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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此時此刻

2024-09-21 21:42:08 作者: 三生三笑

  轉臉面向了朱家喬,林朗清說:「家喬同志,你繼續說……嗯,上來說,我這兒有黑板。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可行性很高。大家都聽一下,這是我們老祖宗用過無數次的好法子哇!」

  朱家喬也不客氣,帽子一戴,遮住了一頭短髮,大步流星的就走到了黑板前面。粉筆都只剩下幾個寸許長的頭了,她也不在意,拈起一個粉筆頭,劃拉了個簡單的峽谷截面地形,線條流暢順滑,讓那幾個原本還帶著些懷疑的老連部老同志看在眼裡,也是多了幾分讚賞,以及,驚嘆!

  就著自己畫出來的草圖,朱家喬亮開嗓門就講,「我們姑且給這兩條橋,分別叫做明橋和暗橋。這個法子其實早就有先例在前。大約在三年前,我們在湘西,湘西那處地方,山怪石奇。那千層峰跟地面直上直下的,雖然說沒有飛機,卻有一種異獸,當地人叫做『飛天鼠』或者『神鼠』什麼的。」

  「那玩意兒就住在懸崖上,一旦有人驚擾到了它們,就蜂擁著飛撲過來,用刀片似的牙齒啃咬繩子木塊。當地老鄉有風俗,只能趕,不能殺。千百年來,無數采山人死在它們的牙齒下……我們修橋,就遇到了神鼠滋擾,入鄉隨俗,也是只能趕不能殺。於是琢磨出來這麼一個陰陽橋的法子。」

  「神鼠喜歡撲向有光的地方去,嗅覺靈,速度快,又極為敏感,有點兒風吹草動,就飛出來咬人。我們就在山頂顯眼處,用泡過神鼠喜食的樹油繩,搭出橋來,引起神鼠噬咬。在上風處,用鋼索木板,搶修真橋。真橋落成之時,還有意外收穫,敵人派出來的探子也以為那明橋就是我們真正的橋,竟派了重兵把守那一處,正好讓我們的戰士包了餃子……用極少的代價,就拿下了戰略目標。」

  林朗清道:「既有成功先例,那就更有信心了。你說說,峽谷高,水流湍急,能落樁的備選點統共不超過十個。這個情況下,你的明橋要落在哪裡?暗橋要落在哪裡?」

  「營長,請看這處標高點,有個舌頭石突出來。一般在修橋佬的常識里,舌頭石受力不均勻,不適合做大型橋的落地點。但就如同冰山一角的道理,舌頭石下面,往往是渾厚的岩層基底,其實最適合造通車大橋了。所以我們的明橋,要修兩遍。」

  粉筆在黑板上窸窸窣窣,筆走龍蛇一般,很快畫滿了一半。朱家喬眼睛亮晶晶地,侃侃而談,充滿自信,「第一遍,是必須讓飛機來炸的。目的就是讓對面幫忙——幫我們把舌頭石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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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說舌頭石有沒有被炸掉了,這會兒的會議室里,就跟油鍋里開炸似的,說話聲音又大起來了。

  「故意讓飛機炸?!」

  「雖說咱們不怕死,可這不是上趕著找死麼?」

  眼睛跟著朱家喬的粉筆跑,聽得格外仔細,才養好傷的,如今是一連連指孫霖輕輕拍了拍手掌,嗓音嚴肅低沉,道:「都別忙著插嘴!聽家喬把話說完!有更好的意見剛才怎麼不提?」

  大家這才又安靜下來,朱家喬朝著孫霖遞了個感激的眼神,才繼續往下說道:「這樣做是很危險。但這一兩百平方,快趕上宅基地大小的舌頭石,不借點兒力是搞不定的!然後這塊舌頭石正下方的離水岸,就是暗橋最適合的落腳點!炸碎了的舌頭石,就是最佳的橋基材料,只需要少做夯土填平灌漿,鋪上預製橋板,即可最短時間內通車!」

  林朗清嘴角邊露出一絲瞭然的微笑:「我明白了,家喬同志——你這是想利用敵人替咱們修橋?」

  旁邊的孫霖說:「那倒是有意思,咱們從前沒少幹這種事兒。」

  在孫霖情不自禁輕聲哼起的《游擊隊歌》調子裡,朱家喬說:「之前去支援兄弟部隊的時候,我們學會了大批量預製橋板的法子,如今正是用得上的時候。」

  林朗清說:「是跟紀建褀學的吧?他是留洋回來的,學的就是材料學。預製板可以,但光有預製板是不夠的。為了保護橋面,還需要有多一層。材料方面,你要做好預算……炸一條,修一條……」

  朱家喬說:「炸一條,修一條暗橋,修一條明橋。」

  林朗清一拍手:「好傢夥,這橋是越來越多了啊?」

  朱家喬立刻改口:「如果運氣好的話,那就是兩條半……在舌頭石上,只需要假意打樁,騙得到敵機相信我們在修橋,炸掉舌頭石,那就行了!」

  輕輕摩挲著鬍子拉茬的下巴,林朗清顯然一邊思考一邊開口道:「如果按照你的方案,那麼修好這座橋,到通車,要多長時間?」

  朱家喬說:「七天。」

  七天!!

  「七天?!」

  「不怎麼可能?!可是我寧願相信真做得到!」

  「年輕人拼大膽,車大炮講大話可不行!」

  「我剛才在心裡頭默默估算過,最快最快,得要十天。」

  「十天差不多了……」

  朱家喬急了,立正了身子,板著年輕的臉,粗濃的眉毛略略抬起,鄭重地說:「按照我的方案,真的就只需要七天!時間就是生命!我知道,此時此刻,路斷糧不斷,橋垮車不誤!後勤的領導們正在想法設法的,迂迴穿插,把補給送上去!可是實事求是的說,板車、獨輪車、馱馬……哪一樣能比得上四個輪子和大長龍?!我給大家立軍令狀,如果沒有如期完成,我負全責!」

  林朗清忍不住笑了,笑得朱家喬臉上陣陣發燒,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畢竟從前朱有道這麼一笑,接下來肯定就是一番說教的了,就是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經年累月,朱家喬習慣性的對這種樣子的笑容敏感而生理性犯怵。

  笑了幾聲之後,林朗清和藹地道:「家喬同志,你就算想要負責任,只怕也還輪不上你。——一座戰略要地公路橋的第一責任人,不可能是個小小的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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