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九重宮的規矩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連鄭紫秀都瞪大了眼，看著玉川。

  她終於明白玉川身上那自信是哪裡來的了，就憑著這青子的幾句話，玉川就能拿出這麼多把柄來，青子遇上了玉川，也當真是她的不幸！

  這種時候，可不是人人都能像是玉川那般處變不驚的。

  青子的眼神慌張地看著一眼馮娘子，而後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起來：「不……不是……我也沒看清……可你昨兒那麼晚了，還鬼鬼祟祟的，我想……定然就是……」

  她這模樣別說是皇上了，周遭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玉川卻復又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而後才對宇揚烽復又行了個禮：「啟稟皇上，秀貴人平日裡喜好乾淨，昨兒的夜壺，奴婢就半夜裡給倒了出去，想來……是青子看岔了！」

  玉川初初進宮，並不想和什麼人結緣。

  這件事情她不會去攀咬誰，至於這青子最後的下場，那也不是她管得著的了。

  她只需要護好自己，護好鄭紫秀，其餘的事情，自然有人會處理。

  

  青子的這般模樣，馮娘子也心知不妙。

  玉川可不會給她們喘息的機會，在這宮中，事事都要步步為營，尤其是主子身邊的事情。

  勾了勾唇角，玉川的目光便落在了那油壺之上：「奴婢記得，主子們搬進長安殿的時候，為了避免東西弄混，奴婢都在貴人的東西上畫了個三角做了標記，就不知……這油壺上頭，有是沒有。」

  玉川此話一出，那春公公倒是比旁人的反應都要快些。

  他忙上前查看那油壺，一邊看著，還一邊對宇揚烽道：「是如此，方才去貴人的屋子裡檢查的時候，奴才就發現了，貴人的小東西上，都有一個三角形的標誌，之前還疑惑，如今原是這般，這位宮女還真是有心！」

  說話的功夫間，他已經把這油壺給檢查完畢了。

  站起身來，春公公似是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子，而後才對皇上道：「啟稟皇上，這油壺上沒有三角形的標記，想來……並不是秀貴人屋子裡的東西。」

  這長安殿，除了鄭紫秀，就只剩下馮娘子了。

  馮娘子的眼神之中帶了幾分慌亂，她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同樣慌亂的青子，那青子才恍然反應了一下，而後著急地解釋：「你若是真想做點兒什麼，自然不會用你們自己的油壺了！」

  可惜，這個時候，她越解釋，只能證明她越心虛而已。

  玉川根本就不必再多說什麼，這九重宮中的人又不是傻子。

  宇揚烽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宮女，心裡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來。

  這些年身處這九重宮的漩渦之中，形形色色的宮女太監他看了不少。

  可像是玉川這樣的，他當真還是頭一次見到！

  從一開始被嫁禍到了現在，玉川似乎沒有一點兒緊張和慌亂。就這樣的魄力，別說是宮女之中了，就算是他宇揚烽的後宮裡，怕是也難找出兩個來！

  宇揚烽的目光一直在玉川的身上徘徊，最終，他仍舊選了大事化小的方法。

  只看了一樣馮娘子，宇揚烽便厭惡地轉過頭去：「馮娘子御下無方，不懂得及時體察，縱容宮女污衊他人，著降為選侍，遷出長安殿。」

  在馮娘子煞白的臉色之下，宇揚烽的目光也更加凌厲了起來：「這個宮女欺君罔上，背主污衊，拉出去杖斃，讓所有昌秀宮的人都來觀刑！這樣的事情，朕希望只此一次！」

  而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鄭紫秀的身上，仿佛若有若無地在警告鄭紫秀一般：「朕不管你們從前沒有入宮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入了宮，就把這些花花腸子都給朕收起來！否則下一次若再出這等事情，朕……絕不手軟！」

  宇揚烽也是看著太后從這後宮爭鬥之中出來的，他可以容忍後宮有些小小的心思，但絕不是這些秀女們一進宮就鬧出這樣的事端來！

  所以雖說這事兒鄭紫秀是被冤枉的，但宇揚烽也總要把該提點的都提點到。

  任憑那馮娘子再怎麼求饒，宇揚烽的命令下去了，太監們便冷冰冰地將馮娘子拉了出去。

  長安殿門口的油漬很快就被清理乾淨了，宇揚烽也沒有多做停留，只是安慰了幾句柯采女，升了她為常在，轉而讓她代替馮娘子住在了這長安殿。雖說她腿腳受了傷，卻也逃不過要觀刑的命運。

  長安殿中的人，不過才一日，就換了一茬。

  鄭紫秀起身的時候，春公公也停下了腳步，湊近鄭紫秀，輕聲對她笑道：「貴人娘娘今晚準備一下吧，皇上定會翻了娘娘的牌。有這一個伶俐的宮女，是娘娘的福氣，娘娘可切莫失了分寸！」

  春公公是打小就跟在皇上身邊的人，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

  他好意提點鄭紫秀，看來他很看好鄭紫秀。

  鄭紫秀自是謝過了春公公的提醒，而後親自將玉川從地上扶了起來，看著玉川的眸子裡，到底帶了讚賞：「今日也算是咱們主僕一同遭了難了，日後……咱們還要互相仰仗。」

  是了，互相仰仗啊……

  青子的杖刑就被設置於昌秀宮的正門口，哪怕是腿腳不便的柯常在，也須得靠宮女兒扶著站在那裡觀刑。

  這今日一場的來龍去脈，自然早就在昌秀宮傳遍了。

  青子被抬上來的時候，嘴已經被堵住，手腳也被困住了。她趴在一個長條凳子上，驚恐地不住扭動著自己的身體，仿佛還奢望能撿了一條命。

  昌秀宮中都是女人，剛入宮的女人，對這生死之事還未曾看的那麼透徹。

  所以當板子狠狠地落在了青子的腰間打出蒙響聲的時候，很多人都別過了頭去。

  而這些行刑的太監因為接到的是「杖斃」的旨意，也就是說打死為止。他們為了節省時間，自然不會手軟。

  那一個個板子重重地落在了青子的身上，最初的時候，她尚且還能嗚咽著掙扎，一直到後來，污血從她被塞著布的口中溢了出來，她瞪大了眼睛，終究……死不瞑目。

  馮選侍已經出了這七品的位份，所以是沒有辦法來觀刑的。

  玉川覺得，她大概也並不想來觀刑。畢竟是自己從母家帶來的丫頭，進宮沒幾日就死得這般悽慘。這也是在告訴她，如果沒有那個腦子，還是不要隨便陷害別人比較好！

  這一場杖斃的刑罰下來，整個昌秀宮似乎都陷入了一個沉悶的氣氛之中。

  鄭紫秀倒是認認真真地看完了這一整個刑罰的過程，她也在心裡告誡自己，這就是愚蠢之人的下場！而她鄭紫秀，絕不要做一個愚蠢之人！

  鄭紫秀是和柯常在一起回了長安殿的，奴才們的手腳很快，她們回去的時候，柯常在的東西已經都搬去了西側殿。

  不過這位柯常在倒不像是被貶了的馮選侍那般熱情，只淡淡對著鄭紫秀福了福，她就進了自己的屋子裡，將門關的死死的。畢竟如今她們二人的位份相差並不遠，柯采女若真不喜歡鄭紫秀，不去敷衍也是理所應當。

  剛進了殿中，就有太監來，說皇上翻得是鄭紫秀的牌子，而且還特別允了鄭紫秀提前去龍坤宮，陪同皇上一起用晚膳。

  新晉秀女入宮的第二日，皇上都不曾召幸位份最高的二人，這可算是不合規矩了。

  而鄭紫秀僅僅貴人，就能陪伴皇上用晚膳，這就更加讓人嫉妒。

  玉川覺得這未必是好事，鄭紫秀的面兒上卻喜形於色，那公公臨走時，她還抓了一把金葉子送了公公，顯然心情很好。

  因為要去侍奉皇上了，所以鄭紫秀整個人都顯得興奮了起來。

  她將玉川拉進了屋子裡，打開了自己的柜子，這一次，倒是把選擇的權力全權交給了玉川：「你覺著，今日我該穿什麼見皇上比較好？他方才在殿中的時候，我都不敢瞧他的樣子。不過聽聲音，他的長相定然是英俊神武的吧？我總得……打扮的配得上些才是！」

  這般模樣，到像極了一個待嫁的小娘子！

  不過鄭紫秀說的也沒錯，宇揚烽的長相，的確是英俊神武。而更讓人覺得舒服的是，他的身上除了帝王的貴氣之外，還有幾分書生般的書卷氣。

  那樣的男子……就算他不是當今皇上，大概也有許多女人會趨之若鶩的吧！

  鄭紫秀的柜子里，裝著不少的好東西。

  玉川挑了件碧藍色的水袖錦紋群，又挑了一套藍寶石配絹花的頭面。她知道，宇揚烽一向喜歡這樣出挑的顏色，鄭紫秀整個人的長相偏柔雅了一些，需要這樣的顏色，來襯得她既活潑，又和她的模樣不那麼相悖。

  這樣明麗的顏色，讓鄭紫秀的眉頭不禁皺了皺。

  不過她到底沒多說什麼，還是選擇相信了玉川。

  沐浴更衣，梳妝打扮下來，大半下午的時間便也就過去了。

  暮色十分，從錦華宮前來接鄭紫秀的轎輦，便搖著鈴鐺過來了。

  鄭紫秀出門之時，玉川略微回頭，便看到了柯常在倚在門框上，絲毫不加掩飾眼神中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