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娘親
2024-09-21 15:21:57
作者: 冰糖葫蘆串
秦澤垂眼看著她,看了許久 許久,這才收回視線。、
就算是如此又能夠怎麼樣呢?
不管採桑如何選擇,只要採桑活著,江樓月就太好控制了。
就算是採桑之後會被那些鬼魂所蠶食,他也能夠大致掌控江樓月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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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採桑死了,江樓月的仇恨和憤怒,稍加引導,也能夠指向建安王。
不管怎麼說,這次的布局還沒有完全失敗,回到金陵後,仍舊還有機會。
「墮魔一事,不必再說,我絕對不會妥協的,我不可能利用江樓月來當我復仇的籌碼。」採桑沉聲開口道。
「退一萬步講,哪怕江樓月墮魔,你如何控制那些怨靈,你能有幾分把握,能夠不擴大傷害?這計劃就是一把雙刃劍,一不留神,只會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罷了。古往今來,但凡是魔降世,死傷哪裡有低於百萬的?他人視魔為洪水猛獸,你竟然還想要放魔出山,就不怕一失足鑄成大錯嗎?」
採桑聲音被夜風逐漸慢慢吹遠,散在夜空之中。
「宮中有一個千年前的高僧創下的巨大陣法,只要在內,管他什麼妖魔鬼怪,只要進入其中,就不可能有機會逃脫。」秦澤不緊不慢地回答他的問題。
「原來你早就已經計劃好了,要用江樓月的性命換你登上皇位,一路坦途。」採桑的臉上是一片嘲諷,視線冷的可怕。
秦澤一時間摸不准她所散發出來的殺氣,是採桑本人還是她身體裡面的萬千怨魂的清晰,當下沒有說話,警惕地保持著距離。
此事的採桑就像是一個無法掌控的炸藥,稍不留神,就會被那些怨魂搶占了身體,瞬間爆發。
「既然宮中是有那勞什子驅鬼陣法,那不管建安王用什麼樣的法子搶占了皇帝的身軀,都能夠把人騙進陣法裡面,直接驅逐,何必如此麻煩?」採桑倒是忍下了火氣,不曾爆發。
「你的意思是讓我弒君弒父?成為千夫所指?」秦澤面上有些好笑。
採桑聽了這話後,神色更冷了幾分:「你想讓別人為你犧牲性命,自己卻連名聲也捨不得,未免太過分了吧?」
「我若是如此做的話,就算是能夠毀滅建安王登上王位。可是,朝中眾臣不會服從我,天下百姓不會服從我,隨說沒輸掉,也算不上贏。」秦澤聲音沉沉地,帶著千斤重的擔子一般。
「那就放棄皇位,與江樓月的命相比,你的權勢名聲又算得了什麼?你自己什麼都不願意放棄,又怎麼可能讓別人為你賣命。」採桑冷哼一聲。
秦澤看著她,被人如此無禮對待,竟然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的情緒,只是無比坦誠地開口:「我不能夠放棄。」
「我的那些兄弟裡面,有人好色,有人弒殺,有人玩權弄勢,有人昏聵無能。雖說我無意自誇,可是,我是唯一一個適合登上皇位的,其他的,不管是誰,有一日登上大寶,都是天下百姓之難。」秦澤沉聲道。
採桑嗤笑著:「天下皆黑,唯你獨白啊……」
秦澤還想要說什麼,採桑卻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不想要聽你在這兒廢話,不管你說多麼冠冕堂皇的話,我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就算是天下眾生,整個世界,都放在天平的另一端,我都不會放棄江樓月。」
「為什麼?江樓月就對你這麼重要?」秦澤一臉疑惑:「你嫁入江府才多久?半年?這麼短暫的時間裡面能夠建立多深厚的感情?你見過餓殍遍野的景象?你見過屍海血原?你見過眾生困苦,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你當真認為區區一條人命能夠與眾生相提並論?」
採桑仰著頭看著他,目光澄澈:「感情是無法用相處的時間長短來衡量的,太子殿下又怎麼能夠懂得我的心思呢?這一生都在爭權奪勢的旋渦中心,自然是沒有什麼寧肯背棄天下人也要守護的存在吧?」
秦澤雙手緊握著,無話可說。
寧肯背棄天下人也要守護的人,他也有,只是可惜……
那人已經不在了。
「小人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先告退了,太子殿下。」採桑的聲音冷漠。
「你的母親……」秦澤忽然間開口,止住了採桑的步伐。
「你的母親,真的沒有跟你提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秦澤問,那雙眼睛裡面依稀帶著一些渴望。
採桑一臉冷淡:「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沒什麼……」秦澤嘆息著,僵直的後背忽然間塌了下去,面上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走吧。」
採桑眉毛緊蹙著,心中雖有疑惑,不過也不想要深究了。
她飄然退去,塔頂之上,只留下了秦澤一個人面對茫茫黑夜。
記憶隨著秋風被吹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夢中的皇宮褪了色,只有一個人無比明艷地坐在床上,頭髮散著,看上去雖說十分憔悴,卻仍舊十分美艷。
她懷裡抱著一個嬰兒,輕聲哼著不知名的歌,哄著孩子睡覺。
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小孩,那女人愣了愣,隨即冷著臉開口:「幹什麼?那狗皇帝敢讓自己的兒子來我這裡,就不怕你被我殺了嗎?」
她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開口。
秦澤被她發現了,倒也不準備再躲藏,慢慢走到了床邊上,看著她懷裡白白淨淨的小孩子:「又有什麼關係,他又不在乎。」
這話倒讓那個女人有些意外,聲音柔和了許多:「你娘親呢?」
「親生的那個嗎?死了。」秦澤面無表情地開口:「在冷宮裡面,被一把火燒死了。」
那女人表情有些變了,看著秦澤的眼神深沉晦澀。
「我現在有別的娘親了,是個貴妃,本來想著母憑子貴,可是,沒想到皇帝根本就不喜歡我,倒是白瞎了她挖空了心思把我從一眾妃嬪裡面搶到手了。」秦澤冷笑著:「倒也不想想,若是皇帝喜歡我的話,怎麼可能不聞不問這麼多年,把我一個人丟在深宮裡,從來不曾見過我,還把我母親丟到冷宮裡。沒有腦子的東西。」
那女人臉上帶著一抹笑,覺得面前這個小孩子倒是有些意思:「你現在不也很受寵嗎?這樣大的事情交給你個小孩子來辦,看樣子皇帝對你還算是十分信任的。」
「這點信任還是拿我娘親的命換來的,我就是他手下的一把刀,指哪打哪,如此聽話的武器,他也不想隨隨便便就丟掉吧?」秦澤聲音又沉下了幾分,像是一腔憤怒終於找到了發泄口,面前這個沉默著的女人似乎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他又繼續說下去:「我的娘親被陛下關在了冷宮裡面,我從出生後就沒有見過她……」
「後來我去冷宮裡看了她,想要問問,陛下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又要生下我?」秦澤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嘴角笑意更加冰冷了:「我來的不是時候,她似乎是犯下了什麼大錯,又或者只是造人陷害,不過這都無所謂。陛下正在查證,若是真的找到了他謀害皇嗣的證據,不只是她,我也會被株連。」
「所以她自殺了,連帶著冷宮裡面所有的宮人一起,一把火燒了冷宮,瀕死的時候,還將那劍塞到我的手中。」秦澤臉上的笑意更深,聲音卻更加冰寒:「用她的命給我鋪了一條路。」
「這女人還真厲害。」秦澤說這話的時候,眼裡空洞洞的:「就算是被困在冷宮裡面,不能夠 調動一兵一卒,仍舊能夠做到如此。為了子嗣能夠登上王位,竟然連自己的性命都能夠拋棄。我果真是被陛下召見了,他說我夠狠心,以後說不定能夠站在萬人之巔無人之境。於是,我被打造成了他最趁手的一把兵器……」
那女人睫毛顫了顫,皺著眉頭看著秦澤:「過來?」
秦澤愣了愣,話停了下來,許久才遲疑著向前走去,站在了床榻前。
那女人的身體很虛弱,虛弱到光是抬起手臂看上去就已經耗費了全部的力氣了。
秦澤看著她,一臉不解的模樣,等了許久,才等到了那女人冰涼的手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面。
秦澤一愣,身體僵直了。
「既然要說這麼無情的話,就別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來。」她說。
秦澤聲音彆扭:「我不覺得悲傷,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女人,母親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詞罷了,若說她帶給了我什麼的話,那也只有那雪夜時滿地血腥和火光帶來的噩夢和一條充斥著鮮血的路罷了。」
「別說了。」那女人聲音溫柔。那女人將孩子放在一邊,伸手輕輕抱了抱他:「沒事的,你還小,偶爾像個孩子一樣撒撒嬌也是可以的。」
秦澤抿著嘴,眼前覆蓋的那一片冰涼似乎慢慢變成了一片溫熱,還帶著濕潤。
他抿著唇,忍了好久,忽然間嚎啕大哭。
哭的久了,那雙眼睛腫的像個核桃,床上的嬰兒似乎感受到了悲傷的情緒,也哇哇大哭起來。
那女人抱起了床上的孩子,聲音溫溫柔柔:「要抱抱她嗎?」
秦澤試探著朝著那孩子伸出手去,又僵在了半空:「我沒有抱她的資格……」
那女人笑了起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牽引著他朝著孩子的臉上摸去:「還不過是個小孩子呢,別把什麼罪名什麼責任往自己身上背,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就算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也可以獲得原諒的資格。」
秦澤掌心裡一片柔軟,他仰頭看著那笑的溫柔的女人,這就是母親吧,若是冷宮裡那位還活著的話,是不是……
也會如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