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尚佳客棧

  「添茶...」

  「來了來了。」

  「炒貨再拿來些...」

  「好，馬上來。」

  「老闆娘，菜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

  付凌沿著集道往西走了有半個時辰，身上討的乾糧早已吃完，腹中又飢又渴。走到一處，聽見裡面人聲鼎沸，好不熱鬧，他抬頭一看，

  「尚佳客棧」。

  

  只見門內一個三十上下、風韻猶存的女人在裡面忙前忙後，一會兒端茶送水，一會兒端菜添飯。

  付凌看的饑渴難耐，抬腳就走了過去。

  「JIO……」

  「？？？」

  他一抬頭，看到老闆娘正用雞毛撣子指著自己的髒兮兮的腳丫子，他急忙退了一步。

  「那一隻！」

  又退了一步……

  他穿的本就粗布破衣，又沒有鞋子，這幾天一直赤著腳走路，被老闆娘當成了小乞丐。

  「老闆娘，我就想討口水兒喝。」付凌祈求道。

  「額滴神啊，你看額都忙成什麼樣子了，哪有空給你倒水，出去出去出去。」

  付凌一臉無奈，只得想辦法到別處去尋。

  「等等，小乞丐。」

  啊？付凌剛轉身，卻見老闆娘把一團東西丟給了他。

  「去後院把衣服換換，我給你吃的，你幫我幹活！」

  付凌大喜過望，顧不上饑渴，立即衝到後院洗個乾淨，又換上了一身板正衣服，啃了老闆娘給的幾個饅頭

  ——只不過好像是隔夜的。

  不過總比餓著好多了。

  「哎呀，咋還在啃著呢？這是餓了幾天了？慢點吃。」老闆娘從前院過來，看到付凌狼吞虎咽的樣子笑出了聲。

  「謝謝老闆娘！」

  「不用謝了，吃完了趕快去把活幹了去，端茶送水會吧？」

  「會會會！」

  付凌點頭如搗蒜，吃飽了飯，幹活也麻利多了。

  ……

  客棧不大，前後兩院，前廳是吃飯的地方，每天上午會有一陣說書的，那是最忙的時候，後院是歇腳的地方，有七八間客房。

  客人們早早占了位置，就等著說書的登場。

  付凌添茶倒水，上菜加飯，引客牽馬，健步如飛。之前被那綠衫女子用雷劈了一次，丹元仿佛擴充了不少，付凌已經感覺到有不少靈力在體間流動。

  「這小子還不錯，乾的倒是有板有眼。」老闆娘點了點頭。

  收拾妥當後，說書人終於來了，眾人早已迫不及待。

  付凌也忙的差不多了，被老闆娘招呼過來著，兩人坐在樓梯上歇歇腳。

  「小乞丐，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

  付凌想了想，自己原本二十九，現在這副軀體，大概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叫什麼名字啊？」

  「任玖兒。」

  「哎呦，咋取了個這麼難聽的名字。人家都是人五人六的，你叫個人九。」

  老闆娘嫌棄狀。

  「沒辦法，爹娘沒讀過書。」

  「你家是哪裡人？」

  「朔州人」

  「咦，朔州是不是有個峪斗山，裡面有個峪靈宮？」

  付凌一愣，峪靈宮，怎麼到哪都離不開這個詞。

  「算了，估計你這小乞丐也不一定知道。」

  老闆娘擺擺手，接著說道:「我姓董，是這家店的老闆，這裡正好缺一個夥計，每月三錢，管吃管住，酒水管夠，你要是想干就來。」

  付凌點了點頭，現在沒有比一份更安定的生活更重要，既能不為生計奔波，還能在這個隱秘的角落裡抓緊修煉，找到鶴興風復仇！

  是的，復仇！

  付凌料想給靈爆斷不至於將鶴興風炸死。

  靈力被引爆後雖然威力驚人，但歸根結底是一種無秩序的攻擊，當時也是束手無策的無奈之舉……

  而且，鶴興風好像還提及了自己師父的事，莫非師父的死也與他有關？

  想到這裡，付凌胸膛中的血液如同被激怒的狂潮，一波波地湧向他的頭頂。他的手指不自主地握緊成拳，骨骼咯咯作響。

  「你咋了，出這麼些汗……」老闆娘關切的問道。

  「有些熱。」付凌搪塞。

  「大冬天穿這麼單薄，還熱？」老闆娘感嘆了一句，「還是年輕人火力旺。」

  兩人正說著，卻聽大堂醒木聲一響，說書先生已登場，是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男子，頭戴灰色方帽，面容俊朗，鼻樑高挺，一雙大眼炯炯有神，面露喜相。

  「他叫墨敬亭，和我們搭夥做生意。每天說書的錢我們抽兩成。」

  老闆娘伸出兩根指頭，又回頭看著大堂笑了笑，「長得還挺帥吧。」

  付凌點了點頭，從老闆娘的神韻上看出了一絲幸福，看樣子老闆娘是看上這位說書先生了。

  他突然有些羨慕，有一個自己鍾意的人在身邊，能每天看看，何嘗不是一種盼頭呢。

  「話說在開地未開之前，茫茫宇宙混濁一片……」

  說書聲將付凌拉回。

  「突然有一日，在這片混濁之中裂開一道口子，口子越開越大，逐漸形成了輕清之氣和重濁之氣，輕清上浮為天，重濁下沉為地，就形成了我們如今的世界……」

  「輕清與重濁二氣相互作用，孕育出一種全新的秩序。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分裂與演變後，輕清之氣中孕育出七位古神，他們超脫於凡塵之上，被世人尊稱為七上神。而重濁之氣則誕生了十二位古神，他們活躍在下界，與上神們形成鮮明的對比，被稱為十二魔神……」

  付凌付之一笑，書中的七上神他知道，峪靈宮拜的祖神紫晶崇華大帝就是其中一位，都是些誌異傳說罷了，不過這些神魔之說倒是挺能吸引人的興趣。

  「這些古神擁有超凡之力，他們只需通過神識就能對這世間的一切產生影響。然而，在古神們的內心深處，卻潛藏著對彼此間的戒備……」

  「終於，上神與魔神之間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輕清之氣的上神們帶著浩渺的氣息，從天而降，與重濁之氣的魔神們激戰在一起。這場大戰從萬年前一直持續到現在……」

  「歷經數萬年的戰鬥後，世界的構造發生了永久性的變化。天地之間出現了一片混沌的地帶，被稱為湮滅領域。在這片領域內，輕清之氣和重濁之氣相互碰撞，相互融合，最終達到了一種動態的平衡。這種平衡狀態下產生的巨大靈力，如同春雨般灑落在大地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地上開始孕育出形態各異的花草樹木，飛鳥走獸，等等各具靈性的靈體……」

  「所有生靈都源於天地之靈氣，後天又不斷釋放出輕氣和濁氣，輕氣再次上浮，濁氣再次下潛……如此循環往復。」

  「最終，這天空、大地，以及這萬事萬物的一切，共同構成了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穹岙』！」

  「好！」聽客們紛紛叫好。

  「穹岙！」

  聽到這個名字時，付凌渾身一顫，他記得幻象中的那個巨人似乎也提到過這個詞。

  「你怎麼了？」老闆娘關心地問。

  「沒什麼，又有點冷了，老闆娘還有衣服嗎？」付凌掩飾道。

  「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別招了個病秧子進來……」老闆娘嘟囔著爬上樓。

  付凌坐在木梯上，神情有些呆滯，他原以為那個嬰兒和巨人是自己神識漂蕩時的幻象，可聽到『穹岙』這個詞的時候，他意識到那可能並不是假的，他對自己所處世界的了解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清楚。

  「對了，我得提醒你一下。」老闆娘丟給付凌一件衣裳，又重新坐下，往角落裡努了努嘴，「看見那幾個人沒有，和他們說話時要格外注意一些。」

  牆角的一張桌子上圍坐了四五個彪形大漢，桌子上擺了一大壇酒，幾個人正在啃肉。

  「為什麼？」付凌一臉不解。

  「脾氣大」老闆娘直接了當地說，「當然本事也不小，他們是附近的捉妖師。」

  「你是才從朔州來的吧？」老闆娘問。

  付凌點了點頭。

  「你對我們這個地方不了解，從我們這個鎮子叫桃源鎮，再往西就是一三不管的地界，可以說是妖怪橫行，那些門派整天把扶危救難掛在嘴邊，也沒見有一個來管的。」

  「百姓們如果有了事，就自己掏銀子請捉妖師，官府有時候也會懸賞。懸賞令都是貼在我們客棧外面。」

  「一般都會懸賞多少銀子？」

  老闆娘一怔，沒想到他會問這麼一句，嘲笑道。

  「咋？你也想試試？」

  「會一點……」

  老闆娘的臉上露出了新奇的目光，「額滴神啊，木想到，我還招了個寶貝呢。」

  她騰騰騰跑上樓，過了一會兒，又騰騰騰跑下來，手裡拿著筆、紙、印肉。

  「不管咋說，你先是我店裡的夥計。來先把契約簽了。」

  付凌接過紙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除了之前說的薪酬外，還寫著一大堆店規，不許用洗腳水擦地，不許私收小費，不許……

  一共有一百三十五條。

  付凌看的眼花，大致掃了一眼，看到紋銀三錢那裡塗了個黑點，墨跡未乾，一看就是剛改的。

  付凌苦笑了一下，並沒在意，在契書上端端正正寫下「任玖兒」三個字。

  他的心裡噗通一下，像是什麼東西重重落下了。

  老闆娘顧不得他那麼多心思，催他捺了指印。把契約塞進懷裡，又拍了拍。

  「好嘞，這個我可得收好。」老闆娘心滿意足的重新坐下。

  「你是不是峪靈宮的？」老闆娘有些激動，一屁股沒坐穩，差點從樓梯上滑下去。

  付凌一把扶住了她，淡淡說了一句不是。

  老闆娘聞言又是一怔，修真之人，打朔州來，怎麼會不是峪靈宮的？朔州除了峪靈宮已經沒有其他門派了。

  「那你是哪個門派的？」

  「我無門無派，跟著老道士修練過一段時間。」

  「哦……」老闆娘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老闆娘意識到自己有些糊塗了，峪靈宮的人怎麼會穿的破衣爛衫，跟逃難似的？

  「掌柜的，那些懸賞一般都是多少？」

  付凌不想繼續討論峪靈宮的事情。

  「幾十兩銀子，但是一般都是幾個人分，每個人幾兩銀子到十幾兩不等。就像他們幾個一樣……」

  老闆娘看了看那幾個大漢，

  「前天他們中剛死了一個。」

  幾人吃肉喝酒，談笑風生，看不出一絲悲傷。

  本就是搭夥的關係，死了只能說實力不濟，別人又為什麼要替他悲傷呢。

  付凌聯想起了自己，整個峪靈宮不也是搭夥過日子，死了他一個付凌恐怕也沒人會傷心。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出來。

  「老闆，吃飯！」

  付凌抬頭一看，冤家路窄，正是綠衫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