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被耍了

  從來沒有，得到就算賺錢，有了再失去，反而最容易打垮一個人，不管他看上去有多堅強，經歷過多少風雨，這就是人性，從有人以來，就從來沒有變過。

  聞家有讓人間很多修道之人都羨慕的功德幣，幾世富貴無憂，當他們失去的時候，聞家就算是高階知識份子最多，博士教授比大白菜還不值錢，想要所有人安然接受這個現實，也是不太可能的。

  「假如你有一天也面臨同樣的處境，你會怎麼做？」在去往聞家族長家的路上，邢海川突然問一邊發呆的門丁。

  門丁盯著窗外，像沒聽見，過了好一會兒，「我會真的發瘋。」

  「你會殺掉自己的親人，還有朋友嗎？」邢海川追問。

  「可能會吧，」門丁的回答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

  

  「為什麼？」邢海川也很吃驚，只不過他隱藏自己情緒的功力很深，除了門丁，沒有人看出來。

  「因為我瘋了，」門丁隨口搪塞，順便掩飾自己的不安，「瘋子是沒有理智的，也講不出原因，想殺人，就殺了，親戚，朋友，不在考慮的範圍內。」

  「以前的門丁不是這樣的，」邢海川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回答，他眯起眼睛，像在跟自己說話，又像在跟門丁說話，「他熱血，講義氣，積極上進，同事，朋友，親人，都喜歡他，連街坊鄰居都把他當自己的孩子，誰有個麻煩，他也都熱心幫忙，他還很有正義感，罪犯對他又恨又怕，又有些尊敬，畢竟這個世界，好人真的不多了。」

  「因為好人不長命，」門丁淡淡地說，內心毫無波動，「我當過好人，被關進了精神病院，變成壞人才出來的。」

  「你出來是因為國家需要你！」邢海川激動起來，「以前那個樂觀積極向上的門丁去哪兒了？」

  「他一直都在，」門丁依舊平靜，「只是你看不到罷了。」

  車內的氣氛一時冷到極點。

  司機的手穩固依舊，他叫鍾華，以前是特警隊的，身高一米八七，體重一百六十斤，初中的時候父母病重，劉江借了他家的高利貸，幾年以後，當他穿上與眾不同的衣服時，還貸的日子到了……

  聞家的族長叫聞家年，要不是看到資料說這個人掌握著一個傳承了近千年的大家族，家族成員在很多國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幾乎很難想像，坐落在郊區村莊裡，擁有兩畝薄田，一棟三進青磚瓦房，還養了很多家禽和一條狗的老農民，身世是如此的不平凡。

  看到他的時候，聞家年正蹲在地頭，一塊玉米餅子，就著一塊老鹹菜疙瘩，吃的正香，邊上一隻小黃狗看到車上下來的兩個人，害怕地縮到聞家年屁股底下，驚魂未定的樣子。

  「聞先生，」邢海川恢復了平靜，展現出一個老警察優良的素質，「有些事要問你，希望能配合一下。」

  聞家年沒有理他，反而把目光投向門丁，兩隻眼睛裡射出的光芒跟農民大不相同，跟他的年紀也十分不符。

  門丁沒有迴避，平靜如初，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好像迸出火花似的。

  最終，還是聞家年先收回了目光，臉上綻放出笑容，「後生仔別介意，人老了，不禁餓，要是不趕緊吃點兒東西，怕一會兒血糖低暈過去。」

  說話的時候，他又自然越過了邢海川，瞅著門丁。

  這反常的舉動不光邢海川想不明白，門丁也有點兒蒙。

  「宋新寧其實是我的孩子，」聞家年說，「背著我老婆和別人生的，我也是昏了頭，人到中年，還想著玩個浪漫啥的，有個大學生就那麼碰巧走進我的生活，那實在是個錯誤，我什麼都給不了她，一塊玉佩，算是個念想，沒想到……」

  宋新寧也是聞家的人，難怪他會有魂玉！不對——

  他好像沒有兒子，所以這個私生子很有可能——

  「你想多了，」聞家年眼睛就像可以直接看到門丁的心裡，「傳承千年的家族要是靠古老的父死子繼來傳承家業，早就不知死成什麼樣了，聞家以能力定人選，長老會公平選舉，大家各顯其能，能者上，庸者下，鬥爭是會挺殘酷，可這也就是為什麼聞家能傳承至今，長盛不衰的秘訣。」

  那為什麼還會有人殺宋新寧？他都沒辦法進族譜，繼承家業也沒戲，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五鬼運財陣需要一個引路人？

  這個時候，聞家年把小黃狗從屁股底下拽出來，拎著它脖子上的皮，從頸圈上摘下一個U盤，扔到門丁的手上，「名單在這兒，這回來的人不少，怎麼也得有個幾百人，不過核心成員不超過二十個，已經死了三個，要是再這麼下去，等五鬼運財陣完成，聞家可就萬劫不復嘍……」

  門丁很是詫異，這回的進展未免有點兒太順利了，這老頭兒怎麼這麼配合？

  不對，可哪兒不對呢？

  「今後在江門，有什麼需要都可以來找我，」聞家年挺「厚道」地微笑著，「能幫的我一定幫忙，聞家遭此大變，百廢待興，有得罪的地方，門先生不要介意，那個什麼叫聞楠的，她的真實姓名的確是叫聞楠，是一個遠房表親家的孩子，住在東南亞，好的不學，淨學一些奇奇怪怪的邪門法術，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幾年前就已經被踢出聞家，沒想到這回竟然找到江門來興風作浪，邢局長請放心，我一定配合警方，只要她還在江門，我一定把她找出來，交到您手上。」

  「那當然好，」邢海川顯然也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麼順利，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好，「關於這次連環殺人案件，想必聞老先生有所了解了，那麼據您所知，參與者除了聞楠，還有可能有誰參與？」

  「名單上我都給你做好標記了，」聞家年竹筒倒豆子一樣乾脆，「大概還有七八個吧，不太安分的年青人，還有幾個心思不在正道上的長輩也跟著起鬨架秧子，這麼大個家族，有些害群之馬也在所難免，您放心，都在名單上有標註，資料很詳細，他們在江門沒什麼根基，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根本不可能，邢局長花點兒心思，不難打聽出來。」

  門丁很想再問問他還有什麼人會傷害聞璐，還有聞壽南的死，為什麼他就連個屁都不放一個，可是邢海川則在則時輕輕碰了一下他，兩個人的默契讓他絕了這門心思，兩人眼看再問下去也不會問出什麼，準備了一路的話沒說幾句就只好打道回府。

  雖然目的已經達成，可兩個人憋得都快炸掉了，又無從發泄。

  回去的車上，兩個人都沉悶無比。

  「好像有點兒不對——」邢海川話還沒說完，門丁就已經接過來。

  「他在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