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覲見皇上

  接下來的幾日裡頭，那曲明鳶仍舊囂張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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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鄭紫秀，她還欺負了不少新晉秀女們。可大傢伙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畢竟曲家的身份擺在那裡，曲明鳶又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也只能任憑她這般囂張些時日了。

  眼瞧著就到了該覲見皇上新封位份的時候了，因為這是新皇登基第一次選秀女，所以就格外隆重許多。

  這一批秀女一共有二十個人，都是之前已經經過了皇后和太后的眼選出來的。不少，卻也算不得多。

  所以其實皇上也沒得選擇，只能憑自己的喜好給她們初初定下來個位份而已。

  說不定在這二十人之中，有些人這輩子都會就在那麼一個位份里變成深宮之中的花瓶，與今日的情況遙遙而望了。

  新封的位份一般最高只能到嬪位，最低的那就是采女更衣了。

  按照玉川看來，一則鄭紫秀的家世不算出眾，二則鄭紫秀也不是皇上喜歡的那類型，新封位份高的可能性是不大了。估計會按照她父親的官職，封個才人美人或者是常在娘子就差不多了。

  大約也是臨近了這要見皇上的日子，鄭紫秀的心情明顯一天比一天煩躁了起來。

  她總是被曲明鳶欺負，整個人都沒有了剛進宮的那種自信的氣度。

  玉川身為奴婢，雖說想幫一幫鄭紫秀，可她實在比誰都明白，鄭紫秀若想在宮中活下去，道理就必須她自己明白。

  誰也不可能依靠誰的幫扶過一輩子，尤其是在這九重宮中。

  到了覲見皇上的前一日，那鄭紫秀方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彼時的玉川正在廊下給鄭紫秀守夜，雖說是鄭紫秀同其他三人一起住一個院子，廊下滿滿當當地站了四個宮女守夜，可這都是規矩，誰也不能偷閒。

  知道鄭紫秀沒有睡，玉川一直聽著那屋子裡有翻箱倒櫃的聲音呢！

  打了個呵欠，身後的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來，而後傳來了鄭紫秀有些冰冷的聲音：「玉川，你進來，我有話同你說。」

  進了門，玉川發覺這屋子裡已經被她翻得亂七八糟了。

  鄭紫秀從母家帶來的衣裳都扔在了床上，桌上放著一身明枚色的水袖長裙，看上去甚是貴重。還有一身宮中發放的淡綠色秀女服就放在那水袖長裙的旁邊兒，一紅一綠倒是煞是顯眼。

  仔細關了門，鄭紫秀確定了外面其他人聽不到她們的談話，才有些煩躁地低聲對玉川道：「這一次入宮，我斷不要做那等無名無姓之輩。你說，明兒見皇上，我是否該穿這身母親送來的紫霞衣？」

  看來鄭紫秀的心裡很清楚，這身玫紅的紫霞衣好看是好看，卻也太過招搖，甚至若放在明日來穿是壞了規矩了。

  她有野心，玉川便稍稍安心。因為她也不願跟一個不喜爭鬥的主子，畢竟在這九重宮，主子有了身份地位，她這個奴婢方才能跟著水漲船高，她要做些事，也不會太過麻煩。

  目光在那紫霞衣上停留了一下，玉川的手卻輕輕敲了敲旁邊淺綠色的宮裝：「依奴婢看，這身衣裳，甚好。」

  玉川這平淡的樣子，在那鄭紫秀眼中看起來卻成了漫不經心。

  她的心頭是有些惱怒的，但到底還是忍著自己語氣里的不悅，皺了皺眉：「這身衣裳人人都有，明兒是覲見皇上的大日子，誰都不會穿這身的，我若穿了，旁人還以為我母家窮酸，你這是在害我啊？」

  的確，覲見皇上的日子，也沒有規定她們必須穿這身宮裝。

  但……

  玉川淺笑，垂眸之間，卻皆是篤定：「人人都不穿的衣裳，大小姐穿上，不才出眾嗎？莫說是這艷麗的玫紅了，明日大家想必都是掙破了頭顱想引起皇上的注意的。大小姐覺得，您穿什麼樣的衣服，才能比得過何小主和曲小主的風頭呢？」

  這一番話，便讓鄭紫秀愣在了那裡。

  是啊，何香菱和曲明鳶，除卻家世，她們二人也是這一屆秀女之中最優秀的兩位了。若是真的要爭奇鬥豔起來，她鄭紫秀是絕無勝算的。

  「可是……」

  鄭紫秀的手輕輕地摸上了那並不算華貴的料子，語氣之中仍帶著遲疑：「這也實在是……太寒酸了吧！」

  其實玉川覺得，這初見皇上的第一映像固然重要，但也實在是不必太過刻意。

  將那身宮裝仔仔細細地展開在了鄭紫秀的面前，玉川抬眸，眼中帶著幾分探究幾分認真，仿佛胸有成竹，只看鄭紫秀願不願入這局：「正是秋日裡，明兒早起摘一朵山茶別在襟間，應了這秋日的景，在配上你那套碧翡的頭面，也算不得窮酸了吧！」

  其實這個主意聽上去不賴，但也算不得太好。

  可不知為何，看到玉川的那一雙仿佛一個漩渦的眼，鄭紫秀就沒有辦法不相信玉川。

  終究，她還是聽了玉川的。

  可鄭紫秀不知道的是，當年在柳府，還是二皇子的當今皇上宇揚烽在第一次見到柳金玉的時候，柳金玉就是穿著一身淺綠的衣衫，襟間別著兩朵山茶，巧笑焉兮地看著宇揚烽。

  或許自那天之後，他們本就一對。

  卻苦了另一痴心之人，自那之後，受盡了刀刀刻骨之痛！

  當然了，當年的那件事情，除了在場的三人之外，便再也無人知曉。

  也是老天給了她們這個機會，玉川將一朵山茶別在了鄭紫秀的襟間，看著她那張嬌羞的面容，只覺往事仿佛曆歷在目。

  鄭紫秀的這身打扮，在入了鯤鵬正殿的時候，自是受到了旁人的嘲笑的。

  就連那從六品州同家的秀女尚且還挑了一身銀絲長裙，鄭紫秀卻一身宮裝而來，可不是要鬧笑話嗎？

  其實在鄭紫秀的心裡，她已經有些後悔了的。

  可是人都到了這裡，她也只能在心裡埋怨玉川，而後死死地低了頭，站在了自己改站的位置上一句話都不說。

  玉川倒是覺得，只要結果是好的，不過一件宮裝而已，今日鄭紫秀所受的嘲笑，他日裡，也總歸會還給那些嘲笑她的人！

  環視了一圈周遭，大部分的秀女都已經到了。

  她們這些宮女是要站在兩側的，所以接下來的一切，都要看鄭紫秀自己的了。

  今日的這鯤鵬正殿之中，就如同玉川所想那般，可謂是百花齊放。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怕還是何香菱和曲明鳶了。

  何香菱今日穿了一身潔白的仙鶴曳地長裙，頭戴銀絲珍珠冠，冠下還綴著長長的飄帶，和她那一身清雅恬淡的氣質交相輝映，仿佛那瑤池飛落人間的仙子，讓人神往，卻又怕靠近褻瀆。

  曲明鳶則是和何香菱正好相反，她一身嬌俏海棠色的金玲錦繡裙，頭帶大朵皇上最愛的芍藥花，整個人都嬌艷欲滴，俏麗明媚，仿佛她才是這鯤鵬正殿的中心，眾人的目光所在。

  俏是俏了些，但這用色大膽，芍藥雖說是皇上喜愛，卻也和牡丹神似，不免會讓身為正宮皇后的柳金玉心裡不舒坦。

  看來……這位曲明鳶雖說是來協助柳金玉的，可她這樣的性子，遲早要受到柳金玉的不滿。

  玉川可是比誰都知道，那柳金玉啊，從來都不是大度之人！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月妃娘娘到——」

  一直到了太監的喊聲響起的時候，這正殿之中方才安靜了下來。

  明黃的身影出現在了殿中，跪在地上的玉川卻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

  她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宇揚烽！

  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呵……他享受著萬千的榮耀，坐擁江山與美人。

  他仍舊是那麼驕傲那麼威風，就如同那麼多年，她眼中的他，一樣！

  玉川是宮女，只能將頭低低地伏在地上。

  她有些慶幸，此時此刻，她是看不到宇揚烽的臉的。

  否則……這時隔這麼久的見面，她還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一直到玉川站起身來之後，她都不曾去看一眼上座的宇揚烽。

  只是他的聲音，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在她的耳邊迴響，猶如魔障。

  果然，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明媚嬌艷的曲明鳶。而後，便是恍若仙子的何香菱。

  他封了曲明鳶一個小儀，給了何香菱一個良娣，兩人的位份到是差不多，也都不算高。

  因為是按照母家的官職站的位置，所以鄭紫秀實際上站得已經有些靠後了。

  但就如同玉川所想的那般，在封了何香菱和曲明鳶之後，宇揚烽第一眼看到的，果然是鄭紫秀胸前別著的那朵山茶花！

  他直接問了一旁的太監鄭紫秀的名字，而後才點了點頭，破天荒地對站在後排的鄭紫秀揮了揮手：「鄭家的那個，你上前來，讓朕看看！」

  這般特殊對待，讓鄭紫秀的心臟幾乎都要跳出了胸口！

  她沒有敢抬頭看看自己未來將要侍奉的男人，只低著頭，按著規矩走到了殿前，而後跪在了宇揚烽的面前，那聲線里仿佛都帶著嬌羞：「妾身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