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染奕劍宗,活剝金丹
2024-09-21 21:59:47
作者: 倪七
「攬月,快跑。」大師兄提劍擋住承影劍意,接下那一劍,寒光劍卻斷成了兩截,斷劍飛刺過江攬月的臉,大師兄也吐出滿口鮮血,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把她往前一推。
她沒站穩,光腳踩在滿地血上,踉蹌往前撲倒撞上誅魔柱,頭上鳳凰六珠長步搖撞的叮噹響,隨後更是纏在一起。
江攬月手裡攥著半截寒光,手掌血流不停,流光溢彩的嫁衣裙尾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穿時懷著滿腔愛意,此刻卻成了催命符。
涼意往額頭下滑,她再用力睜開眼睛,往日溫潤如玉的大師兄躺在地上已沒有聲息了,他臉上全是血污,血還從嘴角一直流。風光月霽的大師兄,一直護她教她的大師兄,再也不會溫柔應答她。
江攬月一邊扯掉鳳冠步搖,拽下繁重嫁衣,一邊往前爬幾步,抹掉師兄臉上鮮血,可是太多了,太多了啊……
「師兄,怎麼擦不掉……怎麼擦不掉啊……」他的眼睛還沒閉上,可再沒應她。師兄一日換三套衣服,如此愛乾淨,現今……
奕劍宗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哪怕前來觀禮的也無一倖免。
可明明是大婚大喜之日,刺鼻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氣中,鮮血直流,似乎還能聽到微微流淌聲。
血卷過滿地白色玄冰花瓣,比她口上胭脂還要鮮紅。
江攬月跪著將師兄眼睛合上,二師叔養的飛鳥也不再叫喚,淒涼如靜謐的河流,伴著血流聲、心跳聲一同漫開。
她知道,她逃不出去了。
從應識嵐開始持劍起,再沒聽說過有一個人或妖魔鬼怪從他劍下逃生。
更何況,江攬月還是他最厭惡的未婚妻。
倘若她沒有被師妹葉軟算計,還能有幾分勝算,哪怕贏不了也能拼個同歸於盡。
有人提劍從遠處走來,映著滿天紅光,承影劍上耀眼的劍芒如白蛇游過,殺了那麼多人,劍身仍然潔白通透,散發著凜然寒氣。
來人髮絲飛揚凌亂,臉龐冷白沾有少許血跡,著一身新人紅衣,踏一地繁花,眉眼冷峭,修長好看的手握著劍一步一步沉穩朝她邁來。
江攬月的未婚夫婿應識嵐,修真界劍派奇才,玄靈大陸第一劍仙,偏是在與她成婚之日入了魔。
只可惜不是為她,為那柔弱又擁有錦鯉氣運的小師妹葉軟。
葉軟在收到婚帖時便一氣之下跑去魔界,江攬月在成婚前日被應識嵐撇下,成了笑話。
她本還擔心他趕不回來,成婚之日趕回來已入了魔,提著承影劍。如今看來,江攬月惡毒的覺得他不如死在魔界永不回來。
江攬月自幼年時便聽說他的名字,人人都說他是修真界千年難遇的天才,她心生好奇。
到她成為奕劍宗的弟子,成為他的師妹,對他心生愛慕,如此多年就追著他。
江攬月總覺得付出真心和努力,便會有好結果,上天會憐惜真誠之人,結果半路殺出個小師妹葉軟。
她也安慰自己,應識嵐的劍又快又凌厲,他的心也該比旁人更難打動,自己追了他這麼多年,總該有些與他人不同之處。
但是,她錯了。
有些緣分是冥冥中註定的。
應識嵐會為葉軟系紅綾舞劍,會為她耐心畫一招一式,會對她抹開眼底的冰冷,眉眼含笑,也為她不做高不可攀的劍仙。
他也為了葉軟丟下他的未婚妻獨闖魔宮,為她入魔,為她殺盡奕劍宗四千人。
黑壓壓的烏雲翻湧不息,雷鳴助威,靈海翻湧。
江攬月抬頭望著走近的應識嵐,他雙眼通紅,詭異的花紋在他的眼尾綻開,卻不如其他的魔修猙獰瘋狂,看起仍與先前無差。
她張開口,嘴唇乾裂,聲音嘶啞的叫他名字:「應識嵐。」
額頭上的血流進眼睛,江攬月擦了一把,才意識到自己滿手的血,也不知道是誰的,或許是大師兄的,或許是師叔的。
他腳步依然沉穩,不見一瞬的停滯,不管是他的名字還是她,都不能讓他停下腳步,也從未能過。
江攬月撐著手站起身,大概是大難來的太突然,亦或是痛苦超過閾值,反應在此時變的緩慢。
「應識嵐,是我打擾你太久,給你帶來困擾,我道歉。可是,倘若你不願娶我,又何必在師兄面前開口承諾。我是愛慕你,可也不是不能祝福你和小師妹。」
她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那陣哽澀湧上來,心上一陣窒息,令她幾乎直不起腰。
她想起讓她下山歷練卻又不放心,暗中相護的大師兄,天天想著做糕點給她吃的二師叔,連同她和應識嵐一起撿的小白蛇,全死在他的劍下。
她從未見過這麼多血。
江攬月指著滿地的屍體,認識的不認識的,內門的外門的。
聲音嘶啞:「應識嵐,縱然你再厭惡我,可師兄師叔何曾對不起你?這些仰慕你尊敬你的師弟師妹又哪裡對不起你?奕劍宗哪裡愧對你?亦或是愧對葉軟?里里外外,從上到下,你斬了個乾淨,應識嵐,你沒有心嗎?」
江攬月話音剛落,他就用行動乾脆的回答了她的問題,用承影劍刺穿了她的丹田,沒有一絲猶豫,甚至覺得不夠折磨,他的劍在她身體攪動。
太痛了,江攬月下意識握住劍往深處送去,血流不止,再抬眼便見他眼底的驚愕及痛苦。
江攬月嘲諷一笑,嘔出一大口鮮血,血濺到他的臉上,她想要解脫,太痛了。
江攬月覺得真是太好笑了,事到如今竟然還惺惺作態,除了她已沒人看的見了,演給誰看?
即便是表演的再絕望痛苦,手上的動作倒是叫人作嘔。
應識嵐的手伸進江攬月的丹田,他要挖她的金丹。
給誰呢?不用想,肯定是他最愛的小師妹葉軟。
葉軟自進入奕劍宗便身體虛弱,應識嵐與師尊各處搜羅名貴珍藥為她調理,後來鬼手醫來奕劍宗做客,才道出葉軟只是靈根受損,只要用金丹便可修補。
只因仙門大比時,江攬月一心想贏,葉軟便被她傷了,可江攬月比她還慘,人人圍著擔心葉軟,除了大師兄無人在乎江攬月是死是活。
應識嵐的手還顫顫巍巍,好一會也不見挖出金丹,江攬月覺得噁心,既然要,就痛痛快快拿走,何必作不舍掙扎之色,她都要死了,難道就這麼恨她?
恨她占了他心愛女子該有的名分和位置,直到最後一刻也要折磨她才覺得痛快。
即便是疼的無法忍耐,江攬月還是譏諷笑著看他,說:「應識嵐,痛快點,不要再裝模作樣了,沒人看。」
說完血就大口大口的吐,像是要連同內臟一起吐出。
就那一瞬,剖丹之痛散漫全身,這是比打碎全身筋骨的淬體之痛還痛數百倍的折磨。
「應…識嵐……我……後悔…喜……歡你,如果,再……來…一次,我……要你……死……」
許是恨意、悔意各種情緒交雜,以及身體上的痛,江攬月扯著最後的力氣說完,徹底的閉上眼睛。
應識嵐才像大夢初醒一般緩過神來,望這眼前到處橫屍的慘烈景象,懷裡熱度和生機快速散去的少女,手裡的金丹,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
他想把金丹塞回去,可金丹離體加上江攬月失血過多,早已無法放回。
應識嵐拿手捂著江攬月腹部,想要把血止住,可怎麼止得住,血從他的指縫流出,那顏色竟比嫁衣還要紅。
在江攬月意識快要消散前,終於聽到他一直抖動的嘴唇碰撞又沒有發出的聲音是什麼。
他聲音十分嘶啞又悲慟,他說的是:「江攬月。」
她終於聽到他鄭重的呼喚她的名字,可時間不對,江攬月也不會再有滿腔的歡喜,她只剩下恨。
這就是江攬月最後的記憶。
應識嵐為江攬月穿上脫掉的嫁衣,戴好鳳冠。
他抱著他未過門的妻子,一步一步往大殿上走,十萬八千行台階。
他終究沒能與她拜堂成親。
應識嵐懷中飛出一張紅色的紙,在風中打了個旋落地。
紙上寫著:「賓客既集,兩姓交歡。敬茲新姻,六禮不愆。玉錦戔戔,君子將行事。威儀孔孔。猗兮容容。穆其言矣。
逢春月,鬥麗華,
鸞笙鎖葉,鳳管合花。天上雙星,人間兩玉。」
落名是蒼勁有力的筆跡,看得出一筆一划極為認真。
應識嵐。
賓客既集,兩姓交歡。
可笑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