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岔路口

  付凌瞥了一眼那女孩離去的方向，然後徑直朝相反方向走去。

  他不想過早被人發現。一方面是為了在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避免與這些人提前發生衝突；另一方面，他此刻並不清楚對方的人數，也不了解尚智等人的具體位置，最關鍵的是，自己只是個陪行的，沒必要跟著他們在這裡鋌而走險。

  山谷的另一側布滿了廢棄的民房，看上去已荒廢多年，付凌逐間摸排後，發現並無太大的搜索價值。但是當他走到一間小院前面時，停住了腳步，院內荒草叢生，但中間露出稀疏的一條小道，被人踩踏過後的痕跡非常明顯。

  「難道裡面還有人住？」

  付凌仔細傾聽了片刻，確認屋內無人之後，才輕輕打開門鎖走了進去。

  小宅子裡是一間陳舊的書屋。屋內四壁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這裡大部分的書都沒有翻動過，落滿了大量的灰塵。一束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厚厚的書桌上，映照出塵埃飄揚的光影。書桌緊靠在牆角，上面歪倒著一隻破舊的瓷杯，一片乾涸的水漬印在桌面上，還淡淡地印著幾條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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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凌隨手翻動了幾本書，都是一些詩詞典籍，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他眼角看到了那個瓷杯，歪歪扭扭，似倒非倒，怎麼看怎麼彆扭，於是就用手擺弄了一下，發現瓷杯竟被緊緊固定在桌子上，他心念一動，用力旋轉，聽到一陣機擴轉動的聲音。

  「果然有機關！」

  只是這機關不怎麼按常理出牌，房間內沒有出現預想中的密室，卻見手中的瓷杯卻瞬間閃出一道寒芒。付凌眼疾手快，急忙縮手，那利器堪堪擦著他的手邊彈出，又迅速縮回。

  這算怎麼回事？

  付凌仔細琢磨起了這個杯子。那暗器是從杯口彈出的，於是他換個角度，以一個蹩腳的姿勢再次擰動杯子，

  杯子卻沒有反應了！暗器也沒有出現。

  好奇心一下湧上心頭，難不成這杯子裡還長了眼睛，不見兔子不撒鷹？

  付凌摸了摸下巴，思忖了一陣，他又嘗試將手放在杯口，還是沒有反應。

  握著杯口，也不動。

  付凌急了，想再試一次，這次自己提前知道了暗器的位置，應該能躲得開。

  他再次正面握住杯子，正要開始發力，卻見寒芒又一閃，接著就是一股鮮血飆出。

  付凌急忙抽回手，卻也晚了，那傷口先是止不住的冒血，然後迅速發黑，明顯是中毒的跡象。

  付凌催動靈力，想要嘗試把毒逼出，但是那傷口的黑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移，片刻不到的功夫滲入到他的肌膚之中消失不見了。

  這恐怕不是毒，而是什麼活物！

  付凌驚出一身冷汗，急忙盤腿坐下，想用神識在身體裡探查。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探查，卻感覺到傷口一疼，然後一股黑煙飄了出來。

  接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小靈獸一臉睡意惺忪從付凌身體裡冒了出來，

  「唔吖~你在外面幹了什麼？怎麼會有東西跑進來？」

  付凌看了看它，一臉吃驚地問道：「你把它趕出來的？」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和我搶地方，不是找死嗎？」小靈獸還有些生氣。

  付凌注視著這隻圓潤的毛球，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驚喜：這個小傢伙古靈精怪，原以為只是個貪吃的饕餮，卻不想竟有如此神奇的本事。他決心一定要弄清它的來歷。

  然而，付凌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地面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整個房間的地基似乎都被震撼得錯裂開來。付凌正盤腿坐在房間的中心地帶，猝不及防地被捲入了這突如其來的異變之中。

  裡面黑洞洞的，付凌迅速穩住身形，小靈獸嚇得嗷嗷亂叫。

  付凌嘗試著將手放在洞口，手心感覺到徹骨的涼風。

  「難道是通向外邊的？」

  付凌猶豫了一下，還是落了下去，裡面深不見底，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腳才輕輕接觸到地面。

  佇立狹道，四顧無餘，只有腳下石磚崎嶇，兩旁牆壁蒼苔斑駁，似乎昭示著此處久沒有人踏足。

  付凌深吸一口氣，沿著通道一步步探索前行。數百步過去，前方光線微弱，好像快要到盡頭。他振奮精神，加快腳步，終於走出了這個幽暗的隧道。

  他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嘆不已。

  洞穴的盡頭並沒有通向谷外，卻意外地來到了一座宏偉壯麗的大殿前。這座大殿矗立於地下山體之間，金碧輝煌，猶如漫天繁星閃爍其上。粗大的楠木柱樑猶如擎天巨柱般，上面刻滿了神秘莫測的符文。氣勢恢宏，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氣息。

  大殿之前的廣場上，一朵巨大的植物綻放著光芒。兩個人合抱粗細的花莖上，如同手捧一般形狀的五朵花瓣環抱著裡面的光暈，照亮了整片空間。

  付凌看得心潮澎湃，神往之情溢於言表。

  想那峪靈宮矗立於峪斗山之巔，其高聳入雲的雄姿令人嘆為觀止。然而，今日見此宮殿，峪靈宮就仿佛孩童手中捏就的泥塑般，根本不可相提並論。

  也不知這般雄偉的宮殿是誰人建造，又為何要造於地下。

  小靈獸凝重地看了眼前的大殿，「烏挪之殿！」

  「烏挪之殿？」

  付凌轉身回望，那雙墨綠色的眼睛映入眼帘。小靈獸的目光如同一位智慧的長者，沉靜而深邃，靜靜地凝視著前方巍峨的神殿。

  「據說這裡供奉著地祖魔神，烏挪曾在此駐足休憩。」

  這座神殿見證了無數歲月的滄桑，承載著古老而又神秘的傳說。在這片寂靜的空間裡，似乎能感受到時光的流轉和歷史的沉澱。

  付凌微微搖了搖頭，他仿佛在自言自語，「我自忖見識廣博，修為深厚，沒想到還能目睹如此奇景。」

  小靈獸瞥了一眼付凌，見他正抬頭凝視著大殿，神情宛如一個初出茅廬的稚子。

  「我們走吧。」小靈獸身形一閃，從付凌的肩頭鑽了進去，然後又從他的背脊處探出腦袋，蹲在他的肩膀上。

  付凌邁開腳步，朝著那朵巨大的花朵走去。花瓣下方灑滿了猶如螢光石般的珍稀物品，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那是白蝴蝶的果實。它們每六十年才盛開一次花，結一次果。」

  付凌從地上撿起一顆果實，輕輕一咬，清脆的口感瞬間充斥整個口腔，微甜的味道讓他精神為之一振。咽下之後，他感覺腹中一陣清涼，顯然這並非尋常之物。於是他好奇地問道：「這果實有何神奇之處？」

  小靈獸不以為意地回答道：「吃了它能讓你感到飽足。」

  付凌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我還以為它能提升我的修為呢！」

  小靈獸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如果真有那種能夠大幅提升靈力的東西，那人人都可以成為仙人了。但凡是能夠帶來巨大提升的寶物，都需要以生命為代價。」

  付凌不禁回憶起自己的師父，那位身形瘦削的老者。峪靈宮煉製了多種神奇的丹藥，其中就包括沛靈丸——一種能在短時間內大幅補充靈力的丹藥。

  然而，師父曾嚴令禁止他們服用此藥。

  付凌對於這種丹藥並不排斥，甚至認為師父過於拘泥於規矩。儘管它會對身體造成傷害，但若能短暫地補充靈力，又有何不可呢？

  「我曾對靈力的理解與現在截然不同，那時行事均得心應手，修煉的速度極快，從未感受過這種力不從心的困境。然而，現在的一切都已大不相同。我清晰地感覺到力量的流失。」付凌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從未想過修行會遇到如此艱難的時刻。

  「若有那種東西存在，我甚至願意嘗試一下。」付凌道，「我有大仇未報，若不能為師父和師妹討回公道，我將愧對他們，每次夢到我在九泉之下見到他們，我都會在夢中驚醒，我必須要親手殺了他們，否則我餘生都會在悔恨中煎熬，殺死他們之前，我甚至連死都不敢。」

  「我每日都在用那點微薄的靈氣滋養靈脈，從未敢有片刻懈怠。然而，這副身軀能否支撐我完成夙願仍是未知之數。即便壽命縮短，又有什麼關係呢？」

  付凌默默自語，接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繼續踽踽前行。

  小靈獸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知曉他內心的憂慮，卻不再言語。

  兩人已經來到石階前，小靈獸抬起頭看向巍峨的大殿。付凌緊隨其目光所及，走到眼前，更加感受到大殿的恢宏。

  門前的石階高達一人多，七十多根石階如同通天的懸梯，石階上面布滿了褐色的斑點，越往上越多。

  付凌試圖飛升至殿門，卻發現自己的腳步變得沉重，身體內的靈力似乎在逐漸消散。

  「爬上去！」小靈獸突然趴到付凌的肩頭，兩隻爪子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這麼高得爬到什麼時候去？我只是抱怨了一句而已，你不用這麼報復我吧？」付凌沒想到這個小東西竟然有這麼大脾氣。

  「我並未吸收你的靈力，」小靈獸解釋道，「而是被靈封大印所影響。」

  「靈封大印？那是什麼？」付凌滿臉驚詫，身為峪靈宮的門人，他自認為見多識廣，但卻從未聽聞過這種神秘的法寶。

  「靈封大印並非器物，而是烏挪的一種神秘能力。烏挪周圍的所有靈力都會自動消解——除非是被封存起來的靈力。如今我們已經受到了影響，看來烏挪就在大殿之中。」

  小靈獸身上的靈力確實黯淡了許多，變成了一隻紫灰色的毛球球，無精打采地趴在付凌的肩頭。

  付凌感到有些詫異，他只得伸長了手臂，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石階又高又陡，幸運的是，他的靈力尚未完全消失，仍有一定的餘力。付凌前面幾個台階爬得還算順利，但隨後還有幾十階，他不禁感到一陣頭疼。

  「要回去嗎？」小靈獸在耳邊問了問。

  付凌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能夠進來，但是那個飄出的黑煙無疑是關鍵，如果出去，下一次不一定進得來了。

  小靈獸趴在他的耳邊，百無聊賴。付凌每一次動身，它都要緊緊抓住它的衣服，兩隻小小的爪子顯得非常吃力。

  「要不你到我身體裡吧，你這樣我看著都累。」付凌說。

  「晚了，我現在的靈力也消失大半，回不去了，除非在你身上打個洞鑽進去。」

  「那你抓緊了，別從這裡掉下去。」

  小靈獸又是半天沒有說過。

  付凌有些奇怪，「你怎麼了？自從你出現後，一直說個不停，現在怎麼一句話都沒有了，難不成沒了靈力嘴巴都張不開了？」

  小靈獸說：「其實我有事瞞著你。」

  付凌愣住了，問：「什麼事？」

  「你和洛的交易，我一直並未讓你執行。」

  付凌想起了他和洛的交談，當時洛稱要把神賦分於自己一部分，付凌還以為是這隻靈獸。

  「假如有一種方法可以助你迅速提升修為，但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你是否願意冒險一試？」小靈獸一臉嚴肅地看向他。

  付凌猝不及防地被這個問題驚呆了，他停下腳步，坐在石階上，神情嚴肅地問道：「什麼方法？」

  小靈獸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有兩種途徑。第一種，你可以選擇犧牲自己一半的陽壽，再加上我的身軀來煉體。由於我本就是依附於你的身體而生，我可以協助你重塑破碎乾涸的靈海，讓你重新找回昔日的巔峰狀態。」

  稍作停頓，小靈獸補充道：「不用為我擔憂，這本來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付凌緊盯著它，繼續追問：「那麼二呢？」

  「二就是你下注一次，若成功，便無需依賴丹元也能修行。」

  「倘若不依靠丹元，又如何修行？」付凌半信半疑地望著它。

  「此刻我無法告訴你具體細節。我只能告訴你我說的都是實情。」

  付凌沉思片刻，再次提問：「若不成功呢？」

  「那你就會立刻喪命。」

  「什麼！！！」付凌驚駭不已。

  「失敗的那一刻你就會死。」小靈獸重複道。

  聽到這些話，付凌的腦海里一片混亂，他突然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又隱隱覺得小靈獸的話似乎有哪裡不對。

  「讓我考慮一下。」付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後繼續向上攀爬。

  「那你要快點考慮，我隨時會改變主意。」小靈獸提醒道。

  付凌剛剛幾乎脫口而出，這不是什麼好猶豫的事，如果能恢復到以往的狀態，他有足夠的信心殺死鶴興風。

  在去三福觀之前，付凌的丹元已經受損，因此才想引魂之法來重鑄肉身，可他沒想到的是，前後相差竟會如此懸殊，才導致他在突破第四重境時屢屢受挫。不然以他對心法的了解，雖不至於以前那般強橫，也不該在這入門的關隘久攻不下。

  亦或許，這才是修行的常態。

  在尚智真人一行人抵達之前，付凌已逐漸適應了這個現實。然而，自從峪靈宮再次闖入他的生活，他不禁隱隱感受到，面對鶴興風的時刻或許已經不遠了。

  因此當知道這樣的機會擺在面前，他沒有理由不走第一條路。

  拼死一搏，還是穩操勝券，這不是什麼困難的選擇。

  大概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