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真是個屬泥鰍的

  腳步聲由遠而近，門丁屏息凝神，卻在此時聽到非常清晰的喘息聲，而且有變得急促的傾向，低頭看時，才發現聞璐蹲在地上，緊攥雙拳，咬著牙，說實話，要不是長的太萌太可愛，還以為是要等待命令出擊的警犬。

  這樣不行，再近一點，隔著老遠就聽到了，門丁思索片刻，一隻手去拽她起來，另一隻手死死捂在她嘴上。

  「唔……」聞璐果然反應激烈，蹦起來就朝門丁的腳上踩，另一隻沒有受到控制的胳膊曲肘向後擊，雖然有大手捂在她嘴上，還是叫的很響。

  門丁無奈地側身閃出陰影，朝著來人迎去，心裡不斷地抱怨，聞璐平時一副天然呆的模樣，受到刺激以後卻反應非常迅捷準確，每一步都對擺脫她的困境非常有幫助，就是現在可不是時候。

  「誰？」來人停下腳步，聲音清脆裡帶著驚嚇過度的顫抖，是個女的。

  

  「警察，」門丁拿出證件，對面馬上就射來一道手電光，順便暴露了來人的長相，是個很瘦小的女人，身上穿著同樣的桔色服裝，可是沒有貼反光條，臉是被曬的黝黑中泛紅的膚色，手像乾枯的樹皮，而且——

  她不是法師，至少此時身上沒有任何法力。

  看到他拿證件，又聽他是警察，這個女人明顯鬆了口氣，「哎喲我的媽，嚇死人了，你倒是出個聲啊，我還以為碰上歹徒了。」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門丁把手背過去，把手槍藏起來，其實他也害怕，面對面的較量還是以不動槍為好，可跟會法術的人打交道，等他先發難，自己十有八九死翹翹，不是每次都很走運，憑著自身的反應能力就能逃過一劫，「您怎麼稱呼？」

  「牛玉蘭，」那女人一個勁兒倒氣，「本來就心臟不好，哎喲，再嚇一回八成就得過去，剛才不是都問過了嗎，怎麼還跑到這來問？」

  「聽人說有個可疑人物奔這邊來，」門丁不動聲色，「上級讓我來核實一下，請問您見過一個文質彬彬很像老師或者醫生的青年男子來這裡嗎，這件衣服是他的。」

  「沒見過，」牛玉蘭想都不想就回答，她直接無視了門丁，走到工棚邊，用手電掃了一下工棚，拿走了那件桔色衣服，「不是看在一個月一千多塊的份兒上，誰願意幹這又髒又累的活，來來去去的換了不知道多少人，早不知道誰叫什麼了，前不久還有師範大學的志願者在這裡幹了一段時間，學生，老師，每天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你問我——你擋著我的道幹什麼？」

  「你認識這件衣服的主人？」門丁握緊正要插回槍套的手槍，慢慢推開保險，「能說一下他住哪嗎？」

  「我就是啊，」牛玉蘭不耐煩地抖抖手上的衣服，「就是那些志願者，煩死了，也不知道是來幹活的還是自拍的，借了我的衣服也不還，穿了一天也不洗，瞧瞧這味，現在的人真的是……還當什麼志願者，一點教養都沒有……」

  說著，也不管門丁是不是擋著路，推開他就揚長而去。

  門丁等她走出一段距離，才慢慢跟上，過不多時，聞璐也跟上來，她也知道自己又闖了禍，難得地保持了安靜。

  一行三人很快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牛玉蘭跟相熟的鄰居熱情地招呼著，偶爾抖著手上的衣服，瘋狂吐槽那些來這裡的志願者，一路上，門丁基本確定了，殺人案的兇手有極大的可能是來自江門師範的志願者，從年紀來看，應該是老師，可是使用過保潔制服的人卻不止一個，有好幾個學生借走衣服不是為了來幫助清潔小區的環境，而是為了完成學校布置的任務，打卡報導以後就溜之大吉，這就讓這件衣服的主人根本不固定，而最近的使用者——

  牛玉蘭拐進一個單元門，消失不見，門丁在樓下等了一小會，發現三樓東側的一戶人家燈亮起來，牛玉蘭的身影在廚房忙乎起來。

  看來她說的話是真的，剛才撞到的時候，她的表現也無懈可擊，除非她是一個天生的演員，不然就是她對此事完全不知情，就是個為了生活而奔波忙碌的小市民而已。

  也許可以弄一份參加志願者活動的名單——

  想到這兒，一部手機已經伸到他面前，聞璐邀功似的，「我查過了，這是師範大學學生會活動，叫綠色家園，一共在全城弄了12個志願者活動地點，這裡是其中一個，全校師生自願報名，隨機分配，一開始只有三百多人報名，從爆炸案發生的第二天開始，全校報名數量上升到五千多人，還有不少外校的人參與進來，到今天為止，數量已經突破五萬多人，而且還有不少社會上的志願者團體加入進來，名單——早就沒人統計了，這已經極大地超出了師範大學學生會的處理能力，我在校內的群里發現有不少人在報怨，吵得不可開交。」

  「那就是說——線索又斷了，」門丁有點兒沮喪，這種狀況以前不是沒有遇到過，可是這次有點兒不一樣，他要儘快打漂亮地一仗來讓一些無關的人閉嘴，順便還要問候一下那個多嘴又多事的議員，讓他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可要是他把這個案子辦成了無頭案，不光在局裡無地自容，還會讓劉佳慶看輕他，認為他不過是一個無法控制局勢的蠢貨，從而徹底倒向聞如嫣，那個女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當他成為一個無能之輩，他手中掌握的證據會越來越蒼白無力……

  「我在學生會裡有幾個熟人，可以幫你問問看，」聞璐注意到他臉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有一個記者團，他們一定會在各志願者團隊之間做採訪活動……」

  這樣會極大地延長破案進度，而且很有可能又是做無用功，哪怕是專業的記者也不會整天盯在現場，尤其是像這樣的人一定會把自己隱藏的很默默無聞，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在這種情況下，採訪這種人只有傻瓜才會幹，更何況事關學校的整體形象，校方一定會對採訪對象進行過濾，甚至準備早就寫好潤色過的稿件讓他們現場背誦，這種出風頭的事情就更加不可能要一個低調到塵埃里的人來做，再說大學裡文質彬彬的人太多了，聞璐看得久了，最常發生的事情一定是「我覺得這個很像，那個也很像，那個也好像是……」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讓門丁本來就很鬱悶的心情更加煩躁。

  「我邢海川，你破案沒有？要是沒有，就再給你一個壞消息，又有一家人被害，這回是一家四口，加保姆和司機，還有保鏢，七個人，趕緊去現場看看，我讓所有人都在警戒線十五米以外，不過——劉佳慶也到了現場，聽說這一家人不光跟他關係不錯，還有某些合作事宜，死者的來頭很大，已經有從上面來的壓力，我最多頂一時……」

  來了，又來了，這小子到底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還會不會有新的受害者？劉佳慶有了聞如嫣的支持，真的可以無視我手中的證據？

  壓力，是的，門丁的確感受到了壓力，也許他以為的好局面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誘人，甚至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牛玉蘭家的燈熄滅了，夜空中水氣瀰漫，燕子貼地飛行，像一枚枚黑色的飛鏢，自如穿梭在小區里。

  一場大雨正在醞釀當中，當它再一次光臨江門，室外的任何線索都有可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兇手對江門似乎非常熟悉，熟悉到不亞於門丁這樣的辦案老鳥，他的每一次行動都計劃得非常周詳，沒有目擊者，沒有監控看到，也許真的像聞璐說的——

  「我需要一條狗，」門丁說，「你說的對，我的確需要一條狗，而且得是非同一般的狗。」

  「那你還讓她把那件T恤拿走？」聞璐惋惜，「要是有這個氣味源，說不定狗現在就帶著我們去找兇手了。」

  「你想多了，」門丁笑，「不過挺有創意，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