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交易

  從門外走進來三個人，為首一人體態寬大，聲如洪鐘，震得幾人耳膜嗡嗡作響。

  左手邊是一年輕道士，約莫十五六歲；右手邊年紀稍長，三十歲上下。

  「幾位是？」老闆娘客氣地迎了上來。

  「貧道幾人乃峪靈宮門下弟子。」幾人簡單行了個禮。

  老闆娘立即眼裡放光，趕緊把幾人迎了進去，引幾人落了座，又吩咐付凌去泡茶。

  付凌一動不動。

  

  老闆娘又拽了拽付凌。

  還是不動。

  老闆娘這才回過身，發現付凌一臉驚恐僵在那裡。

  「嚇傻了？」老闆娘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我去倒茶！」付凌這才回過神。

  付凌確實傻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熟悉的人。

  他看到了「付凌」在對面。

  對，就是他自己。

  老闆娘滿心歡喜地坐了下來，和幾人攀談起來，

  「我姓董，是這裡的老闆，不知幾位仙人怎麼稱呼？」

  「不敢當，本道尚智，這兩位是我的師弟付凌和孟小川。」

  「尚智，一聽就很有智慧。」老闆娘的奉承話信手拈來。

  付凌此刻卻盯著「付凌」出了神，茶水溢了出來還不知道。

  老闆娘輕拍了一下付凌的手，笑著打圓場，「小地方的人，見到峪靈宮的仙人有點激動。」

  幾人有些自得，仿佛已經見怪不怪。尚智真人捋了捋鬍鬚，問老闆娘：「董老闆，我師弟李有金前幾日是不是來過貴店。」

  老闆娘剛剛還堆滿笑容的臉上立馬僵硬了起來，她看了看尚智真人，露出一個生不如死的笑，

  「來咧，就在昨天。」

  「哦？他是下不了床了嗎？遲遲不來相見！」尚智真人有些生氣，李有金實在不懂禮數，自己未進門時就已暗中催動靈力提醒，等到現在還沒下來，八成是睡得太死了！

  「在樓上……」老闆娘咽了咽唾沫。

  「李有金，還要我親自來請嗎？」尚智真人一聲獅子吼，震得幾人捂住耳朵。

  仍舊毫無反應。

  尚智真人尷尬至極，火氣上涌，興沖沖地叫嚷：「引我上去，看我今天不把這夯貨扇死！」

  「……」

  尚智真人看著李有金已經死得透透的屍體，呆呆的半晌沒說出話來。

  「董老闆，這是怎麼回事？峪靈宮人竟然這樣慘死在你店中！」尚智真人回過神來，他目光冷冽地看向老闆娘，老闆娘被這眼神嚇得一愣，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快說！」假「付凌」將手中佩劍拔出半尺，厲聲質問。

  老闆娘更慌了神，連忙拉住尚智真人的衣袖，祈求道：「仙人，這真的不關俺們的事，是一個賊闖進來殺了他，殺完就跑了……」

  「滿口胡謅！李有金再不濟也是我們峪靈宮門下弟子，別說一個賊，就是三五個小毛賊也拿他不住，分明是你們迷暈了他們，謀財害命！」假「付凌」說著就拔出佩劍，指向老闆娘。

  老闆娘嚇得一趔趄，想扶門框卻沒扶住，摔倒在地上。

  假「付凌」看到老闆娘這副樣子，更加盛氣凌人，拿劍在那裡沖幾人比比劃劃，嘴裡還不斷嚷嚷著，

  「一幫沒見識的村野小民，一看就是窮瘋了，峪靈宮的主意也敢打！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再不老實交代，別怪我拆了你們的店。」

  「怎麼能含血噴人呢？！」這時，羅書生出口制止，「你們自稱是峪靈宮人，事情沒調查清楚就妄下結論，靠著仙家聲威仗勢欺人，不怕丟了峪靈宮的臉嗎？」

  「哈？！還敢犟嘴，我看你是找死！」假「付凌」看有人竟敢和自己叫板，又見是個文弱書生，頓時怒不可遏，頓時手中劍刃靈氣閃爍，一劍向羅書生刺來。

  「不可……」尚智真人話還未出，卻見門外閃進一人，一腳踢在假「付凌」的手腕上，那腳上好似也閃著光芒。

  「咣」的一聲，只見那柄劍轉了幾圈，扎進牆內。

  還有高手？

  「誰！」尚智真人立即祭出法器戒備，是一個外形奇特的紫色棘輪。

  在微弱的燭光下，付凌的臉龐仿佛被一層陰影籠罩著。他的眼神陰冷，透出一股殺氣，尚智真人感到一絲不寒而慄。

  孟小川雙手環抱胸前，饒有興致地看著場上的一切。

  「沒想到這小小的客棧竟然臥虎藏龍，了不得啊！」尚智真人道。

  「哪裡哪裡，峪靈宮門人殺一個凡人還要使用靈力，更了不得。」付凌諷刺道。

  「尚智師兄，看樣子他也是修行之人，這麼說來，李有金的死不奇怪了。」假「付凌」揉了揉手腕，走到尚智真人身後。

  尚智真人點了點頭，剛剛那一擊迅如雷霆，自己竟沒有看清，而且自從進入客棧並沒有發現靈氣的痕跡，看來對方隱藏的很深，說不定還是個高人。

  想到這裡，尚智真人更加堅定對方是兇手的想法了。

  只見他手中的棘輪靈氣充盈暴漲，陡然變大了數倍，整個屋子被映得宛如白晝。

  「慢！」付凌伸手制止。

  「你還有何要說？」

  「要打出去打！」

  付凌慢悠悠往外晃了幾步，尚智真人看著他奇怪的舉動，一時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然後就看到付凌拔腿就溜，一路小跑下了走廊。

  幾人愣在原地。

  「尚智師兄，他跑了……」假「付凌」指著背影，提醒尚智。

  「還不快追！」幾人後知後覺，追了出去。

  幾人追到後院，見付凌已縱身飛出百十丈外，幾人也紛紛跟了上去，跟著付凌落到一處胡同，正是靜一堂所在。

  幾人前後落下，尚智真人正想出手，卻感到樓上似有人活動，冷笑道：「還有幫手！」

  卻見付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付凌道：「真兇的屍體就在樓上，衙門的差役也在屋內，是真是假進去一看便知。」

  「師兄，樓上恐怕有埋伏。」假付凌提醒道。

  「付凌師弟，你在此地看住他，孟師弟，你同我一起上去查看。」

  「師兄，我？……」假「付凌」有些不願地看向尚智真人。

  「你怕什麼，我倆就在樓上。」尚智真人怒斥，顯然對剛剛他的行為不滿。「別忘了你可是付凌，不要丟了臉！」

  說罷便帶著孟小川興沖沖地上了樓，留下真假付凌。

  付凌盯著眼前這個冒牌貨，這種眼神看得他一陣不安，只聽假「付凌」忽地冒出一句：「看你也是修真之人，難道沒聽過峪靈宮付凌的名號？」

  卻見付凌根本不搭理他，一把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假「付凌」頓時感覺一股靈氣繞著手臂向上襲來，他急忙運氣抵抗，兩股靈氣相撞，又各自退去。

  付凌鬆開手腕，心中已有八九不離十，沖他笑了笑。

  「你！」假「付凌」正想發作，突然聽到樓上一陣霹靂乓啷聲，然後聽到有人大聲呵斥的聲音，接著窗子突然被破開，只見尚智真人高高躍起，提起棘輪就向付凌劈來。

  什麼情況？

  「停停停！」付凌手無寸鐵，只得閃身躲開，邊躲邊叫停，但是那尚智真人不依不饒，抬手就掄，招招致命，根本不聽他多說。

  牆頭被劈得七倒八歪，屋舍也被掏出了幾個窟窿。

  付凌躲得有些不耐煩，突然調轉方向，一個閃身向尚智真人襲來，尚智真人沒想到他竟然竟還擊，掄起棘輪就朝付凌劈去。

  眼見棘輪就要落到頭上，付凌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不見了。

  幾人均是一愣。

  下一秒，尚智真人就看到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個人，正是付凌！

  付凌一指點在尚智真人的手腕上，尚智真人頓感手腕一麻，紫輪立即脫手。

  又被奪了武器。

  剛剛那一擊實在神鬼莫測，尚智真人這才重視起眼前這個少年。

  只見他面色凝重，雙手在身前捏出一個法訣，四指交叉，對付凌猛的一指，頓時一股凜冽的靈氣襲來，如同刀鋒一般銳利。

  嘯風決！

  如果剛剛的武鬥付凌勉強還能應付，面對此刻的法術攻擊他就束手無策了，他還沒有御法的本領，此刻只能被動挨打。

  那嘯風無比銳利，又有尚智真人以靈力引導，似有意識一般向付凌襲去。付凌騰空躲閃，沒幾下就被刮到大腿，一時不支，跌落下去。

  付凌捂著大腿，此刻已有幾分狼狽。

  「怎麼，你不神氣了？」

  「你剛剛不是挺猛嗎？」

  假「付凌」又有了幾分底氣，出言嘲諷。

  尚智真人拾起棘輪，將靈力重新纏繞在棘輪上，朝著付凌一揮。

  ……

  「你又來了。」

  「洛？」付凌看著眼前的洛，才發現自己生死一刻之間，竟然又來到了魂海之中。

  洛抬頭看了看他，「我在這裡待了一萬三千年，見過幾百世的你，你每死一次，都要魂歸這穹靈一遭。到現在已有三百七十一次了。」

  「一世短命也還算正常，世世都這麼短命，也是難得。」付凌有些揶揄地自嘲了一番。

  「因為你三百七十一次都是被人所殺，活不到壽終正寢的那天。」

  「什麼？」付凌有些驚訝，「我這是遭了天譴了嗎？還是拋了誰家祖墳了？為什麼每一世都有人殺我？」

  洛問：「你這一世又是怎麼死的？」

  付凌苦笑：「運氣稍遜了一些，碰到了個沒腦子的，也是被人所殺。」

  他的眼神里閃出一絲不甘，又願賭服輸地說道：「只恨大仇未報，若有來世，我再找他們算這筆帳吧！」

  「來世？」洛捂著嘴笑了起來，付凌看得竟有些呆了，上次見她時，殺氣盡露，付凌根本沒敢細看，這次認真端詳起來，真是驚為天人。

  卻見洛對他說道：「此生有願須盡行，來世再續未了篇。你有仇，我有怨，我想我們之間可以做一筆交易。」

  「交易？」

  「對。雖然我此刻已無法再造神力，但卻可將魂靈中的神賦分給你一部分。你本為穹靈之魂，與神賦同根共源，我相信你能夠承受這份力量。但至於你能否因此而得福，那便要看你自己了。」

  「那麼，代價是什麼呢？」付凌問。

  付凌看到洛衝著自己微微一笑，然後整個人都飛出了魂海。

  ……

  "轟"的一聲巨響，光輪準確地命中了付凌所在的位置，頓時巨大的灰塵和碎石騰空而起，胡同內一片狼藉。

  尚智真人和假「付凌」滿臉得意地凝視著那片廢墟，期待著付凌破破爛爛的屍體出現，以滿足他們的報復心理。

  然而，他們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就像見到了鬼一樣。

  「咳咳咳……，我說你上輩子是拆牆的吧？」付凌一邊咳嗽一邊拍打著衣服，他的臉和衣服上都是土，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從土裡鑽出來的。

  然後他雙手高舉過頭，「不打了，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