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上窮碧落至黃泉
2024-09-21 23:28:06
作者: 淑人君子
聽了這話,許青君心中升起了一陣暖意。
原本以為大巫師是高高在上的清冷之姿,現在這份清冷之中竟還有些細微的關。這樣的關切,讓她很是歡喜。
北冥漓走路的腳步聲,她都能聽得清楚。
許青君此刻便知曉了他出現的時機斷然不是巧合,能夠被這樣呵護的女子恐怕只有張嫣了。
那丫頭迷迷糊糊的,幸而有他跟在身邊。
隔壁房的北冥漓沒見過女兒家的閨房,入眼的粉色刺得他眼睛疼。案前還放置著打翻的胭脂盒,「這姑娘怎的這樣讓人出乎意料?」
原來世人眼中的『紅粉佳人』便是如此,那他還真的是要不起。
北冥漓估摸著不出半個月,他的眼前就要多一個吵吵鬧鬧的姑娘。心中的煩悶壓抑不住,寫出來的咒文都入不了眼。
清晨的時候,北冥漓出門去畫舫之上站著。
他喜歡獨對大江,看著川流湯湯,心也能平靜幾分。
蘇映畫歡喜的跟著蕭寒,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人羨煞。可蕭寒的臉色總是不好,大抵是過不了心底的那關。
北冥漓未曾覺得他講的那個故事太過嚇人,可這畫舫早已斷了絲竹管弦之聲。難得的耳根子清淨,北冥漓自然是更加享受。
他閉目頷首,想著事情。
蕭寒走到北冥漓跟前,緩緩開口道:「她的事情讓本太子心中空蕩蕩的,只覺得好像是沒有了很重要的東西。」
「大巫師對天命之事知曉頗多,可能窺探到本太子命中失去的東西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蕭寒便自顧自的說:「你又怎麼會明白這種感受?即便是明白了,你恐怕也只能寒暄本太子幾句?這些日子,本太子憋得都要死了,心口疼的就好像有把刀子割來割去。」
「皇后娘娘病中,太子殿下自然這般難受」,北冥漓淡淡的說著,眼看著蕭寒眸中的星辰漸漸黯然。
蕭寒轉身的時候,他覺得這個玩世不恭的太子真的長大了。
方才跟他說話的那個少年,已然是蕭寒醉酒的模樣。蕭寒冷靜道:「今日,本太子回宮看母后。」
這艘畫舫停了這麼久,真的該從哪裡來回哪裡去。蕭寒想著,等他學會了帝王之道定要弄清楚,這天下萬民何至於為難一個小小的女子?
「煩請大巫師照顧好那無辜的女子,本太子定不辜負您與父皇的期望。」
她那麼單純無害,靜靜的立在荷花池邊的樣子,美好又不會去打擾任何人。
唯一的叛逆,大概是她追求自由,不願意整日在聖女宮那個破地方為他們祈願吧。
蕭寒向來是擋不住的性子,說走就不多呆一刻鐘。
北冥漓將身邊的人都留在許青君身邊,還吩咐那些人好生照顧莫要怠慢了。等過些日子,許青君的身體好了,她們將人安心送回去再復命。
蕭寒幾乎是悶在屋子中,任何人都不見。十日之後,畫舫到了京師,蕭寒立刻回宮去見南陵國主。
出來這一趟,最難過的要數蕭寒。
自打得知了那消息,蕭寒便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飯。整整十天全靠著溫水支撐,蘇映畫心中的妒火更盛。
轉念一想,張嫣已經是死人了。
一個死人總歸是比不過她這個眼前人,她在丞相府等著蕭寒。甚至,她還派人去蕭寒經常遊玩的地方尋找他。
若他真要喜歡玩樂,那她甘心在身邊陪著。
「啟稟姑娘,沒有見到太子」。
城西沒有找到,他或許是在城東賭錢,過了會兒回話的人還是沒有找到蕭寒。蘇映畫不甘心就這樣被人遺忘,急得直發脾氣。
丞相再有權勢也不能將她直接送進宮去,更不能將她送上太子殿下的床上去。蘇鎮見蘇映畫發脾氣,勸著道:「映畫,你好歹要體諒太子剛失去知己的心情。」
「哼,又是那個已經死了的女人。」
蘇鎮被蘇映畫這句話驚住,他逼問道:「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
「小女陪在蕭寒太子身邊,這件事爹爹您是知曉的。」
蘇鎮沉著臉,說:「你一介女流,休要摻和到朝政之上。映畫你這樣口無遮攔,總會招來禍事的。」
這些日子,朝堂之上風起雲湧。
蕭寒見過皇后之後,開始安心的上朝處理政務。
他出現在朝堂上,別說是諸位大臣都跟見了鬼一樣。南陵國主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就差沒感動的掉下眼淚。
聖女的死訊被封鎖的很是透徹,那些大臣覺得聖女不過是一個女子,總不能為了女子去殺盡那邊的村落。
南陵國主在殿上痛心疾首,許是先前的那段太過讓人難忘。
眾位大臣才不管聖女的生死,他們只在乎殿上的君主是何種心意。蘇鎮猜測南陵國主也是想要封鎖這消息,帶頭說:「她不過是個女子,為國而死也算一件幸事。」
蘇鎮自然是不敢看蕭寒的眼神,只聽南陵國主威嚴道:「這件事情就依了丞相的意思,聖女薨逝的消息不利於安定人心」。
蕭寒險些站不穩,她的死不值得傷心嗎?那無處可依的靈魂只能在塵世中飄蕩,想起這些他心口又是一疼。
只是眼下他不許丞相府再有人談論這件事情。
他正色道:「平日裡我嬌寵你也就算了,你說起話來再這樣不知輕重當心我送你去偏院思過。」
蘇映畫眼圈泛紅,她所得到的不過是平日嬌寵也就算了。
天倫之樂在丞相府是她百般逢迎才得到的嬌寵,認識到這一點之後蘇映畫也不在鬧騰了。
她要是學不會乖巧,她的娘親都要跟著自己遭殃。
「爹爹說話是重了點,可映畫你也該知曉什麼事情能說什麼事情不能說」。
蘇映畫依言點頭,她見好就收窩在丞相懷裡撒嬌。
蘇鎮安撫著蘇映畫的情緒,過了會兒,便去書房寫摺子。
慕靈皇后的病在蕭寒回來之後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她有點黏南陵國主。蕭寒主動幫助父皇處理政事,起初的時候,南陵國主還有幾分擔心。
可,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有些多餘。
蕭寒先前是沒有用心學習,現在學了不到幾天,那些奏摺已經能夠處理一大半。儼然,算是個小小的君主了。
夜深人靜之時,蕭寒習慣性的想起張嫣。
睡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驚醒,額前是細細密密的汗珠。蕭寒呢喃道:「這火疼嗎?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阿一見主子這樣,多半是心疼的。
他走進來,輕聲詢問道:「太子殿下,你要不要用點安神的香。」
蕭寒揉了揉眉心,重新躺下,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其實,他有時候在想,要是他沒有非要將張嫣接出聖女宮,那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可,那些如果都消散了。
她是天生的聖女,現在上天要將她帶走,離開他的身邊。
心口實在是疼的發緊,蕭寒忍不住輕哼:「疼……」
他以前不懂事,從來不曾體會過這樣徹骨的痛。皇奶奶離世的時候,他一個人去皇宮偏僻的角落放紙鳶。
蕭寒覺得,等過些時候,皇奶奶就會自己回來了。
那些人哭的時候,蕭寒只覺得很吵很難過。現在的他,仿若懂了當時父皇母后的那種心境。
人家都說,帝王家的人生性涼薄。
他涼薄的性子可能都用的差不多,眼下的夜不能寐折磨的蕭寒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他沉沉的聲音,故作老成道:「阿一,過來扶著我。」
等他收拾好踏出門的時候,丞相大人跪在地上,手中拿著奏摺,「太子殿下先看看,微臣當日所說是想讓您節哀順變。」
「節哀?」蕭寒忍不住輕聲笑,將奏摺扔在地上,「丞相大人只差將女兒送到本太子的住處了吧!」
「微臣不敢」。
蘇鎮見過蕭寒生氣的樣子,還沒有瞧見他含笑帶怒氣的責怪。
「本太子只是可憐那女子的身世,不明不白的在最好的年紀黯然離去。私心裡,總覺得這件事情是蕭家虧欠了她。」
是啊,是蕭家的帝王要她做那聖女。
同樣的,也是蕭家未來的帝王非要助她離開。
蘇鎮知曉蕭寒為此事傷心,勸著說:「太子殿下莫要繼續自責,她要是知曉您的心思定然能諒解的,不是嗎?」
「諒解不諒解都不重要,本太子沒有追究丞相當日在朝堂上言語的打算」,蕭寒只要想起那天,就覺得難受。
他不想跟蘇丞相廢話,淡淡地說:「本太子有些累了,眼下還要去看母后。蘇丞相的摺子要是非要本太子看,就放著吧!」
隨即,蕭寒便去看慕靈皇后了。
饒是慕靈皇后在病中,臉色都比蕭寒好很多。他臉色蒼白的模樣,看在慕靈皇后的眼中更是心疼,「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母后瞧著你都清減了不少。」
「兒臣不辛苦,父皇都辛苦了那麼久」。
蕭寒嘴角帶著微笑,問:「母后身體安好,兒臣便會歡喜,你喜歡兒臣如今這般勤勉好學嗎?」
慕靈皇后眼中已有了濕意,她欣慰的點點頭,道:「我聽說她的事情了,你別太過責怪自己才好。生死有命,這不是我們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