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甦醒
2024-09-21 18:21:23
作者: 荷蘭沒有風車
寒風凜冽漫天飛雪,金華國最北邊的雪山,白茫茫無邊無際,飛鳥不過,了無生煙。
於這寒風狂卷之中,雪山之巔——雪寒峰,巍巍屹立聳入雲端。像是雪山之神鎮守一方,神秘,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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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一隻白色鶺鴒鳥落在雪寒峰腳下,沒有人能發現那裡有個冰門。
仿佛聽到了鶺鴒鳥撲騰翅膀的聲音,那冰門緩緩推開,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伸了出來,骨節分明,指甲如玉,月白均勻,像是撥弄琴弦之手,卻更加有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過如此吧。
鶺鴒鳥落在掌心,將嘴巴上叼的一朵白花鬆開,啾啾叫了兩聲,惹得這隻手的主人說了一句:「找到雪蓮花了。」聲如碎玉般好聽,卻不帶任何感情,甚至是冷漠。
這人合上門,帶著鶺鴒鳥走入雪寒峰內。走過冰雕的蜿蜒小路,轉過一個彎兒,頓時覺得溫暖,豁然開朗起來。這是一個天然的山洞,四周石壁,中央一池清水,徐徐白氣升起,在石壁上凝結成水珠,順著滑下再匯入池中。
這池水清澈見底,也映照出這人的模樣。他是位極為俊美的男子,仿佛是從畫卷中走出的人物,五官精緻,挑不出任何瑕疵。一襲雪白長衣鬆散披在身上,青絲如瀑布垂於腰際處。神情淡漠,疏離,仿若謫仙在人間。
山洞裡的東西少的可憐,一張放了筆墨紙硯的石桌,兩個坐墊,一個鍋兩隻碗,還有一張床。僅此而已。不過這張床上躺著一位女子。男子走到近前停住了腳步,俯下身仔細看著女子,那女子似乎睡著了,卻又像是死了,唇無血色,臉色蒼白如雪。
「璃珞,你會離開我嗎?」男子伸手輕輕撫摸女子臉頰,十分不舍。
「千日醉,醉千日,不醒,則亡。」那是從醫書上看到的。千日醉是一種毒藥,吃下後可以讓人保持沉睡的狀態,可是,一千天內若是不服下解藥,便會死。而這解藥,就是七瓣雪蓮花,雪山上最不起眼的雪蓮花。
男子望著掌心的雪蓮花,從日落到月出,猶如雕塑紋絲不動,內心卻是波濤洶湧,救活夏璃珞,或許就意味著失去了她……
終於在鶺鴒鳥的啾啾兩聲中,男子從漫長回憶中醒了過來,取過一隻碗兒,將自己的手腕兒劃破,流了半碗血,將那七瓣雪蓮花扔了進去。
雪蓮花遇到男子的血,便一下子被吞沒,消失。而那碗血也起了變化,咕嘟咕嘟冒泡,不斷的縮減變淺色,最後凝聚成一粒藥丸,通體雪白。
男子拿起藥丸塞入了夏璃珞口內……
一聲苦笑,跌坐地上……
他終究學不會自私……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微的咳嗽傳來,男子轉頭看向夏璃珞。她緩緩睜開眼睛,大約是因為睡得太久,變得遲鈍,將眼前的一切看清楚後,最終定在了男子身上,「凌寒陌,我怎會在雪寒峰?」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凌寒陌終於有了些表情,「你睡了許久。」
「多久?」
「三年吧。」
夏璃珞騰地坐了起來,因為太猛而有些頭暈,冷寒陌伸手扶住了她,「赤城之戰之後,我一直昏睡?」
「是。不過那場戰役,不叫赤城之戰,皇上已經定了名字叫赤城之亂。」凌寒陌糾正。
夏璃珞愣了一下,一字之差,千里之外,仿佛看到了那場鮮血淋漓的廝殺,馬蹄踏過屍骨無數,喊殺聲嘶啞,戰鼓聲隱約,夕陽如血之下,有人倒下,有人還在掙扎……
那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奪去了她的親人……
「蕭懷琛呢?他怎樣了?」
蕭懷琛!三個字,讓冷寒陌的眼眸驟然縮緊,凌厲,殺機,卻又無奈,「皇上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軟禁宮中。」
猶如晴天霹靂,夏璃珞險些昏厥過去,「為什麼?」
「你先喝些粥,我慢慢跟你說。」凌寒陌動作熟練的將早就熬好的粥盛了一碗遞過來。
夏璃珞十分聽他的話,剛醒來,不適合吃太多,只是一碗粥便好。
凌寒陌坐在池水邊,夏璃珞挨著他坐下,「我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嘆了一口氣,凌寒陌將這三年的事情侃侃道出,「我去的晚了,廝殺已經結束。我是從萬千屍體中將你扒出來的。沒有找到你的父親和哥哥,聽說他們……」
「他們都死了。」夏璃珞的聲音很輕,難掩悲傷,淒涼。她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被敵軍包圍,跳崖自盡……
守衛赤城的將軍名夏元山,是夏璃珞的父親,他有一個兒子名夏無傷,兩個女兒,長女夏璃珞,次女夏璃珠。夏璃珞喜歡舞刀弄槍,很早便跟著父親和哥哥上戰場,而夏璃珠恰恰相反,她喜歡琴棋書畫,養在深閨學女紅。
「璃珠,她……」夏璃珞自幼疼愛這個妹妹,自然掛念。
「她無事,已經嫁人,衣食無憂。」凌寒陌幽幽看向夏璃珞,「三年了,物是人非。許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夠掌控的,璃珞,忘記那一切吧,留在這裡,無憂無慮,逍遙自在。」
夏璃珞輕輕搖頭,隨即又問道:「皇上為何要廢了蕭懷琛的太子之位?」
沉默片刻,凌寒陌開口,「當年皇上讓他負責赤城,可是赤城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十萬大軍全部陣亡,皇上惱怒。而你與他的婚約也不作數了。」
當年文皇后十分喜愛她,親自定下婚約,只等夏璃珞年滿十六歲便嫁給蕭懷琛為太子妃。兩人感情甚好,卻沒想到,夏璃珞剛滿十六歲,赤城便遭受了敵軍的攻擊,父親的意思是敵我兵力懸殊,只守不攻,等到對方糧草耗盡再反擊。可是皇上下令,必須反擊。於是便有了那場血戰……
夏璃珞悲傷,「沒想到連累了他。可是為何朝廷的援軍已經到了,卻不肯相助?讓我父親和哥哥死的悲涼。」這總該有個說法,總該去問個明白,斬釘截鐵,「我要去都城,面見皇上。」
「你不能去!」凌寒陌一把拉住她。
「為什麼?」
深深吸了口氣,仿佛做了很大的決定,凌寒陌的聲音低沉,「因為你已經死了,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
「可是我沒有死。我只要給他們解釋就行。」
「不行!你不能去!」凌寒陌再次阻止了她。
「到底是為了什麼?」夏璃珞心中起了疑惑,感覺到事情不簡單,「寒陌,我們認識十幾年,你從未騙過我,是不是?」
「我……」暗暗咬了咬牙,凌寒陌不得不說了出來,「皇上認為夏元山和夏無傷暗中勾結黎國,導致十萬大軍死傷殆盡,下旨誅九族。」
誅九族!這三個字如同重錘打擊在夏璃珞的心上,每個字都讓她為之一顫,「夏家忠心耿耿,皇上怎麼能……」
「從赤城將軍府中搜出了夏元山和黎國石沖將軍的信件,赤城之戰其實是夏元山和石沖早就謀劃好的事情。證據確鑿,皇上震怒,夏家滅門,就連府中丫鬟婆子都掉了腦袋。」凌寒陌沉聲:「所以,你活著的消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誅九族?那麼璃珠……」皇上下旨,作為夏家二小姐的璃珠怎能安然無恙?夏璃珞不無擔心。
「蕭懷琛在聖旨下達前娶了她,所以她已經不是夏家的人。」
未婚夫婿竟然娶了自己的妹妹?夏璃珞難以置信,可是凌寒陌那清冷的聲音無法抵擋,「皇上讓蕭懷琛在太子之位和夏璃珠之間選擇其一,他選擇了後者。他愛的是夏璃珠,他用太子之位換了她的性命。他負了你……」
猶記得蕭懷琛說過,「此生非夏璃珞不娶。」
夏璃珞怎麼也想不透蕭懷琛會變心,低頭看頸處玉佩,那是蕭懷琛送給她的定情信物,翡翠雕刻而成的一對鴛鴦。那誓言猶在耳邊,他卻娶了璃珠。
「也許,他以為我死了,所以……」
「三年前的臘月初八,他娶的夏璃珠。」凌寒陌這話無情,揭開了殘酷的現實,那是夏璃珞死去的第三天。
「我一定要去都城。」夏璃珞決然,堅毅的目光看向凌寒陌,「你會易容術,幫我更換容顏。這樣所有人都不會認出我!」
凌寒陌暗暗嘆了口氣,他終究留不住她,「你真的要去找他?」
「我不甘心,夏家是冤枉的,不能就這樣背負叛國的罪名!」夏璃珞堅決。
「好吧,我幫你。」認識了十幾年,凌寒陌太了解夏璃珞,若是不解開心結,她這輩子都不會痛快,或許讓她去見蕭懷琛,面對血淋淋的現實,才會死心吧……
凌寒陌有門獨家手藝,就是易容術,薄薄一層皮貼在臉上,便換了容貌。而這層皮不易脫落,十分逼真,沒有人能夠瞧出破綻。
坐在池水邊照自己的模樣,夏璃珞十分不滿意,「怎的將我弄成這幅丑模樣?」
「安全。」凌寒陌吐出兩個字。
「憑我的本事,還能被人欺負?給我弄個好看的樣子,最好是傾國傾城之姿。」夏璃珞撥弄著幾張軟皮,自己選了一個換到臉上。
凌寒陌神色大變,「這個不成!」
軟皮已經戴上,池水中的影子貌若天仙,夏璃珞十分滿意,不肯摘下來,「為何不成?」
「因為——這個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