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秦著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林簡的哥哥——林策。

  平時見他的時候多事低著頭，聽雲珈吩咐也是從不多說話，基本上都是那種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就像是房間裡的某個物件，可能是花瓶，可能是座鐘，也可能留聲機……都是可有可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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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著也算是心細如髮的人，都沒有注意過他的存在，怪只怪他偽裝的太好。

  在雲珈這個公館裡，阿布可以開車，可以打掃庭院，可以修剪花草，可以端茶倒水，甚至雲珈生氣的時候也能拿著東西砸到他身上。

  如今看來，他的各種忍受都是有原因的。

  「筱筱……她很是傷心，今天你在包間裡說的話，她聽見了。」

  林策的話讓秦著低下來了頭，知道她恰好也在，他說什麼也不會有那樣的一番胡謅。

  可是一切為時已晚，他就是負了她。

  「抱歉，我沒能護她周全。」

  「那我也要謝謝你，起碼保住了她的命。」

  林策抬起頭來，一隻獨眼感激的望著秦著。

  「抱歉。」

  秦著明白他的意思，想必是覺得現在自己這張被大火燒毀的臉會讓人心有餘悸。

  「無妨。倒不如說說你的遭遇，或者你是不是準備與筱筱相認。」

  「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去跟她相認，我如今唯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雲珈在瑞士銀行的一個記事本，我想知道當年到底是誰讓林家滅門。」

  其實這件事真的說來蹊蹺。

  林家與楚家聯姻，楚家僅僅是嫁出去了一個女兒。

  而且當時的聖旨上並沒有連坐，所以林家不該遭此橫禍，到底是誰假傳聖旨，是誰想滅了林家？

  那時候的兵荒馬亂，那時候的混亂綱常，那時候的林家就這麼成了別人的刀下冤魂。

  林策的妻子楚韻當時身懷六甲，就這麼被一刀取了性命，事後林家還被縱火燒毀。

  只有林策在亂刀下躲過一劫，本想護著楚韻的時候又被一個燒斷的橫樑砸在腿上，動彈不得之時。

  眼看著妻子被蒙面的歹人一刀捅在了肚子上，登時一屍兩命。

  林策則是後腦挨了一刀，整個人便昏了過去，不想昏迷的時候又被烈火灼傷了眼睛，他疼醒了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問了一句：「拿到東西了嗎？」

  他沒敢動，忍著劇痛，就這麼躺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裡，他聽不到任何人聲的時候，這才敢動一下身子。

  血液已經凝固，跟地上的灰燼都黏連在了一起，他的一條腿也基本上廢了。

  一隻眼睛更是沒辦法睜開，因為眼球都已經被高溫燒化。

  老天爺真是要給他活路，受了這麼重的傷，忍著非人可以忍受的疼痛，林策就這麼活了過來。

  他的腦子裡至今都還記得那時候有人問出來的一句話，大約老天爺也是想知道這句話到底藏著什麼秘密，需要讓他去揭開真相，所以就留著他這條命了。

  「我死裡逃生，也想去上海找筱筱，可是終於到了上海以後打聽了很多人，卻聽說她結婚了，還去了美國。」

  聽著林策的講述，秦著雖然未能經歷，可是看著他臉上褶皺的皮膚，還有戴著一隻眼罩的獨眼，心裡頗為痛苦。

  「是我不好，讓她受了委屈，我……」

  秦著想說他會補償，可是他到底該怎麼補償，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沾了她的身子，又在她面前親了別的女人，還說了那樣一番話敗壞了她的名聲……

  一個女人有多少的底線，多少的自尊，都被他無情的摧毀了。

  她拿他當依靠，他卻給了她一身傷。

  「我知道你想補償筱筱，你對筱筱應該還是喜歡的。我也看到你偷偷藏了槍，想殺雲珈，可是我想請你緩一緩。不是不讓你殺她，的而是我想找到林家的仇人，再對她下手。」

  林策懇求的眼神望著秦著。

  「好……你也可以把想查的東西給我，我找人去查，這樣能快些。」

  林策認真的點點頭，就再給秦著說起來這滅門慘案的細節。

  雲珈的父親是個衷心的保皇黨，他對清庭小皇帝那是效忠的絕沒二話。

  所以不管是對於革命黨還是義和團都是恨之入骨，他都想盡一切辦法除之而後快。

  林策把懷疑的對象放在他的身上也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後來才發現雲珈的父親手裡其實有個冊子，這個冊子是記錄他們保皇黨的人名。

  雲珈的父親當時並未參與對林家的絞殺，但是他們似乎是因為保皇黨內部的爭執所以才拉著林家下水。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樣的糾葛，林策只有拿到了雲珈的父親那本小冊子才能知道了。

  秦著沉吟了一下，這件事確實也很是棘手，對於要殺雲珈這件事看來只能是從長計議了。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是不是開車要撞筱筱的人也是你？」

  「是，當時是雲珈給我下了命令，讓我開車撞人。我知道是筱筱，所以提速之前就故意踩著油門，讓車子發出了轟鳴聲，這是提醒她一下，還好她反應快。」

  「果然，筱筱也給我說，那個車子開過來之前聲音特別大，就是像是在提醒一樣。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我也是事出無奈，可能嚇到她了吧。」

  「那麼我父親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嗎？雲珈扣住了我父親，說是安排在了一間公寓裡，你知不知道在哪裡？」

  秦著突然想到這件事，問林策的時候就特別的急切。

  「這件事雲珈沒有交給我去辦，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能打聽的出來，你給我一些時間。雲珈做事陰毒狠辣，特別像她的生父。而且，她不僅僅只把事情交代給我一個人，比如有一次我開車把她帶到了一個小巷子裡，她去做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出來的時候，她的手裡拿了一個巴掌大的紙包，看起來很是得意。」

  紙包……

  秦著就知道雲珈與廠子工人中毒的事情脫不了干係，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了。

  他緊緊的捏住了手掌，攥成拳頭，骨節都被捏出了聲響。

  「廠子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她乾的？」

  林策這回終於把事情都聯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