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四章 尋蹤

  死者一共兩個，年紀在五十上下，靜靜地躺在床上，無悲無喜，一室一廳的小家裡，連飯桌也只是臨時配置，上面擺的飯菜也極簡單，炒苦瓜，土豆絲，米飯湊近了就能聞到一股陳米的味道，隱隱還有點發霉，看來老兩口過的很節省，多半是有孩子在外地上大學。

  難怪會馬上把案子報到他這裡來，這個場景一看就是跟前些天發生的案子如出一轍，但是稍加注意，就會發現很多小細節還是有差異的。

  飯菜已經有腐敗的味道，現在是夏天，雨水多，又悶熱，飯菜放了一宿，本來手藝可能就不太好，油耗味加上其他的雜味，已經很難聞了，飯桌上陳年抹布的味道甚至蓋過了飯菜本來的味道，而這些味道前面兩個案發現場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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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的面容雖然平靜，但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死前應該是感受到了恐懼，如果沒有猜錯，不是中毒，而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比如——

  是的，空氣里的那種刺激精神的氣體要是吸入過量，的確會導致大腦過度亢奮，從而產生幻覺，對於身體健壯的年輕人來說，還能抵抗，要是像這兩個人的年紀，心臟估計會因為受不了負荷而停止工作，可是——

  那是在爆炸時才產生的，而從報案時間來看，至少也是三四個小時了。

  除非——

  這兩個人進過駱家山的實驗室，而且多半是違反了實驗室的安全守則。

  想到此，門丁沉住氣，抬起頭，很快就在牆角的椅子上看到了兩件藍布短袖，正是保潔特有的式樣。

  那樓里的面積幾千平米都有找，連有多少房間，地下室有幾層都不知道，也許可以從市檔案館查到些什麼，可如果駱家山有意隱藏，他一定會在圖紙上動手腳，要是再狠一點，把建築工人滅口，恐怕沒誰知道他在那大樓里到底搞什麼名堂。

  不行，這麼查起來太耗時間，那棟樓現在每時每刻都有人進去尋寶，再不抓緊時間，樓都要被推平了，還找個毛線。

  一定有線索的，這兩個人年紀不小了，江門師範又是江門最好的大學，在這裡能得到份工作不容易，每天工作的範圍、注意事項、哪些人要小心、哪些人該怎麼稱呼等等，就連年輕人想要記清楚也不容易，尤其是一些帶保密等級的實驗室，條條框框更多，得到工作不容易，保住這份工作更難……

  記事本！

  年輕人會用手機記錄日常生活，像這種年紀的人，就得靠記事本，把每天的工作內容寫在本子上，隨時掏出來看看，才不會惹麻煩。

  就在那兩件衣服底下，靜靜地躺著一個封皮都磨破的筆記本，一看就是在文具店買來的，初中生用來做課堂筆記用的，上面的字也不算工整，有的大，有的小，才看沒一會兒就發現好幾個錯字，這樣的水平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進來的，要知道在師範大學，連圖書館管理員都是正經碩士學位，看門的保安都是本科畢業。

  把這份疑惑暫時放在心底，門丁仔細地瀏覽著。

  離員工樓算比較近的駱家山實驗室還真是他們倆負責，不過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門丁才看了兩頁就發現，那棟樓大小一共32個房間，7個庫房，全歸這兩口子打掃，哪怕是小年輕，這麼一天干下來也要累個半死吧？

  一個本子，記了得有大半本，而且有些注意事項看來是後加上去的，要費些力氣才能勉強整理出來，這對於講求邏輯性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種折磨，也不知道這兩夫妻是怎麼記住的，換作是門丁，估計早就惹出事來了。

  實驗室的任何一點損失，隨時可能是無法估量的，駱家山就算要保密，也不該找這樣的老人打掃衛生……

  想到此，門丁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他想到光華小區，還有孫浩天，那種不由分說，全家死光光的模式可不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做得出來的，這兩個半百老人來這兒，一定有他的考慮在，說不定，他是想利用這兩個人做人體實驗也說不定。

  快要翻到一半的時候，有一頁像是被水打濕過，又晾乾了，只是上面的字跡已經模糊，想不到這老兩口還在用老式的鋼筆寫字，一沾水，大半篇都藍乎乎一片，雖然以門丁的眼神還能看明白，但寫字的老人無疑想要看清，難度要更大些。

  「今天庫房新到了一些貨物，怪味挺大，才聞一會兒就頭暈腦漲的，怕是有毒，按理說應該放在管制品倉庫密封管理，怎麼還放到成品庫房了……才打掃不到半個小時，就受不了，不行，實在太暈，要回去躺一會兒……」

  門丁把本子湊近鼻子，鹹鹹的味道，是汗水，他當時就中毒了，駱家山一定是故意的，他不知研製了什麼東西，想要利用這兩個人來進行實驗，檢驗效果。

  不出所料的化，這棟實驗樓的清掃人員一定分布在不同年齡層，從大學裡勤工儉學的學生，到社會上衣食無著的打工者，不一而同。

  就在要翻過去的時候，門丁在這頁紙的最後一行下面發現了一行小小的字，「沒有駱院長的命令，不准進入成品庫房，具體打掃時間等通知。」

  字體娟秀，帶著女性特有的韻味，一定是她想要提醒自己的老伴，可惜水把這頁紙浸濕，字體很難辨認，所以被忽略了，到後來，估計連女人自己也忘了。

  記錄沒有到此為止，反而是推到了別的事情上，從日期來看，至少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門丁有種直覺，筆記本上唯一不同尋常的，也就是這頁被汗水浸濕的紙了。

  搜查房間只靠一個人可不夠，而且還挺耗時間，「大狗，過來！」門丁叫道。

  大狗在老貓的押送下，晃進門來。

  門丁二話不說，把筆記本擱在它鼻子前，「找准了帶我去，敢不服從命令我讓老貓廢了你。」

  大狗心不甘情不願地聞了兩下，然後——坐在地上，瞅著床上那兩個死人。

  我——門丁差點就翻臉了，不過話說它好像還真沒認錯，這筆記本的主人的確是死者，而且上面的氣味也毫無疑問確實是他們的。

  「還有別的，」門丁強忍踹它的衝動，「再找！」

  作為一個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撤的狗，大狗聽到這樣的命令必定是一萬個要拒絕，可是它不敢，背上的老貓又有朝它耳朵下嘴的傾向。

  在屋子裡晃蕩了一圈，大狗又坐下了，這回是停在窗台邊。

  窗台上除了兩個塑料杯，什麼都沒有。

  這種五塊錢一個的劣質塑料杯用不了多久就會因為材料分解變得失去原來的顏色，裡面泡著足有三分之一空間的茶葉，門丁打開以後，不由得皺眉。

  咸中帶苦的味道，還有很明顯的水鏽味，茶水泡的跟白開水也差不多了——

  等會兒！鹹味！筆記本上的鹹味不是汗水，是茶杯里的水！

  這水怎麼是這個味呢？江門的城市改造剛剛從地上轉到地下，近年來一直大興土木，改造城市地下水管網，水質大有改進，這種帶著咸苦味的水已經很少見到了，怎麼這茶杯里——

  「不是，再找。」

  「汪——」大狗不滿地站起來，它到底還是向著屋外走去。

  正要跟上的門丁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個杯子，把蓋子擰緊，拎在手上，做完這一切，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但又說不上原因。

  也許是想到了地方再核對一下味道對不對吧，門丁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