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司備處遞摺子
2024-09-21 04:52:07
作者: 夜有所夢
一頓家宴吃的不是滋味,到了最後也沒人介紹林綺,魏詩菀仔細叮囑了一番,便讓魏玉陪著山月在院裡走走。
「你對鄭府很熟悉。」山月見魏玉輕車熟路帶自己逛院子,看著他肯定道。
「小時候常來找鄭直玩!有時候也在這兒住!」魏玉抬了抬壓彎的樹枝,彎著身穿過,順勢低頭望向山月笑道:「有想問的便問吧。」
「魏大人好眼力!」山月一頓溜須拍馬,也裝模作樣抬手行禮道:「朝廷上如今怎麼看江城,怎麼看鄭直之死?」
魏玉還以為山月是要問些關於鄭直的事,聽到這話,不由地挑了挑眉望向山月,卻見她雙眼似閃著星光的劍,明亮又銳利,勇敢地探向世界。
「怎麼說?」魏玉別過眼望向月下路,他也從適才的狀況里覺出了不對,有些事他也得斟酌。
「鄭大人三番兩次阻止我向朝廷遞摺子,反倒讓我將摺子給他。」山月低頭回憶著,扯了扯兩隻衣袖,將冷手縮緊袖子裡反掐住袖口。
「臨赴宴前,我偷偷將假摺子塞到枕頭下。走出不遠,又特意折回檢查,卻發現那摺子被人拿了。」山月望向魏玉笑了笑。
「你是說鄭家有賊?」魏玉也望向山月,滿臉驚詫裝傻充愣道。
魏玉的表現像一頂密不透風的蒸籠蓋將山月給悶著了,山月回以鬼臉,抬手惡狠狠戳著他手臂道:「鄭夫人是你舅媽,從小疼你,你可得想仔細了!少裝蒜!「
「行行行!「魏玉被逗的咯咯直樂,沒想到山月如此不顧禮儀便動手動腳,邊躲避著抬手抓山月的手,要擋著她亂來。
山月一隻手比划了一會兒,便找了個時機給魏玉抓住了,見魏玉一臉得意,她露出坦然一笑。
「如今他們要做的事,一定也很危險,為了鄭家,還請魏大人將內情告知於我。」山月的神態有超越年紀的成熟,魏玉這才明白山月是大智若愚故意逗他。
魏玉放手,微退了兩步望著山月,要將她看明白般,終於品出了她身上由內散發的冷清矜貴氣場,魏玉點點頭,也明白了為什麼鄭家二老喜歡她。
「你是要聽官話?還是要聽小道消息?」魏玉也正經了許多,靜靜望著山月道。
「你知道我要聽什麼。」山月面含微笑,如冰山雪蓮安靜而絕美地佇立,風輕夜靜,伊人在水一方。
「似乎有人參了鄭直一本,說他在江城勾結商戶,以權謀私濫殺無辜,列了幾大罪名,罪案的人證、物證也都一清二楚。」魏玉眉頭緊皺,也覺得情況頗為棘手。
山月雖覺得荒唐,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那人既然殺了鄭直,自然也找到了全身而退之法,只是沒想到,他們的勢力能影響朝廷的判斷。
「所以鄭大人不讓我去承摺子,是怕朝廷扣留我,盤問我?」山月顫了顫睫毛抬眼望向魏玉,心裡卻已有了答案。
「也許吧。」魏玉只是笑笑,也學著山月的調侃,抬手拍了拍山月的肩膀道:「捕快這一職位終究還是太輕了,山姑娘還得努力啊!」
魏玉心裡還有君子禮儀,說完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轉過身帶前去了。
有一瞬間,山月恍惚以為是鄭直,曾經的他也很喜歡這樣拍著她的肩膀。山月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冷,她突然理解了鄭氏二老的這份心意。
「怎麼了?「魏玉見山月冷在原地沒上前,轉身輕問道,正要上前,卻見山月轉過頭望著自己,神情認真道:」魏大人一言振聾發聵!小的一定好好努力!「
山月說著「嚯!嚯!哈!嘿!」舞起拳腳展示道,又前後輪著兩隻胳膊似街頭撒潑的婦人般,帶著刻意的笨拙與胡鬧,惹得魏玉大笑起來。
「別努力了!怪嚇人的,就你這樣,我看還是先給你找個大夫瞧腦子實在!」魏玉說著抬手,如拎小雞似的拎著山月的後衣領道:「天色不早了!送你回屋!「
長夜漫漫,魏玉送山月到屋子跟前,望著山月笑的天真浪漫,沒心沒肺,卻不知她心裡究竟怎麼想的。
「你可跟我出京考察?」魏玉靜靜望著山月,想將這女子的心思看個明白。
「不去了。」山月也回答的利索,抬手捂了捂被風摧殘的冰臉道:「我準備明日去司備案處遞摺子。」
「你想好了?」魏玉直要望進山月的眼睛裡,想瞧瞧她真實的心思:「此事由舅父來,也許可能好些。」
「也許、可能,你心裡也沒底不是。」山月輕笑了笑,笨手笨腳從懷裡掏出摺子遞給魏玉:「給你瞧瞧摺子上寫了什麼!」
魏玉倒是沒想到山月這麼輕易將摺子遞給自己看了,收斂錯愕,魏玉點了點頭翻開,才看清上面有鄭直在江城所做的種種。
「這些……似乎與朝廷收到的備案不同。」魏玉看到朝廷未曾收到的關於突襲江城衙門的幾個暗探的自盡與刺殺,剛好與鄭直濫殺無辜的罪狀重合。
若這本摺子上寫的才是真的,那麼一層層上遞到司備案處的那本,又是誰動了手腳?人都去了,為什麼要這麼做?後面又有什麼等著他們呢?
魏玉繼續往後翻查,又看到了江城裡發生的一些小事,神秘人暗闖書房,山月被迷倒,這些小事看似沒有關係,連在一起看,卻又別有玄機。
「這……為什麼鄭直要燒完所有的書?為什麼燒完後便要趕回京?為什麼當晚便…..」魏玉抬眼望向山月,他相信:鄭直如此行事,一定是察覺出了什麼。
「我仔細想過,若不呈報這個,縣令大人如今被按上的莫須有罪名,以鄭大人的地位,也能大事化小。可殺死縣令的兇手,再也不能查了。」山月靜靜望著魏玉。
「可……」魏玉握了握拳,緩緩道:「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若將這個遞上去,就不能查出殺死鄭直的真相了嗎?若是執意遞了呢……」
有些話魏玉不敢說,此事往大里想,干乎朝政,那人做了這麼多事,誠心要隱瞞真相,必然也做好了萬全之策。有人靠近,只怕也是刀山火海。
「試試唄,他們應該也在等我們的選擇,我明天便去遞,究竟是不是我們多想,很快便能知道。」山月從魏玉手裡拿回摺子,朝著魏玉大咧咧笑了笑。
「你不怕?」魏玉望著山月,頗有些佩服起她的淡定從容了。此水之深,不可想像,鄭家還有二老,她一屆外姓女子,其實沒有必要。
山月低著頭想了想,怕不怕?她怕的事可太多了,怕鄭直死,怕林綺肚子裡的孩子出事,怕鄭氏二老悲傷過度,怕她愛的人不幸福……
「明日若無事發生,我便將諸事交給鄭大人。」山月望向魏玉笑了笑,抬手自顧自揮別便回屋了。
背靠著緊閉的房門,山月深深呼了口氣,怕,她還怕她出事了,林叔難過,她下了九泉,不知該怎麼跟爹娘解釋,她可是連滅族之仇都沒查的人啊。
山月咬了咬唇走回屋裡,如今她知道對方的痛楚了,山月也知道用什麼來試探了,攤開摺子,將各項案件撕下,只留了江城的大小事。
重新將摺子粘好,山月將其他內容藏在衣櫃後面的夾縫裡,鄭直的莫須有的罪名,憑摺子裡記錄的各案人證、物證,便可幫鄭大人翻案。
可江城的事,若是朝廷不肯查,則更不能讓鄭家去查。所以這些江城事,還是不要讓鄭大人知道的好。
山月決定了,若是今日無事,她便不再回來,直接去找林叔了,她能為鄭直做的,也只能到這裡了,往後的春花秋月,她一個人賞。
小睡了一會兒,趁著天還沒亮,山月換上官服,留字後離去,一個人在京州吃了個熱呼呼的早飯,便往司備案去了。
剛進大門,便被人查了一通證件,又被盤問了一番後,山月終於到了裡間辦事處,卻見一人衣衫雜亂,席地癱坐在書堆中,望著手裡的冊子。
「大人,我是江城捕快山月,此次送江城縣令屍體回京…….」山月低頭行禮,恭敬稟告到,話還未說完,卻被那人打斷了。
「有要遞的便放下,沒事便可以走了。」那人連頭都未抬,只望著手裡的冊子。
「放下便可?」山月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這態度,心裡不爽利,忍不住反問道:「縣令遭人殺害可不是小事,大人……」
「遭人殺害?誰判的?」那人終於抬頭望向山月,橫眉冷對,一張國字臉布滿鬍渣,幾日未曾梳洗,可殺氣鼎盛。
山月鮮少被氣場給壓制住,微失了神,山月雙手握緊,又換了張人畜無害的笑臉。
「大人說的是,所以還需大人看一眼這摺子!小的來自江城,對這紙上諸事尚且清楚,有什麼還能問上一問!」山月嬉笑湊近,將摺子翻開遞到那人眼前。
那人撇了山月一眼,見山月不接,這才轉目望向摺子。瞧著這縣令是鄭直,他的眼神微變,怕山月有所察覺,乾脆端坐身體接過山月手裡的摺子,認真看完。
「嗯,知道了。」那人看完後便將摺子輕拋到一旁的書堆里,朝山月揮了揮手有意要趕她出去,那人身子一斜又側臥了回去。
「大人?」山月聞到那人身上的汗味,不由得退到對面,又賊心不死,小聲問道。
「趕緊走吧。」那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小聲抱怨道:「凡事講程序,今日你越級來與我遞這玩意兒,又沒什麼有用的證據……哎!不稀罕講,垃圾玩意兒。」
不稀罕講?垃圾玩意兒?大哥?您看不懂這些就算了,您怎麼能嫌棄我污衊我呢?山月萬萬沒想到會遭這一頓埋汰,也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多心多慮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您辛苦了!謝謝您!打擾你!」山月心裡橫嘴上老實,被罵的頭昏腦脹後,捂了捂頭卑躬屈膝道了聲謝,轉身便走了。
山月轉身離去,那人神情才嚴肅起來,微皺緊眉頭,悄聲拿起冊子,偷偷藏到了桌底下。
山月心裡鬱結,剛出門口不遠,便見有個穿著官服的人微笑上前,行以一禮道:「請問可是江城捕快山月?」
「是。」山月皺著眉回道,卻不知又有什麼么蛾子。
「前兩日江城的捕快們便回來了,山捕快,院裡可等候您多時,還請您跟我回去一趟,江城出了事,院裡還得根據您當差的這些日子,做些考核。」那人低眼有禮。
「啊?奧,久等,您帶路,我跟著跟著。」山月點點頭裝懂,其實是否和規矩,她是心裡是一概不知。
畢竟去江城都是因為被穿了小鞋,如今院裡找我,難道是想拿這由頭摘了我這身衣服。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想做捕快了,憋屈!不如改道做大哥!山月心裡埋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