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烏雲蓋頂

  「先出爆炸案，後有恐怖襲擊，接著就是滅門慘案，上級的壓力很大，要是等全國警察總局派人下來，咱們江門警察的臉就沒地方擱了，劉佳慶一定會借題發揮，把明年的撥給咱們的經費至少砍一半，後續的影響會持續發酵，這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是咱們整個江門警局生死存亡的大事，就算沒人動得了你，今後你想在江門辦什麼事恐怕都會阻力重重，我不是在給你施加壓力，就是告訴你目前咱們的處境……」

  邢海川很少在下屬辦案期間分析這種跟案情無關的事，現在能說出來，足可見他的壓力不小，作為一個年近退休，萬事皆休的老警察，萬事求穩，只盼能安心退休，還能陪著門丁一起瘋，還把壓力大半都分擔在自己頭上，門丁的心中只有感激，然而多年來，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心中有數，話不出口的默契，要是這個時候說個謝字，反倒讓兩個人都尷尬。

  發案現場外很遠的地方，門丁才剛從車裡鑽出來，邢海川就開始機關槍掃射一樣，把情況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

  門丁一邊聚精會神地聽，一邊把目光投向路邊的幾個大個子保鏢，他們共同護衛著一輛黑色轎車，車子的窗簾拉著，看不到裡面，但不出所料的化，那就是劉佳慶。

  那幾個保鏢人高馬大，瞅人的眼神跟像瞅螞蟻一樣，平均身高都比門丁還要一截，一個打八個的主兒，不過真要動手，誰還會跟你拼拳頭呀，門丁內心不住地冷笑，「想要靠這些廢材保命，不嫌弱了些麼？」

  這是一棟獨棟別墅，像光華小區的命案現場一樣，被塑料罩子罩了個結實，看到門丁進去後，負責警戒的警察不約而同地把警戒線又擴大了三十米，很顯然，他們不想再像上一次一樣，萬一爆炸，躲都沒地方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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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進房間，門丁馬上就聞到空氣里有某種與外界空氣截然不同的氣味在房間裡游離不散，沒有一點發散到外面，就像房子本身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密閉空間，只是這一次，空氣里除了甲烷，沒有麵粉，反而是另外一種很特別的香味。

  哦，難怪劉佳慶會這麼緊張，門丁靠窗口朝外瞄了一眼，發現此時那輛被嚴密保護的轎車，窗簾打開一條縫，劉佳慶也恰好往這邊望過來，兩個人隔著窗戶對視，雖然距離很遠，但兩個人都心有所感。

  「這什麼味兒啊？」聞璐話剛出口，面色就微變，二話不說再次封閉了自己的嗅覺，她甚至不打算呼吸了。

  「你見過？」這倒讓門丁有些意外。

  「唔，」聞璐不說話，悶悶地點頭，然後比手畫腳地。

  門丁居然聽懂了，「煉製殭屍的時候會使用類似的東西是吧，看不出來，你見識也算廣，要是腦子能再發育一下差不多就能用了。」

  本來聽到前半句，聞璐還挺得意的，可是聽到後半句，直接給了他一腳。

  「沒錯，就是毒品，」門丁同意她的判斷，「看來我們的議員先生為了競選已經到了飢不擇食的程度，這種人放在身邊就是顆定時炸彈，天曉得萬一炸響了他拿什麼來挽回。」

  死者一家的男主人叫孫浩天，客廳架子上放著幾張照片，有他單獨的照片，也有一家人的合照，自信，儒雅，商界精英范兒，很難想像這樣的人會跟毒品有什麼關係，門丁不得不返回到門口，把防毒面具戴上，再吸入一點，恐怕就要中毒了。

  餐廳的桌上擺著雖然不算豐盛，但絕對精緻的菜餚，高腳杯里有紅酒，這回有點兒區別的是，屍體不是躺在樓上的臥室，而是就坐在眼前，餐桌旁，七個人，圍坐一桌，和樂融融，每個人表情都非常豐富，仿佛時間靜止一般。

  孫浩天面帶微笑，目光像停留在某一個人身上，又像在看所有的人，他的老婆拄著下巴，一臉崇拜地望著他，一兒一女互相餵飯，親密無間，保姆有些惴惴不安，低頭揀碗裡的飯粒，碗裡只有幾棵青菜，左眼角微微瞟向孫浩天，偷偷摸摸的，仿佛他們之間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關係在，那個保鏢與其說是保鏢，不如說像個殺手，右手即便吃飯的時候，也放在身體邊上，隨時為即將到來的襲擊做好反應的時間，西裝寬鬆，腰間露出手槍的一角，眼神銳利，只是在張浩天的目光下，他的表情呈現一種馴服的狀態，並且有意地避開與張浩天直接對視，張大的嘴裡有很多肉和飯，面前的大碗，裡面的飯已經少了一半。

  要是這幅畫面是活動的，相信一定會讓人覺得這個家庭很溫馨，現在只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這孫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門丁在心裡咒罵著。

  孫浩天的背景深厚，連他這樣的老警察都沒聽說江門有這一號人物，可見其隱藏之深，更別提他能把自己非法所得洗得白白淨淨，讓他能人模狗樣地坐在這裡和家團圓，還神不知鬼不覺的，這中間的技術含量……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高手咧，」門丁找了個凳子，坐在孫浩天邊上，拄著下巴做崇拜狀地瞅著他。

  「你真是變態，」聞璐看得惡寒無比，「以後我要跟你保持距離，免得被你傳染。」

  門丁只笑了一下，就僵在原地。

  離得近了才發現，孫浩天的臉上，毛孔附近，似乎隱約有——蟲子！

  很小，小到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淡黑色，在毛孔里鑽進鑽出，出來的時候，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帶走，回去的時候，又像從空氣中帶了什麼東西進去，這種感覺很難形容，也拿不出具體的證據，門丁使勁擦了擦眼睛，還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晃，確認沒有產生幻覺以後，再定睛細看——

  沒看錯，不止一隻這樣的蟲子忙忙碌碌的，很快，有一顆米白色的橢圓形物體從孫浩天的鼻孔里出來，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米粒大小，飄乎乎離開，出現在空氣里，可是沒有走遠，而是懸浮在離孫浩天身體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跟另外外形相同的物質撞在一起，親密結合在一起，像一片小巧精緻的雲朵。

  這房間裡的燈光可比光華小區那三口之家昏黃的燈泡亮多了，要不然想要發現，還真是不容易。

  七天，難道這蟲子要七天才能把這東西從人體中提取出來，達到可以使用的程度？

  「你看到什麼了，這麼入神？」聞璐好奇地湊過來。

  「你看，盯著他的臉，仔細看，等會兒逃跑的時候千萬別叫，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把你怎麼著了，」門丁轉到另外一邊，看孫浩天的媳婦，接著又轉向下一個。

  「啊……」

  尖叫聲比預期的來得要更早些，聞璐一邊尖叫，一邊使出全身力氣朝門口衝去。

  門從外面鎖上了，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鎖的死死的，聞璐都快嚇死了，就是弄不開。

  一想到是一隻一隻的小蟲子，門丁也覺得混身不舒服，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會不會也會把這蟲子帶進體內——

  「別費勁了，」他淡淡地道，「因為不知道是不是通過空氣傳染，這裡已經被封閉了，穿警服的人只是幌子，防化專家帶領的危機處理小組才是負責命案現場的指揮員。」

  聞璐突然抽出一張符紙，門丁心有所感，抓起一柄餐刀甩出去。

  「嗖……」符紙被刀釘在牆上，也喚回了聞璐的神智。

  「你瘋啦？還想再來一場爆炸？」門丁嚇出一身冷汗，「你的護身玉墜已經沒用了，還能用什麼保你的命？」

  想到在光華小區發生的一幕，聞璐也被嚇的夠嗆，眼眶裡堆積的淚水嘩嘩地流下來，「我討厭蟲子，最討厭蟲子了，我要回家，嗚嗚嗚……」

  門丁沒理她，反而想到一個一直以來被忽視的問題。

  兇手憑什麼就認為警方一定會把這些詭異的屍體停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放七天，而不是馬上開始解剖，或者扔在冰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