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亦幻亦真

  貝貝的手上不是玩具，而是一隻耳朵，人的耳朵，耳垂上還有耳釘，讓人驚奇的是，它沒有血，很乾淨，就像經過精心處理和保存的。

  稚嫩的小手，還有人耳，再加上貝貝萌萌的表情，門丁卡巴了幾次眼睛，怎麼都沒辦法把這些畫面重合在一起，以至於他的大腦拒絕承認眼睛看到的一切。

  「給你的，」貝貝人畜無害地笑著，「通關禮物，恭喜你成功從轉生台回歸，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的一員了，不管你是不是想否認，你都是我們中的一員，永遠都是。」

  啥意思？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貝貝把耳朵硬塞到他手上，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務，朝門丁比了個「YEAH」，「今後有什麼過不去的檻，別擔心，我就在你身邊，只要你喊一聲，貝貝——我就會咻地一下，出現在你面前，我就是你的守護小天使，高興吧？噫……看你那表情，我知道我很漂亮，可你不能對你的守護天使動歪心眼，會影響我對你的忠誠度哎，好了，咱們有緣再見吧，沒事別@我，拜拜……」

  這都什麼跟什麼？門丁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哎，這耳朵——」

  「咻——」

  貝貝真的咻地一下就跑回來，比風還快，「幹嘛幹嘛，就這事？我不是說沒大事別@我，你拿去紅燒還是清蒸都隨你啦，要不你就把它送到江門人民醫院去，應該是在重症監護室吧，好啦，走了走了，這是最後一次聽到沒，守護小天使又不是你媽，別什麼事都來使喚我，你這樣做會失去我的，我跟你講……」

  好像失去你也不是什麼壞事，門丁無語地望著這個幼小的背影，然後抽了自己一嘴巴。

  疼，真的疼，那就不是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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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醫院，單人病房。

  門丁看到了答案

  閻立婷目光呆滯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棉被下的身體單薄的讓人心疼，右耳——右耳不見了！

  隔著玻璃窗，就能看到那讓人聳然心驚的切口，就算再怎麼鋒利的刀也沒辦法切的那麼平滑，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傷口處細長的一條，皮肉翻卷開，似乎下一秒就會鮮血噴濺，可是沒有一滴血流出來，看起來閻立婷也沒有什麼疼痛感，哦不，不是沒有疼痛，是她乾脆就沒有意識。

  門丁推門而進，來到床前，順手抄了把椅子，坐在床邊，離得很近，目光也不算友善，可是閻立婷依舊面無表情，甚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她的意識被鎖住了，不過貝貝幹嘛把耳朵……

  哦，也許這就是造成她現在狀況的原因吧。

  把別人的耳朵揣在自己的兜里，這事兒是挺可怕的，從兜里掏出來，就更嚇人，饒是見慣生死的門丁，此時也是一萬個不情願。

  「不用縫合麼？」門丁一邊嘀咕，一邊把耳朵懟在閻立婷的傷口上，耳朵很自然地立在那裡，傷口周圍的皮肉蠕動著，朝著中間聚攏，很快，耳朵就像本來就在那裡，從來沒有離開過，血色迅速恢復，連眼神里都多了神采。

  沒問題了。

  門丁剛站起身，就發現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正是老七。

  與剛才見面時相比，他蒼老了許多，像被打垮了一樣，什麼指望都沒有的那種，用風燭殘年來形容，也不過分。

  看到門丁，他的臉上露出慚愧的神色，嘴唇蠕動，看起來像是要說什麼，可又說不出口。

  門丁拍拍他的肩膀，「想通了就來上班。」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出來混，是是非非交織在一起，沒有無緣無故的忠誠，就算有，也有限的很，每個人都有弱點，都有可能被利用，再強大也是如此，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出賣這些曾經救過我命的人也說不定，門丁自嘲地想。

  「爸爸。」

  虛弱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老七失控了，他癱軟在門口，淚水不爭氣地流下來，幾十歲的人了，哭的不成樣子。

  好像我從來不知道老七到底多大歲數，門丁腳步微停，說起來他的戶籍登記上的確顯示他今年也就三十出頭，可有這麼大個閨女，尤其是今天，門丁發現老七的外表比他第一次看到他時，還要老許多。

  也許真的像聞如嫣說的，他曾經也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個修道士，栽在修道途中的失敗者。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在醫院對面的路邊攤，門丁要了個煎餅果子，還特意囑咐他加了兩個蛋，然後拿著這套煎餅果子，卻沿街散起步來。

  晚飯時間，是江門最熱鬧的時候，從各處崗位上班歸來的人，齊齊湧進任何可以提供食物的場所。

  本來門丁是有點餓的，或者說，他想慶祝一下自己得到重生，可在聞到這些食物的香氣過後，他卻沒有了進食的欲望，反倒在人來人往當中，陷入一種奇妙的狀態當中。

  人行道上的人已經很多了，可是在門丁看來，人行道上的人至少比他剛才看到的多上幾倍，服飾也很奇怪，有的人很時尚，有的人穿著的衣服至少是十幾年前的風格，他甚至看到了一個身穿草綠衣服的年青男子，茫然地站在櫥窗前，看著裡面正在布置櫥窗的服裝設計師，牛仔短褲，大T恤，健美白皙的身段，經過的小年輕不時把手機的攝像頭偏向這邊。

  有個穿著白色襯衣，肥大的褲子的小男孩，眼巴巴地望著他手裡的煎餅果子。

  門丁走到他跟前，蹲下來，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小男孩帶著感激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不是張開嘴，而是用力地吸。

  煎餅果子很快就變了，雖然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是卻沒有一點香氣，連熱量也沒有了，而小男孩則一臉滿足，張開嘴，「謝謝叔叔。」

  好陌生，又好熟悉的語言，是鬼語！

  「抓住他！」

  厲喝過後，一個兇惡的青年手裡提著手槍，背著大袋子，回身就射。

  手槍的套筒快速地拉動，一枚澄亮的彈殼拋出，後面追擊的人馬上有人踉蹌著倒在地上。

  門丁手摸向後腰，槍還沒有拔出來，持槍男子已經經過眼前，等門丁發覺不對時，持槍男已經挾持小男孩，他的力氣很大，一下子就把小男孩提到胸前，「都給我滾開，不然我殺了他！」

  話音未落，他就絆倒了自己，仰面倒地的時候，手槍再次拋出一枚彈殼，小男孩的頭像個脆弱的西瓜一樣炸開，當他倒地的時候，後腦重重磕在一處突起的石頭，那是江門曾經隨處可見的花崗岩，無論修路還是蓋房，碰到以後都讓人頭疼不已的，現在卻成了持槍男的報應。

  他幾乎沒有來得及發出叫聲，很快就雙眼怒張，停止呼吸。

  槍和他背上的袋子都散亂在邊上，混著血和腦漿的鈔票從袋子裡露出一角，是江門廢止至少二十年的紙幣。

  我在做夢嗎？門丁深深地陷入迷惑，直到他看到一個年輕的警察喘著粗氣來到近前，雖然與二十年後的樣子有著太多的不同，可門丁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邢海川，他年輕的時候，還真的算是蠻帥的小伙子，他本來精光大放的雙眼，在看到地上的小男孩時，一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兒子……」

  一個年輕的婦人跑過來，她只看到地上小男孩的屍體一眼，就跪倒在地上，然後號啕大哭，接著，她像瘋了似的跳起來，沒頭沒腦地打邢海川。

  「是你害死了咱們的兒子，我恨你，恨你！！！」

  小男孩重新出現在門丁面前，他無言地望著地上的屍首，張開雙臂想要去抱自己的母親，可是抱了個空，他不甘心，又再次去抱，可又一次失敗了，淚水從他的眼睛裡流出來，是血淚。

  門丁不敢動，他像一個木樁一樣杵在那裡，就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驀然，他心有所感地抬起頭，望向邢海川背後不遠處。

  機動車道上，一輛灰色老式轎車的窗簾拉開，裡面露出一張陰鬱的臉，漠然地望著人行道上的慘劇，在他的身邊，有一個與小男孩不相上下的孩子，兩個人的目光齊齊看向門丁，門丁覺得自己就被大錘掄中了腦袋，頭腦里嗡嗡作響。

  大人是門得松，小孩，正是小時候的門丁。

  「呼……」

  陰風拂面，門丁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人行道上的人都繞開遠遠的，躲神經病一樣躲開他。

  「沙啦啦……」

  手裡捏著的煎餅果子碎成粉末，隨風飄落，一點都不剩。

  「要不要介入？」

  離此不遠的麵包車裡，有人抬起頭，問正在觀察的山豬，「他看起來要崩潰了，腦波活動是正常人的四倍，心跳是普通人的五倍，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會不會爆血管。」

  「再等等，」山豬冰冷地道，「給我們的命令是觀察，除非他真的失控，不然就不要貿然介入。」

  「要是死了，我們還介入個屁啊。」

  山豬瞪了他一眼，「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嗎？要不你現在下去捅他一刀，看他會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