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中夢魘
2024-09-21 21:39:49
作者: 三生三笑
「朱大掌生了個好女兒,我家囡囡長大要向姐姐學習!」
「朱大掌什麼時候可以傳了衣缽給家喬同志,咱們就有兩個大掌了!」
「家喬同志現在也是全掛子大掌的本事,有沒有那個虛名,無關緊要吧!」
那天晚上的氣氛很熱烈,營部加了餐,熱騰騰的。
第二天早上,晴冷。地上鋪了一層薄雪,太陽照在雪地上。朱家喬帶領著小戰士們檢查了一遍吊軌。小馬跟她一個班,佩服道:「朱大姐,還得是您心思細,提前把防凍水給塗上了。之前曾經有地方鐵軌給凍酥了,差點兒出事。」
居高臨下地看著安靜停在月台上的火車,朱家喬說:「昨天所有物資卸下來,總共花了多長時間?」
小馬說:「五六個小時就全部弄完了!真的是又快又好!這條天上橋,是我見過最好的橋!」
小馬手舞足蹈的,差點兒從高出摔落下來。朱家喬微微一笑說:「最好就武斷了,以後肯定還會有更好的!慧慧她們這是要去哪兒?」
她把自己從洞頂上放下來,跟梁慧慧、李老師打招呼:「早上好,去哪呢?」
李老師說:「今天上午有半天時間修整,我們見有太陽,打算到外面去抓抓虱子。」
那年月的朝鮮不可能天天洗澡,很多戰士身上都長了虱子。朱家喬也不例外,聽這麼一說,覺得身上也有些發癢,就說:「我也去。快點兒搞完快點回,不然暴露在外面很危險。」
來到了金子洞外,才發現不止她們幾個。戰士們三三兩兩的在樹林子裡隱蔽又有光的地方抓虱子。梁慧慧選了一塊空地,跳了過去,回身朝著朱家喬和李老師招手:「快,過來啊!」
就在這時,遠處飛來兩架飛機。疾風吹動,把樹林子吹得彎了一片,戰士們反應奇快,疏散隱蔽。朱家喬眼睜睜看著梁慧慧被打得粉碎!
飛機胡亂掃射了一輪,飛走了。戰士們哭著清理戰場,朱家喬伸出手在地上到處摸,伸手一抓,只抓到梁慧慧的一根黑油油的麻花辮……
……
「護好傢夥什!隱蔽!!」七天後,瘦了一圈的朱家喬拽住朱家棟,大聲吼叫著。隨著他的喊叫,工程連第七排的戰士們迅速散開,隱蔽在山林石塊之間。
耳朵貼著地面,眼睛斜看長空,看飛機由遠而近,射出兩排子彈之後拐了個彎,消失在長空盡頭。硝煙散盡,大傢伙才重重鬆了口氣,朱家喬放開了朱家棟。朱家棟吐了口氣,還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臉扭向身後,「爸!阿樑!」
朱有道的聲音傳來:「都沒事!快去看看我們的橋!」
他們從樹林裡跑出來,6米寬的橋面,可以並排走兩輛小汽車,但這次從拐彎處轉過來的,卻是輪子快要到朱家喬脖子高的大汽車?!看著汽車壓過橋面,掉下來不少塵土。朱家喬搖頭,朱有道也直搖頭:「不行,支持不了……除非要有鐵樑!」
話音未落,一陣低沉的喀拉聲傳了過來,朱有道耳朵動了動,臉色「刷」的變了,「橋叫必塌,快,加速通過,這橋頂不住了!!」
橋頭的士兵迅速打出旗語,汽車屁股後面猛噴一陣黑煙,就跟猛虎下山似的猛往前竄去。也就是車子剛剛開過去的功夫,橋板底下最大的橫樑「嘎啦」悶響,折彎出一個明顯的弧度來。朱有道瞪直了眼睛喊:「第七排的,把手裡的鐵傢伙都帶上,加固橫樑……」
飛機就是這時折返的,折返的飛機壓得很低,巨大的翅膀在松林上方掠過,狂風幾乎貼著頭皮吹。
「隱蔽——」
還在吭哧吭哧往前開的汽車迅速躲進山陰樹影下,隱蔽起來。朱家喬把圖紙捲起夾在腋下,牽著一名小戰士往旁邊挖好的小防空洞裡躲。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兩個山包中間,山不高,海拔也就一兩百米,占地面積很廣闊。無數有名字的沒名字的河流遍布其中。
飛機來了,風吹過的暗影處,松針樹葉枯草亂舞,汽車的輪廓在紛飛草木中暴露出來。噴著巨大白色星星塗裝的飛機就跟餓狼發現了肉似的,咆哮著低空飛過,沿著山一邊飛一邊掃射,隨著機載機關槍乾巴巴的響聲,兩座山夾縫的狹長低洼地帶響起了沉悶的連環爆響……
那是我們的汽車啊!!
朱家喬心疼地張大嘴巴,竭力忍住哭叫的衝動。那可都是些寶貝疙瘩啊,一輛汽車,裝好多物資,裝好多人呢,就這麼被機關槍打成了一團團廢鐵。旁邊的草叢顫抖著,好多戰士都哭了,眼睛紅紅的。朱有道幾個老成的老兵壓著聲音低吼:「保持隱蔽!保持隱蔽!」
好像熬了一輩子那麼長,飛機走了,這次是真走了。大搖大擺地消失在如清水洗過的碧空中。指導員紅著眼睛竄過來:「工程連全體都有,迅速加固橋樑,讓剩下的汽車通過!保護好所有汽車,重複一遍,保護好所有汽車,讓所有汽車安安穩穩地過橋,到前方去——」
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便橋,朱有道乾脆利落地說:「保證完成任務!」
七天前,金子洞遭到了轟炸,少數人員傷亡,月台洞子被炸塌了洞口。所幸物資及時轉移,整體沒有遭到大的損失。營部來了指示,工程連第七排立刻趕往某地執行搶修任務,因工作需要,原駐金子洞連隊指導員孫霖任工程連指導員,原工程連指導員徐瓊生改駐金子洞。
因為前方有傷員要往後送,後方有物資要往前運,把一句「英雄有用武之地」應了個正著!
十幾米寬的小河卻有個很神氣的名字:龍川。龍川在兩山夾著中間的平地上流過,窄而深。朱有道站在水邊,不斷放長手裡的定水杆,眼睛時不時瞥向那大梁彎折成30度角的舊橋,眉毛擰作一團。
就連身後什麼時候多了個人,也是聽見了腳步聲,才發覺,朱有道道:「家喬,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