬公公的整張臉都扇的癟了過去。

  而幽貴太妃則是微微一笑，也不再去看喬公公，只清清淡淡地對箐姑姑吩咐道：「教訓的差不多，就將他送去皇后那裡吧！順便告訴皇后，日後洛玉川這個人的主意，讓她不要再打了，便就當是……給本宮一個面子！」

  一個面子……

  這句話，讓玉川的心頭，都微微震動了起來。

  她從沒想過，原來一枚銅錢，便能讓一個人，如此懷念另一人，如此……傾盡能力保護她。

  喬公公被帶走之後，玉川便再一次，真心實意地對著幽貴太妃跪了下來。

  她趴伏在地上，雙手的手心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心裡頭，卻是溫暖的：「玉川……多謝娘娘相護！若有機會，玉川必當竭盡全力報答娘娘，方才能還了今日娘娘對玉川萬分之一的恩情！」

  看著跪在地上的玉川，幽貴太妃藏在袖間的手，卻狠狠地捏緊了。

  她的目光落在玉川的頭頂，看著玉川頭上的那朵簡簡單單的珠花，輕輕搖了搖頭：「洛玉川……本宮最後再問你一邊，你和琳琅……是什麼關係？你……是她嗎？」

  琳琅……

  這個名字，她有多久……都不曾聽到了呢？

  她曾以為，這是世界上最美的名字。

  唯一記得這個名字的人，此時此刻就在她的面前。

  可她……不能！

  死死地低著頭，玉川將那個字咽進了自己的腹中，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太妃所說為何人，奴婢只知道，那枚銅錢，那句話，是那人讓奴婢帶給太妃的，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幽貴太妃的眼眶，倏然就通紅了起來。

  是了，她怎會還希望玉川是琳琅呢？琳琅就死在她的眼前，死在她的無能為力之下。一直到死，她都不曾再對自己多說一句話，若還能讓琳琅選擇，她大概……這輩子都不願再看到這九重宮了吧！她……又怎會是洛玉川呢？

  「罷了！」

  這個詞，仿佛嘆盡了幽貴太妃心裡的最後一口氣，讓她的語氣里只剩下了頹然：「你不可能是琳琅，她已經不在了。罷了罷了，今日本宮幫了你這一回，日後……也不會再有了。你……好自為之吧！本宮累了，你退下吧。」

  「是。」

  幽貴太妃的不再多問，讓玉川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的感覺。

  她站起身來，落在身側的手，卻都微微顫抖著：「奴婢……告退。」

  轉過身的那一瞬間，玉川的淚終究還是溢滿了眼眶。

  抬頭看了看儲澤殿頂的那隻驕傲的孔雀，玉川知道，她今日的選擇代表著什麼。她大可以承認自己認識琳琅，其實或許幽貴太妃只要確認了自己和琳琅有關，便會在這宮中不遺餘力地幫助自己。

  可她是歸來之人，帶著滿滿的恨意歸來之人。她要利用的，必是可以利用之人。幽貴太妃的真心，只適合珍藏，絕不能被利用！

  看著玉川的背影驕傲如斯，一如那人死去的那一日，即便是零落成泥，也保留著最後的傲骨。

  幽貴太妃的淚，便從眼眶中滑落，到底，還是沒忍住對著那背影道：「琳琅，若真的是你，那我便以朋友的身份囑咐你一句，不要再愛上他！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但是，不要愛上他，不要成為他的女人，琳琅，不要……再為不該傷心的人，迷失了自己！」

  琳琅，琳琅……

  玉川的腳步並不曾停留下來，可她眼中的淚，卻被笑意所掩蓋。

  真好，在這九重宮裡頭，還有人記得琳琅，還有人願意真心實意地同琳琅說兩句話。

  她記住了，將這些話牢牢地記在了骨子裡了！

  玉川的背影消失在儲澤殿，而箐姑姑看著滿臉淚水的幽貴太妃，也是嘆了一口氣，多少有些嘆惋：「若非娘娘說起，奴婢還看不出，她當真很像柳姑娘，尤其是那雙眼睛裡的神色，和柳姑娘一樣，不服輸。」

  用帕子輕輕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幽貴太妃的眼中卻皆是擔憂：「她若不是琳琅……該有多好！九重宮的罪孽，她不該再承受一次！何況……她怎會是琳琅呢？琳琅……早就已經死了啊，是本宮親眼看著她死去的！」

  只要想到那人的死狀，連箐姑姑都紅了眼，低了頭：「娘娘，便是因為她，這兩年以來，您才和皇后娘娘鬧成了這般田地！需要奴婢去查一查，這個洛玉川嗎？」

  「不必了。」

  幽貴太妃的眸色之中明明滅滅，卻帶著不一樣的自信：「若她當真是琳琅，本宮總有一日會知道的。日後在宮中，你市場照拂著些，不過若無大事，也不必太過刻意。」

  而後，她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皺了皺眉，突然站起身來：「準備紙筆，洛玉川是否是琳琅，本宮親自書信一封送與將軍那裡，便知分曉了。若琳琅在這世間還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那必然就是將軍了！」

  「是！」

  箐姑姑已經許多年都不曾見到幽貴太妃這般模樣了，或許只有柳琳琅，才能讓她這般失了分寸！

  她記得，當初幽貴太妃的孩子屍骨無存的時候，她就發誓再也不會和那弄丟了她孩子屍骨的將軍聯繫。可如今……為了柳琳琅，或許為的，也是這深宮裡頭，唯一不讓她那麼寂寞的溫暖吧！

  儲澤殿外

  踏出儲澤殿的那一瞬間，秋日裡的陽關便灑在了玉川的肩頭。

  算不上溫暖，卻也算不上寒冷，不過足夠讓她在這宮裡頭聊以慰藉了。

  喬公公一行人早就沒了蹤影，玉川也是微微舒了一口氣。

  這下，她也等於沒有了最後的底牌。

  可這對她和鄭紫秀而言，大概也都是一個新的開始。

  至於柳琳琅……她早就死在了這寂寞的深宮裡頭，洛玉川不會再走柳琳琅的老路了。她不會再愛上不該愛的人，也不會傻到用自己去換取一個後果。

  她要走柳琳琅未走完的路，甚至……比柳琳琅要走的路，更加瘋狂！

  她沒有退路了，只能向前，而已。

  柳琳琅，你等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