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九章 缺一條線

  「讓你出現場，你跑到火場裡幹什麼……」邢海川不住地抱怨，「不是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就不成熟一點……」

  這老頭很少這麼嘮叨，不過應付的經驗還是有的，門丁表面上做出一副我很認真在聽的模樣，一邊試圖找到剛才跟他對視的女人。

  據聞璐說，她叫上官瓊，是從事古典美術史研究的專家，按理說江門師範的才子不能說車載斗量，年少多金，事業有成的高學歷人士還是不少的，再加上校外的各種二代，追求者無數，然而她卻唯獨挑了形色匆匆的駱家山，一個在外人看來，跟浪漫和愛情完全絕緣的古板「老男人」，喜訊傳出，讓人不由得大跌眼鏡，這兩個人卻沒事人一樣每天有空就出雙入對，不過據有豐富戀愛經驗的「業餘情感專家」剖析，兩人貌合神離，跟什麼神仙眷侶完全不符。

  「圖個什麼呢？」門丁不由得說出來。

  「什麼圖什麼？」還在嘮叨的邢海川反倒被問愣住了。

  「我在說那死掉的老兩口，」門丁趕緊收回思緒，「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保潔人員，才死不久，他們負責清潔的實驗室就著起大火，一個消防中隊的中隊長，居然帶著槍進入火場，最後還死於槍擊，可是根據我的初步調查，那裡面似乎沒什麼有價值的物品，你那什麼表情？」

  邢海川目光怪異，「我在想，你一向不是一個喜歡輕易下結論的人，怎麼今天這麼武斷？這間實驗室在江門師範的重要性，光看校長那張黑臉就知道，你居然說裡面的東西沒有價值？」

  「真像你說的，事情就更簡單了，」門丁是不會輕易認錯的，這不是他的風格，「裡面的東西很有價值，而這兩個清潔工是唯一能進入的外人，又渺小，微不足道，又能進入平常人無法進入的地方，還不會被懷疑，所以一定是有人利用他們盜取實驗室資料，事後滅口，我看那兩口子過的挺慘的，為了錢做鋌而走險實屬正常。」

  

  「你知道那倆人都是誰麼？」邢海川像不認識他了似的，上下打量，還試圖把門丁的臉皮撕下來，看是不是裡面裝的另外一個陌生人。

  「誰？」門丁拍掉他的手，聳然而驚。

  我這是怎麼了？大腦工作好像又不正常了，對，是從看到上官瓊開始，這感覺好像……好像……碰到聞如嫣的時候！

  這是什麼法術？怎麼如此詭異？

  直到此刻，門丁才恍若夢醒，汗如泉涌，頃刻間浸透衣衫。

  「被害人，男性叫牧平，女性叫吳真如，他們都是師範大學的退休教師，兩個人的退休金加起來，雖然比不上土豪，少說也有幾十萬，他們奉行的，是最近流行的極簡主義生活方式，你以為的清苦，在他們眼中則是無上的享受，這種精神境界，你覺得他們會為了錢鋌而走險嗎？嘿，你怎麼出這麼多汗，是不是中毒了？早告訴你不要輕易進入火場，有毒煙霧可比明火致命多了。」

  「原來是這樣，」門丁擦了把臉上的冷汗，沉思道，「這樣兩個大學教師，甘願到駱家山的實驗室打掃衛生，也算是極簡主義的生活方式之一？」

  「從他們的醫療記錄來看，兩個人都身患絕症，」邢海川心情沉重，「牧平是淋巴癌，發現的時候就是晚期，吳真如早在五年前就被診斷出腎衰竭，兩人的生命本應該在四年多前就告終的。」

  啊？門丁張大嘴巴，他不是在為受害人的悲慘命運而心生同情，而是他終於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你說他們得了絕症，可是他們的家裡連治感冒的藥都沒有！」

  「沒錯，」邢海川目光里又帶了一絲審視的意味，「所以，我很佩服他們這樣的生活方式，但他們去駱家山的實驗室打工，目的恐怕並不單純，兩個清潔工，你一定想不到吧，他們看上去才五十多歲，但是實際年齡，牧平76歲，吳真如73歲，兩個老人，打掃整個實驗大樓的衛生，身體不僅沒有垮掉，聽校園裡認識他們的人說，這老兩口甚至每天早上都早起，去體育場鍛鍊身體，牧平甚至可以一頓吃下將近一斤麵條，一盤滷肉。」

  「看來駱家山的研究的確很有成效，」門丁知道自己並不能隱瞞他，這事兒應該早就廣而告之了，「他正在進行長生不老藥的研究項目，本來我是不信的，可經你這麼一說，由不得我不信了。」

  不對，事情完全不是當初想的那樣，牧平和吳真如本身就是這種藥的受益者，他們是駱家山最寶貴的實驗數據和試驗對象，再加上還在辦公室里的阿玉，不，一定不止這幾個人，駱家山先前的憤怒絕不可能只是因為一個阿玉，他一定在這座城市有著更為複雜的關係網，甚至——全世界都有他的布局！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聞家！

  門丁不自覺地摸了摸上衣內兜，如果這東西真的有價值，那一定不是可以換來幾個小錢那麼簡單，聞如嫣強勢如此，一定是因為她還有必勝的底牌。

  囂張是要有所憑恃的，傻瓜式的瘋狂並不會出現在聞如嫣的身上。

  「所以現在，我們不管收集到多少證據，始終缺乏一條線把它們串起來，」門丁知道今天自己透露太多不該說的內容了，但想滿足邢海川的好奇心，他必須說下去，不然他就會自己想辦法查下去，以現在碰到的兇險看來，這極有可能讓他的老命在未來幾天內就宣告結束，「還是我剛才說的那個問題，不管圍繞這場大火，牧平和吳真如的死，有何內幕，我們都得時刻問自己，他們圖什麼？解決了這個問題，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還真有人研究長生不老，切——」邢海川直撇嘴，「我估計蔣從文校長肯定是被涮了，這票知識份子就是喜歡整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你是不是忘了剛死的那倆貨了？門丁無語地暗道。

  長生不老是整個人類社會永恆不變的話題，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針對這四個字，無數科學家和帝王都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長生未必是真，延長壽命的辦法則肯定時有所得，不得不承認，駱家山找到了長生不老的辦法，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的。

  「錚……淙……」

  悠揚的古琴聲讓剛才有些惴惴不安的校園氣氛頓時為之一變，連正粗手粗腳搬東西的人也不由得放輕腳步，支愣起耳朵，想要聽的更真切些，炎熱的空氣都好像因此涼爽了許多。

  「神仙姐姐撫琴了，趕快去，晚了又看不到了……」

  校園裡再次騷動起來，這回不是因為突發事件，放下手機，學生們開始小跑著朝校園裡某個地方聚集。

  李念此時則匆匆地從火災現場出來，一點沒受影響，「邢局，實驗室有一台電腦上的硬碟被拆走了，在一些培養皿中，我們還發現了人體組織和毛髮，這個駱家山好像在做人體實驗！」

  「查到起火原因了麼？」早就知道答案的門丁並不擔心這些。

  李念搖頭，「真見了鬼了，火肯定是從實驗室著起來的，可是不知道從哪兒著的，沒有起火點，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消防噴淋設施沒有一個發生作用，可是在檢查的時候，相關技術人員十分肯定地告訴我，系統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故障，還有，實驗室里本來還有幾個實驗人員正在值班，可是沒有發現任何生還者，生活區的電磁爐上還有一鍋正在煮的綠豆粥，明顯在事發之前是有人在那裡的。」

  「有人？」門丁心裡一緊，「死了？」

  「奇怪就在這兒，」李念搖頭，「附近的監控只看見他們進去，兩男一女，沒見他們出來，現場沒有屍體，平空消失了。」

  這時，一個警員快步來到邢海川的身邊，看到這麼多人，有些猶豫。

  「有事說，」邢海川不耐煩地，「這裡沒外人。」

  「又發現了新的死者，兩男一女，從表象來看——很像牧平夫妻倆的死因，我們的夥計剛封鎖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