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這是要斬盡殺絕嗎

  街心公園是被一圈景觀樹圍繞起來的，只有四個進出通道，刻意做的很窄，防止無良的司機把車開進去。

  松樹加上少量的灌木把外面的車馬喧囂擋的嚴嚴實實，自然在這個時候，一隻擁有天然保護色的狸花貓在樹下穿梭前行，想要被發現還真得有副好眼神。

  老貓的樣子，就像正在覓食的大個子同類，高抬腿，輕落足，走幾步停一會兒，有風吹過，把樹枝吹的搖擺不定時，就加速小跑，很快就靠近了陳平所在的松樹附近。

  樹的陰影里，一雙陰冷的眼睛倏忽間憑空出現，就像長在樹幹上，寒光閃爍間釋放出凜冽的殺意。

  作為一隻貓，老貓是絕對的演技派，三隻腳落地，一隻前腿抬起，轉身想逃又實在無力的小表情，兩隻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那雙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委屈的淚水，「喵嗚……」

  

  興許是這隻貓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的，更加構不成威脅，眼睛又消失了。

  看到自己被默許了，老貓討好地湊過去，在樹幹上來回蹭了蹭，然後還倒在地上，亮出肚皮，然後打了個哈欠，竟然就把這裡當成了避暑勝地。

  只是在它眯起的眼睛裡，已經不見了原來的橄欖核瞳仁，代之以人類的眼睛。

  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街心公園裡的人身上的孫平，沒有想到就在他背後，又多了雙眼睛，他的聲音雖然小，可是仍然非常清晰地傳進老貓的耳中。

  「我冒著暴露的風險把跟蹤器放在他們的包里，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居然一動不動，任憑他們殺人放火，那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調我回去吧，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最近總覺得哪裡不對，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尤其是那個門丁，他到底是什麼角色？殺掉他不是一了百了……」

  「你廢話太多了，」那個聲音瓮聲瓮氣的，像是真的從樹幹里傳出來，「如果我們真的去警告基地里的人，那不光你會死，還會連累很多人，相比之下，基地固然重要，但你們的生命和安全更重要，為了你們今後能發揮更重要的作用，必要的犧牲是一定會有的，至於門丁，沒有命令，你不光不能動他，還要跟他保持安全距離，不要走得太近，也不要跟他敵對。」

  「那就這麼算了？幾十條人命啊！」

  「總有機會找回來，現在聽好，你需要做以下幾件事，第一……」

  他突然換了一種語言，不再是字正腔圓的中文，反而是一種很有韻律感的語言。

  老貓人性化地眯起眼，張開嘴，要是換成人臉的化，那它就是在笑。

  遠處的門丁露出同樣的表情，輕聲道，「自作聰明。」

  是拉丁語，哪怕是在身邊沒有第三個人的情況下，涉及到機密仍然多了個心眼兒，只不過這個心眼兒留的有點多餘，竟然使用魔法師才會擅長的語言，雖然普通人聽不懂，可門丁恰好就是這方面的專家。

  只是在聽完以後，門丁不由得皺起眉頭，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似乎——黑衣人所圖非小，先前那些被宰掉的修道士更像是一支伏兵，不是全部的力量，如果按照比例來算，最多只占整個力量的十分之一。

  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拜訪一下老朋友？看在那個水晶球的份上，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訛來一顆。

  陳平離開了，心事重重的，把手裡喝光的可樂瓶子都揉成麻花了，門丁不緊不慢地在街心公園繞圈，眼睛盯著手機不放，跟正宗低頭族一模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刷手機，實際上大部分精力都集中於松樹。

  過了好一會兒，門丁都幾乎以為自己猜錯了，松樹的枝條上突然出現一隻烏鴉，蹦蹦跳跳的在枝條間躍進，兩隻眼睛人性化十足，歪著頭把公園裡的人都掃看了一遍，然後振翅飛走。

  門丁差一點就要去開車，看看有沒有機會追上，可是他還是忍住了，繼續遊魂一樣在公園裡瞎晃，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覺得這個時候不該走。

  沒一分鐘，烏鴉去而復返，在公園上空盤旋了幾圈，然後才重新又飛走。

  好狡猾的傢伙，門丁暗自慶幸。

  不管是誰在控制這隻烏鴉，都是個相當有心計的傢伙，儘管已經確定現場沒人監視，還是在撤退後重新返回現場，如果有萬一的存在，那個人一定會在這邊的接頭完成後，立刻離開現場，這樣只要數一下人頭，就能算出來離開的是誰，有多大可能是跟蹤而至的敵人。

  烏鴉是所有禽鳥中最不引人注意，卻又非常聰明的鳥類，懂得心靈溝通之術的人最喜歡使用它來傳遞信息，甚至通靈。

  老貓蹦跳著回到門丁身邊，等他反應過來，這貨已經跳上肩膀，這一下頓時引來公園裡其他人的注意，小孩子們驚喜地跑過來，興高采烈的指著老貓叫喚，把老貓嚇的夠嗆。

  唉，門丁給了它一記腦崩，「以後沒事別往我肩膀上跳，看起來像個街邊賣藝的。」

  趁還沒引起更多的注意，門丁趕緊逃離現場。

  與此同時，一場獵殺行動正在江門悄然展開。

  東興村以北，五公里外的東各莊。

  村里唯一的超市老闆李東興打著哈欠拉開捲簾門，赫然發現外面多了許多黑衣人正圍在他的鄰居家周圍，看到他出來，一名黑衣人示意他保持安靜，但是李東興明顯不打算聽他的，橫著布滿血絲的牛眼，「你們幹啥的？」

  話一出口，在他邊上的黑衣人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另外一邊的人踹開院門，身邊的隊友魚貫而入。

  行動因為一個意外被迫提前，更大的意外還在後面，看起來最多算是虛胖的李東興抓住捂他嘴的黑衣人，過肩摔把他甩到地上，揚起脖子怒吼，「來了賊咧——」

  「嘩啦……」

  鄰居的房頂被掀開一個洞，有人影從裡面一閃而出，猿猴般靈活地蹦跳幾下，躍到超市房頂，又再躍向另外一間房子。

  「嘭——」

  一支巨大的槍射出的不是高爆榴彈，而是一張大網，只可惜那人跑的太快了，轉眼就落到第三間房子上，要是保持這樣的速度，最多一分鐘，他就會逃出包圍圈。

  從天而降的無人機出現，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布下包圍，由遠而近，把這個空中飛人控制在一個範圍內，不管他朝哪邊跑，半分鐘內一定會撞到至少一架無人機，然而他等不到半分鐘了，其中一架無人機主動靠近，離著還有十多米就爆炸開來。

  剛才還靈活如猴的人頓時被白煙籠罩，栽下房頂，被一擁而上的黑衣人拖起來扔到一個專門的柜子里，掛鎖拉走。

  李東興揚起被槍托砸的滿是血的臉，「你們——你們——」

  「一起帶走，」冷冰冰的聲音飄來，「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江門市區。

  剛從豪華寫字樓里走出來的林步不顧身邊放閃的白領美眉，瀟灑地坐上自己的跑車，趕赴一場未知的約會，但是他的約會註定要無法達成。

  剛到地下停車場的邊緣，他就發現攔路杆沒有抬起來，不由得不耐煩地鳴笛，崗亭里正在玩手機的保安視若無睹。

  「搞什麼？你以後不用來上班啦！」林步探頭出來，朝著崗亭大吼。

  迎接他的，是一顆扔進車裡的煙霧彈，爆燃的赤紅色煙霧讓他來不及打開車門，就已經僵在當場，身上漾起雪白的冰霜，在大熱天被凍成個冰棍。

  一隊黑衣人把他搬走，秩序很快恢復。

  萬華小區。

  四樓的趙紅軍繫著圍裙，一邊看食譜，一邊往鍋里放著食材，嘴裡念念有詞。

  門響了一下，趙紅軍頭也沒回，「下班啦，老婆，先去換衣服，洗個澡，飯一會兒就好。」

  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嗲聲問候，只有讓人壓抑的沉默。

  趙紅軍心下奇怪，邊走出廚房，邊堆起笑容，「怎麼啦，我的親親老婆，又有誰惹你——」

  門口不止他老婆，還有正悄然無聲地進來的黑衣人，他的老婆一臉驚恐地望著他。

  「放她走，她什麼都不知道，」趙紅軍反倒平靜許多。

  沒有回答，黑衣人展開包圍，在不大的客廳里試圖把他困住，其中一人掏出鎖鏈，正要上前——

  趙紅軍手上的食譜突然炸開，書頁穿花蝴蝶般飛繞在他周圍，擺在牆角的花瓶被刀斬過般被書頁一分為二，邊上的黑衣人手臂被斬斷，趙紅軍向後猛退，人也跟著翻下打開的窗戶。

  「不要——」他的老婆驚叫出聲。

  「呼……」

  本該墜樓而死的趙紅軍振臂飛起，如輕盈的燕子般越向高空。

  他的好運到此為止，從天而降的大網朝他兜頭蓋來，趙紅軍側身避讓，冷不防從另一側的樓頂接連噴出兩張網，其中一張在刮到他的腳後，馬上打著轉纏住他的身體，藍色的電弧伴著趙紅軍的慘叫一起響起。

  吊死狗一樣把他拎回車子，黑衣人去時比來時快地消失無蹤。

  天色漸暗，抓捕依然在繼續，江門的夜晚，再一次無法平靜。

  門丁坐在丁本昌面前，不時從他嘴裡聽到，從他面前的電腦看到，一個又一個抓捕過程的開始或者結束，各種奇人異士被用各種手段制服，可他的心中疑惑也越來越大。

  黑衣人這到底是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