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村里死人了

  在農村死人是要放炮的，而且只放大炮二踢腳，不放鞭炮。

  人死之後屬於「凶禮」，放幾聲炮是一種流傳已久的喪葬習俗，但關於放炮的時間點，很有講究，基本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人剛死的時候放炮，一般是什麼時候死就什麼時候放，目的是通知附近的親戚，朋友，鄰居，讓大家都過去幫忙，人手少了忙不過來。

  第二種是人死後，到了飯點放炮，一放炮就是要吃飯了，通知幫忙的人過去吃飯，晚了就沒飯了。

  第三種是出殯、起靈、下葬的時候放炮，可以寄託哀思，讓孝子們嚎啕大哭，悲痛欲絕，親朋好友也會想起死者生前的諸多好處，黯然落淚，向死者告別。

  所以村里大早上八九點鐘放炮，明顯是有人死了。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死個人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所以我沒往心裡去，一直把枯井填平，我才拉著車往家走。

  到了村里，遇見了在路邊和人聊天的叔伯哥哥，叔伯哥哥在村里當會計，也算是個小幹部。

  「二林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是幹嘛去了？」

  我笑著說：「回來幾天了，去地里拉了點土。」

  「頭過年還走嗎？」

  「不走了。」

  「挺好，可以在家多陪陪你爸。」

  「哥，村里今天死人了？」

  「嗯，長順他老婆死了。」

  我吃了一驚，問：「怎麼死的？」

  長順比我大六七歲，和我家住一條街，兩家相距也就三四十米，長順因為家裡窮，結婚時又欠了一屁債，所以結婚沒多久就出國打工去了，聽說在國外的中國餐館當廚師，有的說一個月能掙兩三萬，也有的說一個月能掙五六萬。

  但不管掙多少，肯定是比國內掙得多，所以因為這事，我爸還不止一次說我，上大學沒用。

  長順在國外具體一年掙多少不清楚，但在全村人的注視下，長順家的日子是越過越好，前年還在村里買了一塊宅基地，蓋起了二層小樓，一切都裝修好了但一直沒住過去，據說是等長順回國後，在搬過去。

  叔伯哥哥惋惜地說：「唉，中煤氣死的。」

  村里家家戶戶都是燒煤爐子帶暖氣，小時候經常聽村里誰誰家中煤氣了，也不乏有人死的，但這幾年隨著人們提高了防範意識，和改造了煤爐子，就很少聽到有中煤氣死人的事了。

  雖說人生老病死是常態，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就這樣死了，還是挺讓人惋惜的。

  給叔伯哥哥道別，我拉著車繼續往家走，到了我家所在的街上，就看到街尾長順家門口有很多人，門柱上已經掛上了白布。

  到了我家門口，我忽然間想起了昨晚後半夜有女人哭著從我家門前經過的事。

  難道昨晚那個哭的女人是長順媳婦？

  正想著，黑娃從我家走了出來，差點和我撞了個滿懷。

  黑娃穿著道袍，後面還跟著幾個人，正抬著一口大鍋。

  黑娃說：「二林回來了，正好，把鍋放車上。」

  我問：「這是幹嘛呀？」

  一個村民說：「借你家大鍋用用，給長順家辦事。」

  幾個村民把大鍋抬上小拉車，從我手裡接過車把，拉著往長順家走。

  我拉住黑娃，問：「長順媳婦昨晚什麼時候死的？」

  「大概凌晨兩三點吧，街坊那個點聽到他家有動靜，但也沒多想，早上過去瞧，發現人已經死了，穿著秋衣秋褲躺在了院子裡。」

  「穿什麼顏色的秋衣秋褲？」

  黑娃有些詫異，說：「紅色的，你問這幹嘛？」

  紅色！

  昨晚那個哭的女人穿的就是紅衣服！

  我趕緊拉著黑娃到了院裡，把昨晚後半夜看見的事說了一遍。

  黑娃聽完一臉驚訝，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我，半天才說：「你居然能看見引魂的陰差！你不是喝了酒才能看到鬼嗎？」

  我說：「剛開始是這樣的，現在應該是蛇珠子和我融為一體了，不喝酒也能看見。」

  黑娃吸了一口氣，上上下下打量我，說：「厲害，厲害。」

  這時我爸從屋裡走了出來，說：「回來啦，枯井填好了？」

  黑娃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等長順媳婦的喪事辦完了，咱倆好好聊聊。」

  黑娃走出了我家大門，我爸從台階上走下來，說：「你倆剛才嘀咕啥呢？」

  「沒什麼。」我敷衍地說。

  下午我在家待著也沒事，就去長順家轉了一圈，長順家靈堂已經布置好了，長順媳婦屍身蓋著白布，放在一張用木板搭成的床上。

  因為長順年齡小，在家族裡輩分也不大，所以也沒什麼守靈的，只有孩子跪在靈前，孩子張著大嘴流眼淚，卻哭不出聲來。

  想到自己從小就沒了媽，看著五六歲大的孩子傷心的樣子，我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

  院子裡都是些幫忙的村民，有幹活的，也有聚在一起抽菸閒聊的，聽幫忙的人說，已經通知長順了，但長順從國外回來，最快也要十多天，所以長順媳婦下葬時長順肯定是趕不上了。

  看到黑娃進了院子，我把他拉到了一邊，說：「長順媳婦沒救了？」

  黑娃看了我一眼，警覺地問：「人都死了，還怎麼救？不是，你想幹嘛呀？」

  「長順媳婦這麼年輕就死了，孩子還那么小，多可憐啊。我聽說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辦法……」

  黑娃立刻打斷我，嚴肅地說：「二林，人什麼時候死是有定數的，長順媳婦是被陰差帶走，說明她陽壽到了，枉死成了孤魂野鬼還好說，但想從陰差手中要人，你想都別想，你別給自己找事啊。」

  我說：「我就是覺得孩子可憐，哪怕只是多幾天陽壽，等長順回來在下葬也行啊。」

  黑娃說：「事情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這都是命，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二林啊，人這一輩子生容易，死容易，就是活著不容易。死，活人悲傷，死者解脫，生，生者悲傷，活人欣喜。所以，死不見得就是什麼壞事。」

  我說：「別人我不知道，但死對長順媳婦絕不是解脫，不然她就不會哭了。」

  黑娃說：「那又怎麼樣？」

  「我是覺得吧，如果你真有什麼辦法能……」

  黑娃立刻說：「打住，我沒辦法，就算有辦法，也不可能用。生死無常，是天道。只要是人就不能說鬼話，辦鬼事，倒行逆施。如果違背天道，是要遭天譴的。」

  見我不死心又要說話，黑娃擺手說：「好啦，好啦，你不要說了。讓長順媳婦起死回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