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2024-09-22 03:16:14
作者: 千里追雲
「延遲婚期?」
姜垣面上浮現一抹思索,「你有什么正當的理由延遲?裝病必然是行不通的,李聖手只要一探脈你便會露出破綻。」
「這我明白。」姜懷柔接過了話,「裝作失蹤如何?我先去外頭躲一陣子,樾世子找不到我,婚事自然就辦不成,等我回來時,便對外宣稱說是被強盜挾持,回頭叫人送信來府上要贖金,儘量演得像一些。」
姜垣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又生得面貌好看,被強盜挾持失蹤數日,外界都不知要傳出什麼樣的風言風語,這對你的清譽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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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懷柔聽著這話,只得打消了念頭。
她差點就忘了,這世道對女子過於嚴苛,人們將女子的名節看得太重要。
若是因為玩失蹤就有損清譽,那的確是不划算。
不能裝病又不能裝失蹤,她這一時半刻還真想不出主意了。
姜垣將她的糾結看在眼中,安慰道:「不必太焦躁,咱們還有時間思索應對之策。」
姜懷柔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問姜垣道:「父親,我若是最終不能嫁給樾世子,您會失望嗎?」
雖然姜垣一向疼愛她,可她也很清楚姜垣重視利益,他是很想與晉王府結成姻親的。
「為父曾讓你和你母親受苦多年,心中一直覺得對不住你們,從你正式回家的那一刻,為父就已經下定決心,今後不再讓你受苦了。樾世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原本也很滿意這個女婿,可就像你說的,他若是真的成廢人,於你而言便是拖累。要你用後半輩子去照顧一個不能行走的人,這的確是為難你了,為父不忍心。」
姜垣說著,抬手拍了拍姜懷柔的肩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樾世子真的好不了,咱們就想個不傷和氣的辦法退了這門親事,這皇城內的好兒郎不止樾世子一個,或許你離開世子之後也能再找到如意郎君。不過,李聖手還未下最後的結論,咱們再等等。」
姜懷柔點了點頭,「多謝父親能夠替我著想。」
「父女之間何必說謝。」姜垣道,「為父如今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當然要替你著想。」
姜懷柔怔了怔,回過神來之後,心中不禁雀躍。
如今,她真的是尚書府唯一的小姐了,是父親的掌上明珠。
從前姜樂妍在府里的時候,總會時不時提醒著她,這世道存在嫡庶尊卑,對此她自然是不甘心,好在,姜垣終究還是更重視她,姜樂妍空有嫡長女的名頭,卻沒有父親與兄弟們的關愛。
想當初,姜樂妍完全無法左右自己的婚事,姜垣想要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抗議也是無效。若薛離洛不曾出現,姜樂妍如今的生活必然是一地雞毛。
反觀自己這邊,得到了父親的尊重與支持,這是姜樂妍永遠都得不到的幸福。
如此想著,姜懷柔心下也欣慰了許多。
……
一晃眼便過了三四日。
「世子,該喝藥了。」
晉王府庭院內,上官樾望著李佑之遞過來的藥碗,嘆息一聲接過了藥。
因著他行動不便,最近這幾日李佑之一下朝便來晉王府看他。
他遵從李佑之的方法,每日針灸吃藥,因著不能直立行走,他一直在練的劍招也沒法練了,閒來無事,只能練一練雙拳的功夫。
不能出腿,總覺得不習慣。
他也不知會在輪椅上坐多久,每到夜深人靜,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他怕這輪椅終身都得伴隨著他,那他從前的那些理想與抱負,便都無法實施了。
他還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夠如同衛元帥那樣,建功立業。
「佑之,那些不能行走的人,每天都是怎麼度過的呢?」上官樾朝身旁的人低喃道。
李佑之一邊給他的雙腿針灸,一邊接過話,「他們一開始也很煎熬,時間一長就習慣了。不能行走固然很痛苦,但日子總得過下去,即便是為了親人朋友,也得學著適應。」
「聽你這話的意思,怎麼像是在勸我呢。」上官樾苦笑道,「佑之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治不好了?」
李佑之手上的動作一頓,一時間沒有接話。
上官樾將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心中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又問道:「樂妍那邊也沒有消息嗎?」
「她暫時也還沒找到法子。」李佑之的語氣里似是攜帶著一絲嘆息。
「怪我自己太輕敵了,我不該去追巷子裡的偷襲者,不該自以為是,到最後不僅人沒抓到,還賠上了自己的一雙腿。」
見上官樾似乎想要自暴自棄,李佑之連忙挑起話題,「你當時為何要孤身去追?你明知巷子裡至少有兩人以上,為何不帶上護衛?」
「那一夜出門只帶了三個隨從,其中還有一人被偷襲受傷,剩下的兩人我不帶,是想要他們看好阿柔,別讓阿柔出了意外。」
「你對她還真是好得沒話說。」李佑之頓了頓,道,「你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姜二小姐那邊是什麼態度?」
「阿柔自然是有安慰我,叫我不要灰心,她還囑咐我一定要聽你們的話,配合治療。」
「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你與姜二小姐的婚期只剩下五六日了吧?」李佑之抬眸看上官樾。
提到婚期,上官樾的身子微微一僵,「不錯,五日之後就是了,原本我們都滿心歡喜地等著日子的到來,如今誰也沒法歡喜了……」
李佑之追問道:「婚禮是否會如期舉行?」
「我昨夜和母妃商議了此事,母妃希望婚禮照常進行,說是喜事或許能沖走我的厄運,可我……卻不是這麼想的。」
上官樾說到此處,眉眼間浮現些許哀愁,「阿柔素來善解人意,我出了這樣的意外,她對我也沒有半分嫌棄,但我怎麼能心安理得地跟她成婚呢?若是我今後真的再也不能站起來,只怕是委屈了她。佑之,我如今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既怕她受委屈,卻又不捨得與她分開,你說,我該如何?」
李佑之搖了搖頭,「這種問題,我怎麼好回答。」
上官樾的糾結在他看來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上官樾說錯了一點。
姜懷柔怎會對他沒有半分嫌棄呢?只不過是沒有宣之於口罷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佑之,我想了想,不如先將婚期延遲,若是我能夠康復那自然最好,若是我不能康復……我得給阿柔一個選擇的機會。」
上官樾抬眸望向遠處,低聲道,「她若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我,那我就與她成親,此生都不負她,我也無需她來照料我,許多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反之,她若是不能接受我一直坐輪椅,想要離我而去,那也是合理的……」
「即便我心裡難過,我也得放手,我絕不能強迫她跟著我。到那時我會主動退婚,只要我作為主動方,外界就不會對姜家指指點點了。」
李佑之聽著這些話,心中嘆息一聲。
樾世子能夠做到這個份上,當真是不容易了。
不過,按照姜樂妍的意思,姜懷柔那邊應該也會採取行動才是。
如今上官樾與姜懷柔都不知彼此的想法。
這樣一來,姜懷柔那邊必定會為了退婚之事大費周章,姜垣是個極其愛面子的人,哪怕退婚都不想被外界議論姜家,他們定會想方設法找理由的。
他且等著看,他們接下來會如何。
午後,姜樂妍正在屋子裡看醫書,畫眉給她帶來了一則消息。
「小姐,派去盯著姜家的護衛來報,說是二小姐約晉王妃出門了。」
姜樂妍悠悠道:「繼續盯著她們,看看她們要去哪兒。」
上官樾的雙腿不能行走,眼瞅著婚期就要進了,晉王妃想必也很著急。
不過依照晉王妃的想法,大概是會用坊間一個十分俗氣的法子——沖喜。
……
繁華的長街上,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行駛。
「姑母,樾哥哥昨日跟我說,他看你近日總是悶悶不樂的,心裡十分擔憂,希望我能夠陪您出來散散心。」
晉王妃聽著身旁姜懷柔的話,伸手拍了拍姜懷柔的手背,「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自己心情不好,還要想著來安慰我。」
「我瞅著您這兩日瘦了許多。」
姜懷柔嘆氣道,「姑母您也別太灰心了,李聖手還未下最後的結論呢,或許一切還有希望。」
「你說得對,希望尚在。不過眼下有件急事,我想問一問你的意見。」
晉王妃說到此處,定定地望著姜懷柔,「婚期將至,柔兒你如今心裡是怎樣的想法?如果在大婚之前,樾兒還是不能站起來……」
姜懷柔料到了晉王妃會有這樣的問話。
晉王妃身為上官樾的母親,自然是一心要為上官樾著想的,她哪能指望晉王妃替自己這個未來兒媳婦考慮。
晉王妃這會兒不過是想要試探她的態度,她若是現在跟晉王妃說,還不想那麼快成婚,只怕晉王妃下一刻就會變臉了。
「無論樾哥哥能不能站起來,我都願意與他成親。」
姜懷柔朝晉王妃說道:「姑母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我不能辜負樾哥哥,從前都是他一直在遷就著我,今後也該輪到我照顧他了。」
她此刻自然是要挑著好聽的話說,堅決不能得罪晉王妃。
反正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無論在任何時候她都要做好人,不落人話柄。
「好,有你這番話我也就放心了,柔兒,我果真是沒有看錯你,樾兒也沒有看錯你。」
晉王妃握緊了姜懷柔的手,面上浮現一絲欣慰,「樾兒若是聽見你這番話,必定會很高興的,也許你們的婚事能夠沖一衝他近期的晦氣,等他被治好了,你就是最大的功勞了。」
姜懷柔聽著這話,不禁腹誹:這些古代人當真是迷信極了,沖喜這種說法她從來都不相信,也就這些人,拿沖喜當治病的法子,實在是愚昧無知。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行駛到了一家成衣店外。
「王妃,小姐,咱們到了。」
車夫掀開了馬車的帘子,姜懷柔便與晉王妃一同下了馬車,走進店內。
姜懷柔領著晉王妃到了櫃檯前,要掌柜的拿出自己此前定做的衣裳。
掌柜的叫人將衣裳拿了出來,晉王妃見衣裳都是自己喜歡的花色,便朝姜懷柔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衣服得穿在身上才知道效果,姑母要不要去換衣間裡試試看?若是有哪裡覺得不滿意,還可以吩咐他們改。」
「也好。」晉王妃點了點頭,便叫丫鬟帶上衣裳,一同去了換衣間。
她將三件衣裳都試了一遍,每件穿著都很合身,當她換完第三套衣裙走出來時,就聽姜懷柔誇讚道:「姑母,這套淺藍色最好看了,雅致而不失貴氣,依我看,您也不必再換來時的衣裳了,就這麼穿著吧。」
姜懷柔此話一出,一旁的冬雨也跟著附和,「是啊王妃,這三套衣裳都好看,尤其是您現在穿的這套。」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我便穿著回去吧。」晉王妃並未多想,命丫鬟將其餘的衣裳收拾好。
「咳咳!」姜懷柔忽然掩唇咳嗽了幾聲。
冬雨連忙「哎呀」了一聲,「小姐,您今日出門連藥都忘了喝呢。」
晉王妃聞言,立即詢問道:「什麼藥?柔兒你是病了嗎?」
「這兩日著涼了,嗓子不舒服,不礙事的。」
「那快些回去喝藥。」晉王妃道,「反正衣裳也試完了,這天有些冷,就別在外逗留了,我先送你回尚書府。」
從晉王府來這條街本就要經過姜府,晉王妃把姜懷柔送回姜家之後,馬車又一路駛向晉王府。
聽著窗外車軲轆滾動的聲音,晉王妃竟覺得有些昏昏欲睡。
不光是她,連她身側的丫鬟也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帘子外,有人躍上了馬車,踹開了雙眼迷濛的車夫,而後拉過韁繩,將馬車掉轉了方向。
馬車內的晉王妃主僕二人隱約聽見了動靜,卻已經無力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