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老鬼

  老頭兒說得隨和，我也就不跟他客氣，裹著大衣往床上一躺，老頭兒很貼心，見我躺床上了就起身到外屋把蠟燭吹滅，然後回到屋裡繼續唱曲哄孩子。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渾蛋。要是革命，你就站過來，要是不革命，就滾你媽的蛋。滾你媽的蛋，罷你娘的官……」

  老頭兒這歌好有年代感啊。

  而且說是哄孩子，可自從我進到屋子裡面，那孩子都沒有哭一聲，實在是太乖了，弄得那襁褓裡面包著個假人兒一樣。

  唉，不管了這爺孫倆了，還是趕緊睡吧。

  一夜奔走，摸爬滾打，我疲倦不堪，雖然吃了東西，可肚子裡依然餓得要命，身子一挨床，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的。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每當我就要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里都會浮現出剛才被風吹走的那紙錢，晃晃悠悠，一直都在黑暗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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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困意，沒過一會兒，就沒心沒肺地伸了個懶腰，睡了過去。

  按理說我疲倦欲死，眼睛一閉就該沉沉睡去，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做著各種的噩夢，翻來覆去，一會兒出汗，一會兒呼吸急促，就是不安穩，如此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全身冰冷，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就瞧見黑暗中那老頭兒正站在我的床頭，認認真真地看著我。

  我被嚇得一下就精神了，心砰砰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道：「大爺，你看著我幹嘛？」

  老頭兒沒有回話，依然認真地看著我，我被看得發毛，突然感覺渾身發冷，原本封閉的小屋也變得無比寬敞，四處都是風，而還沒有等我往四周打量，突然瞧見面前的老頭兒，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開始變得扭曲，一雙眼睛裡，居然流出了兩行血淚來。

  平白無故的，兩行泛著亮光的血淚突然就流了出來，這個場面簡直讓人崩潰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啊的一聲大叫，想要從床上蹦起來。

  但是，我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老頭兒給我的那件軍大衣，把我死死地綁在了床上，讓我根本沒辦法動，無論怎麼用力，除了床腳咯吱咯吱地搖晃著，一點用都沒有。

  我心慌意亂，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就只有看著那老頭兒緩步走到面前來，他往下一蹲，那張麻木的臉就湊到了我的面前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仿佛都會凸出來一般，而我們這麼面對著面，我卻感受不到他一點呼氣。

  過了好一會兒，我以為自己快要斷過氣去的時候，老頭兒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然後他突然說話了：「你知道我兒子和兒媳，到哪兒去了麼？」

  我拼命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大爺，你放過我吧，咱們往日無緣今日無仇，我只是弄壞了你家椅子，不至於這樣吧，我只是個路過的啊。」

  「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們呢？」老頭兒幽幽地說道：「我兒子兒媳，年紀輕輕，被他們農業學大寨，硬拉去開山挖石頭，結果他們觸動了山神，啞炮炸了，兩個人都被壓在了石頭下面，粉身碎骨，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我有三個兒子，大兒子被拉去打小日本，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二兒子鬧饑荒時一家都被餓死了，現在三兒子又死了，連魂都沒有回來……他回不來，我只有把你的魂點了燈，引他回家，只有這樣，我們一家人，才好一起上路啊……」

  我靠，我說他怎麼說革命委員會呢，原來這老頭兒說的根本不是這個年代的事！

  這老傢伙是他媽的鬼呀！

  但小爺我在這波詭雲集的大洪山里幾經生死，什麼流沙井，沙蟲，白獸，冥結界啥沒見過，怎能在這陰溝裡翻船！

  頓時，我一股怒火湧上心頭，氣得要死，破口大罵：「老鬼，想要我命喚回你死去兒子的鬼魂，門沒都沒有，你也不瞧瞧我是誰，我可是鬼王的徒弟，趕緊把我放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此時，我雖然氣憤，但並沒真正動殺心，畢竟這老鬼白髮人送黑髮人，也是個苦命的人。

  我一邊罵，一邊拼命扭動著身子，可老鬼臉卻變得越發恐怖起來，一對眼珠子凸出來，牙齒白森森，一雙手伸過來掐我的脖子，厲聲喊道：「我管你是誰，殺了你，我點燃你的魂，我兒子就可以回家了！」

  老鬼使勁掐住我的脖子，我頓時感覺頭暈目眩，渾身冰寒，見沒唬住老鬼，他下了死手，我就默念起了《通玄鬼靈經》中的殺鬼咒。

  便宜師傅給我的《通玄鬼靈經》，我看過幾遍，因為對《通玄鬼靈經》有著有生俱來的熟悉感，所以記住了幾個咒語，這幾個咒語中就有殺鬼咒。

  經書上說，遇見一些厲鬼，如果沒辦法超度，就可以用殺鬼咒將它毀滅。

  「冥魔聖君教吾殺鬼，與吾神方，上呼仙童，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

  我氣息一點比一點少，強憋著一口氣終於把殺鬼咒念完，然後就覺得胸口聚集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可因為脖子被老鬼掐著，力量根本無法施展出來，就仿佛被死死壓制住命門！

  這時我也徹底急了，青筋暴鼓，不可遏止地發出了一聲怒吼。

  「啊！」

  伴隨著我的怒吼，聚集在胸口的力量噴涌而出，一股比黑夜還黑的煞氣，一下就把老鬼給沖飛了，而我也仿佛被一個大錘砸中了腦袋，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但睜開眼睛我並沒看到屋頂，而是灰色低沉的天，我下意識地坐起來，才瞧見自己躺在地上，四周全是漏風的斷牆殘垣，不知道破敗了多久，我身上穿著一件黃紙衣服，被風一吹嘩啦啦直響。

  一想到我身上的黃紙衣服，是給死人穿的衣服，我渾身就是一陣雞皮疙瘩，連撕帶扯地脫掉。

  爬起來正想走出去，忽然屋外傳來一個清脆，熟悉的女聲：「你醒啦，你命可真夠大的。」

  居然是夢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