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林簡關了燈，人躺在蚊帳里，她有些失望，這種失望就像是空曠荒漠裡的野草在一場甘霖之後毫無徵兆的冒出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的瘋長，最後蔓延到天地相接的地方。

  她失眠了……

  腦子裡是與秦著各種有交集的片段，從一開始的泛泛之交，到後來他可以在外人面前肆無忌憚的介紹她是自己的妻子。

  可是再看從晚宴之後他的態度，一且似乎又回到了起點。

  林簡有些看不清自己了，她也開始看不清秦著。

  到底他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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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自己又該怎麼辦？

  何去何從已經成了她的一個難題。

  不可否認，現在她已經對秦著的感情非同一般，那個時候的豪言壯語，說什麼自己沒有私情，現在真的是有些難為情了。

  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忐忑，慌張，思緒萬千卻還要故作如常。

  林簡想著自己不能這樣下去，她總要調整好自己，秦著是做大事情的人，不管自己與他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她都不能給他添麻煩。

  情愛一事，暫且放下，這才是最好的安排。

  還有一年，她的課業就要結束了，她現在應該早做打算。

  是該回國，還是該接著上學。

  那個時候她是想換個課業的，不過既然秦著說了對她沒有要求，她想著還是繼續自己的課業。

  不過經歷了暑假這一次的翻譯工作，她到是越來越喜歡翻譯這個工作了。

  而且最後的收益也算是不菲的，她覺得甚是有成就感。

  她想著，能翻譯一些國外的著作，不管是文學消遣的，還是專業專著類的，這都算是與國家有益處的了，比自己去看那些建築類的書籍還要各種計算好上很多了。

  只是她有些想家了，她想回國……

  一時間想笑自己的糊塗，她哪裡還有什麼家？

  家裡還有什麼人？

  只不過那裡還有與自己一樣的母語而已。

  哪怕這一點點也是自己的情愫和羈絆。

  在這裡的兩年，她真的有些倦了。

  紛擾繁華的上海灘，九河下梢天津衛，都是她喜歡的風格，不管還有沒有家人，那都是她的家。

  評彈音色裊裊，軟語繚繞，她在上海的時候總喜歡去清苑坐上幾天。

  燕老先生的梅花大鼓，嗓音高亮，她聽不明白什麼劇情，可自小就被祖父抱在懷裡那種親切與溫暖，是以後再也尋找不到的。

  這些都是旁的地方給不了的感受……

  這一夜，她夢回老家，那裡有自己看著最是熟悉的黑頭髮，黑眼仁兒和她是一樣的。

  林簡起的有些晚，她著實有些累了，再加上失眠，自然沒有什麼太多的精神。

  住所里只有麥莉夫人，林簡就問其他人的去處。

  原來都跟著秦著出門去了。

  她點了一下頭，於是就進房裡看書，突然瞥到自己掛起來的那件禮服，目光一滯，怕自己想的太多隻好趕緊收住心思。

  一般的書籍還沒有看完，沈彥突然來訪。

  他也是來找秦著，卻只看到了林簡，他不能告訴她自己與秦著之間的事情，於是就挑選他們能討論的事情來說。

  「聽說你對翻譯的事情很是感興趣。」

  「是的，可是現在只是英文翻譯，我想著還是要多學幾門語言，這樣有其他的書籍我也能做了。」

  「這個想法很好，比我有遠見。」

  「是嗎，你也覺得可行。」

  「其實法語和德語你都可以學學，我覺得你有這方面的天賦。」

  「承你吉言，我會努力的。」

  沈彥看著林簡笑的很是自信，就知道她這人定下了目標就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於是也跟著會心的微笑。

  「可是，我很想回國了……」

  「確實，這裡畢竟不是咱們自己的地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我也是這樣覺得，沒想到不謀而合了。」

  「你有沒有和秦著說過？」

  「還沒有……」

  林簡的眼眸黯淡了下來，她沒有獨立的能力，所以需要事事請示一下。

  「國內的時局現在還不夠穩定，你最好給他說一聲。」

  沈彥其實也是在為林簡著想，可是恰好就這麼戳動她心底的敏感，他發現自己說的略有不妥，就立馬解釋一番。

  「是，我會給他說的。」

  林簡也覺得自己是有些過分了，她似乎總是從自己的感受出發。

  恰好秦著這個時候回來，沈彥與他就去談他們的事情，林簡接著回去看她的書。

  這一談，時間很長，到晚上用晚餐的時候沈彥的也沒有走，最後整個住所的人都聚齊了，沈彥也就一起留下來用飯了。

  林簡靜靜聽著他們在討論關於與雲珈合作的事情，她猶如一個局外人，整個晚餐的過程中一句話都不多插。

  飯後秦著問林簡對於和雲珈合作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她願意合作自然很好啊，你不也說過，做夠了那些激進青年才會去做的事情，發展實業才是根本啊。」

  「你明白我的用意就好。」

  「我想以後做翻譯的事情，還有就是我不想在這裡了……」

  秦著看著林簡的表情，略略有些緊張，她緊張的時候特別喜歡拇指與食指對捻。

  「你想去哪裡？」

  「想回去，回中國。」

  聽她這麼一說，秦著有些發怔，這不是他對她的安排，他想的安排是讓她留在這裡，過著上等人的生活，就像是一個貴婦人，不愁吃穿。

  「這個倒是意外。」秦著回神，然後輕笑。

  「……我還想學些其他的語言，比如法語，德語……這樣我也能翻譯其他國家的文字了。」

  林簡說話的態度很是小心翼翼，她差點又把與沈彥下午說的話說出來，生怕多出誤會，所以趕緊調整了言詞。

  秦著覺得她在自己面前還是有些怯懦。

  方瓊曾說，林簡內心很是自卑，她總是想著要獨立，秦著現在終於明白。

  「林簡……你一直都很好，不需要自卑。你很努力，也很優秀。我不是你的僱主，也不是你的東家，你有權利自己做決定。」

  「嗯，我知道。但是局勢不穩定，你上次也說了讓我小心雲珈，所以我很多事情還是需要給你說一聲，這樣你好提前安排，不至於被動。」

  林簡心思轉動了一下，她還是隱去了自己的卑怯，找到了請示匯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