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瘋王胡鬧

  宇揚烽也沒立刻叫了鄭紫秀起來，反而是轉頭看向了皇后，那笑容之中仿佛帶著對過去的懷念：「皇后，你看，她的襟間也別著茶花。朕仿佛想起那一日，初見你的模樣，如今真是……物是人非了啊！」

  這般感慨，仿佛他是痴情之人。

  殿中之人，皆是暗暗吸了一口氣，看著鄭紫秀的眼中，有嫉妒的，也有憤恨的，卻獨獨沒有善意的。

  而柳金玉作為皇后，在這個時候必須要表現出大度的樣子。

  實際上，她的內心，卻已然有些心驚了。

  當年她和宇陽厲初見，是在柳相國府的後花園。那時候……宇陽厲還是姐姐的未婚夫君。當時在場的，也只有他們三人而已！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跪在地上緊張地不知所措的鄭紫秀，柳金玉在心底稍稍安慰自己：不可能，姐姐早就已經死了！這秀女不過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這正是山茶花開的季節，讓她裝上了，也無可厚非！

  按住心頭的不安，柳金玉作為皇后的笑容幾乎無可挑剔：「是啊，臣妾記得，那時候臣妾偏愛山茶，就在襟間別了兩朵。想來她也是愛花之人，後宮又多一位愛花的妹妹，臣妾替皇上高興呢！」

  

  有人注意到鄭紫秀襟間的花，有人注意到的，卻是旁的。

  一直都未曾說話的太后娘娘，此時此刻反而點了點頭，而後指了指鄭紫秀身上的衣服，端的是一副滿意的樣子：「不錯，她身著宮裝而來，可知是個懂規矩的，很不錯！」

  皇后和太后都說好了，那宇揚烽自然是該心安理得地收了了。

  其實宇揚烽甚至都不曾看到鄭紫秀長得是個什麼模樣，便大手一揮，封了她秀貴人。

  這位份，比玉川猜測的，竟還要高出一品，差那麼一點點，可就趕上何香菱和曲明鳶了！

  對於這個位份，鄭紫秀也是驚喜的。

  只不過這頭一日覲見皇上，就屬她最出頭，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她的欣喜，可不知還能維持多久。若她足夠聰明，就該知道把握這次機會。

  其餘的小主裡頭，皇上也沒見多麼看中哪一位了。大多都封在了七品的位置上，似乎有兩個皇上極其不喜歡的，封了正八品的采女，可怕是要在這宮中孤獨終老了。

  這新封的主子們，今兒便算是沒了什麼事，就且等著皇上頭一日的召幸了。

  皇上召幸了誰，誰才能第二日去錦華宮晨昏定省，那才是真的得了皇家認可的人了！

  根據位份的不同，新主子們的住所也是有所不同的。

  七品以下的新主子，就算是住進內宮了。不過是最外圍的御龍宮，四人一殿，仍舊喚作「小主」，還比不上一些地位高的宮女兒呢！

  六七品的新主子，則是住在御龍宮上的昌秀宮，兩人一殿，受奴才們正兒八經地喊聲「娘娘」。

  今兒皇上也就是來看看他的新女人們的，其餘的事情，都交給了皇后處理。

  這邊兒皇上的新封剛下，那邊殿門口卻吵吵嚷嚷了起來。

  宇陽厲那孩子氣的聲音出現在殿門口，小太監也是匆匆進來報信：「啟稟皇上，雁王爺非要進正殿，奴才們攔不住，請皇上定奪，是否要請侍衛過來？」

  雁王爺宇陽厲怎麼說也是位堂堂正正的王爺，竟要請了侍衛來驅趕，當真是……笑話啊！

  顯然，宇揚烽也覺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還是不要鬧笑話了比較好。

  揮了揮手，他看了一眼同樣詫異的柳金玉，才對那小太監道：「雁王來了，請進來就是。他最愛熱鬧，約莫是知道今兒這裡人多。」

  陰晴不定愛熱鬧，還真是個瘋王爺的模樣！

  宇陽厲今兒仍舊穿著一身玄色的衣袍，披著個似乎披了多年的黑狐皮大氅，那大氅下面的毛都掉禿了也沒換，這皇家對他還真是吝嗇！

  雖說是個瘋傻子，進了殿中倒是還知道給上座之人請安。

  不過這請了安之後，他就開始鬧騰了。

  那一雙墨色的眼滴溜溜地在殿中轉了一圈兒，而後目光就停在了已經將頭低的死死的的玉川身上，眼神都亮了亮：「玉川！本王就知道你在這裡！專程來找你的，你低著頭做什麼？」

  玉川覺得，如果用想法就能殺人的話，宇陽厲這會兒大概已經死了一千次了！

  今兒是什麼日子？是新晉秀女第一次覲見新皇的日子！

  宇陽厲來湊熱鬧也就算了，偏偏在這麼多人里把自己就給提了出來！

  別說是這些秀女了，這皇后太后皇上月妃可都在這裡。

  而她呢？她什麼身份啊？就是一個小小的宮女。

  這宇陽厲……是嫌她進宮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忙跪在了宇陽厲的面前，玉川現在心裡只希望宇陽厲不要繼續亂來了！她可不想這才入宮就被所有人給記住！

  可宇陽厲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小孩子心性一起，他都沒讓玉川行禮，直接就一手把玉川提溜了起來，而後拿了袖子裡的一個蘆柑就塞到了玉川的手裡：「這可是今年新進貢的，一送到我那裡我就趕快拿來給你嘗嘗鮮了，怎麼樣，我對你好吧？」

  他那臉上完全是一副「我做的棒極了快誇我」的表情，讓玉川恨不得把他當做這蘆柑給剝皮吃了才算解恨！

  殿中的氣氛因為宇陽厲而瞬間尷尬了起來，所有人都看著他自顧自地和玉川說話，他卻就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

  還拉了玉川的手，乾脆直接將玉川拉去了宇揚烽的面前，一臉驕傲：「皇兄您看，臣弟沒騙您，這就是臣弟的王妃，長得可好看？」

  這宮中之人都知道，宇陽厲這位瘋王，平日裡還算是聽話。

  不過就是像小孩子一樣，得哄著，否則那真鬧起來發了瘋，連皇上都拿他沒有辦法的！

  雖然很是尷尬，但宇揚烽到底還是揉了揉額頭，敷衍一般地對宇陽厲點了點頭，為了哄著宇陽厲，還對玉川揚了揚下巴：「你抬起頭，讓朕看看，你是否如皇帝說的那般好看。」

  這高傲的語氣，讓玉川厭惡透頂！

  但皇命不可違，她終究，還是抬起了頭來——

  玉川並未直視宇揚烽的眼睛，可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宇揚烽的太陽穴卻還是「突突」地跳了兩下。

  這張面容對於宇揚烽來說，是極其陌生的。

  不過他必須要承認，玉川長得不賴。

  雖說是穿著一身宮女的衣裳，頭上甚至連一朵簪花都沒有。但玉川卻有一種讓人看上去很舒服的美麗。

  就像是御花園裡做點綴的白色石竹。你可能一眼無法注意到她，她卻時時刻刻都在那裡，讓你即便忽視了她，卻仍舊可以想起她。

  而重要的是，明明這是宇揚烽第一次看到玉川。他卻總覺得，玉川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如果說鄭紫秀給他這種感覺，那一定是源自於她衣襟上別著的那朵山茶。

  可玉川給他這種感覺，卻完全沒有什麼源頭！

  只不過這種感覺也是一閃而逝，讓他再也抓不住蹤跡。

  「好看。」宇揚烽的語氣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對於玉川，也沒有更多的眼神，只是哄著宇陽厲道，「你都說好看的，自然好看！好了，東西你也給到了，朕在這裡說正事，你是不是……可以退下了？」

  他這般平靜的樣子，讓玉川的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

  還好，看來宇揚烽並沒有打算責備自己。

  不過說起來也是，從遇見宇陽厲開始，自己就被這瘋傻的王爺一直胡攪蠻纏地糾纏著。真論起來，這錯也不在她頭上！

  但是顯然，宇陽厲可不打算就這麼退下。

  他撅了噘嘴，拉著玉川的手更緊了幾分。

  看著宇揚烽，他像是一個討糖吃的小孩子一般可憐兮兮的：「連皇兄都說了玉川長得好看，皇兄就不要給臣弟安排其他王妃了可好？這世界上啊，沒有其他人比玉川更好看了！求求皇兄了！」

  在小孩子的眼中，他認定了什麼，就是什麼。

  宇陽厲一個二十來歲的大男人，這般撒起嬌來卻一點兒違和都沒有，甚至讓玉川都有種想點頭答應他的請求的衝動。

  而那宇揚烽也是苦笑一聲，似乎拿這個瘋王弟弟沒有任何辦法：「是是是，沒有人比她更好看了。可她就是個宮女，你是王爺身份。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成為你的正妃，你明白嗎？」

  宇陽厲是傻子，可不代表宮中之人要縱著他做任何他要做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二人之間的這婚約，是玉川主動放棄的。

  還好宇陽厲是個瘋王，所以皇家沒有追究她的責任。

  但她註定了，就再也不可能成為宇陽厲的王妃，這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改變的，關乎皇家顏面的事情。

  似乎感覺到了宇揚烽的認真，宇陽厲那雙黑瞳之中，都帶了幾分傷感。

  但他仍不願放開玉川的手，只是倔強地看著宇揚烽，一言不發，也不退縮。

  玉川只怕，再這麼下去，她性命不保！

  這九重宮中，怎能忍得下堂堂王爺，被一個宮女奪了心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