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的震怒

  近夜，灰色將整個衙門吃下了肚，烏壓壓的低沉，鄭直坐在堂上一言不發，臉色肅穆，底下捕快陸續進來，見氣氛不對，也不敢太懶散，沉默的站了一屋，互換眼色，沒人敢說話。

  「山月失蹤了，早點找到，還有生還的可能。」鄭直抬頭望向堂內，眾人從吃驚，到唏噓，再到惋惜，卻沒人真正緊張關心。

  若是有希望的事，身為捕快，不涉及生死的，都還願意一試，可大家都太了解在江城失蹤意味著什麼了，明知無望的行動與愚蠢的期待，實在無法令他們打起精神。

  鄭直只覺得意外與失望，明明也曾共同奮戰，也曾熱血激昂，此刻的他們，卻又漠然地很真實。

  錯付的悲壯與羞恥將他包裹，鄭直甚至有些想丟下這不值得人拯救的爛地，轉身回到京城。

  「山月雖與你們同門不久，但她能在衙門，能作為捕快出事，你們就不怕唇亡齒寒嗎？」鄭直重重錘向桌子。

  「不是這樣講啊縣令！成為捕快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已經接受了會有這麼一天啊！」低頭沉默停訓的錢多抬起頭一臉忠貞地說道。

  

  鄭直皺著眉頭看向錢多。他甚至是不知道該表揚他們有看淡生死的氣度與覺悟，還是請他們更惜命一點了。

  鄭直又望向其他人，他們神情各異，不敢看鄭直。惜命，這樣一群在混亂中長大的人，真的不惜命嗎？或是早就學會對危險的事情視而不見呢？

  「縣令什麼打算？「孫管撓撓頭問道。他也不想給縣令希望，可想到盡責到讓人佩服的山月，他想，也許總得做點什麼吧。

  「找。「鄭直低著頭緊盯著自己捏緊的拳，只恨自己不知道還能依靠誰。

  「找…….「孫管喃喃重複著，將能幫助他們尋找的方式思了個遍。

  所有人也互換著眼神，驚訝、嫌棄、懷疑，甚至有人微微嘆氣著。都知道不過是大海撈針，白費力氣，卻是不敢提什麼意見。

  「張宇，你帶3個人去城東找，朱有魚你帶3個人去…….「錢多見鄭直意已決，轉過身開始指揮道。

  不消片刻，眾人懶懶散散結伴走了。如此心態，卻沒人敢相信他們的「找」。

  「孫管你還留這兒幹嘛？」錢多皺著眉望向孫管，上前連拽帶踹要趕人，孫管顛著躲開，笑嘻嘻的撅著嘴指向後面鄭直。

  「我去安慰安慰，表表決心獻獻殷情就走。」孫管嬉皮笑臉，悄聲說完便跑到鄭直身邊。

  去去去。孫管又努了努嘴示意錢多趕緊離開。

  錢多一臉嫌棄的望著孫管，嘆著氣搖搖頭一臉鄙視，衣袖一拜，故作灑脫地轉身，那張憨厚多彩的臉，待無人觀望，才露出一絲警戒與銳利。

  鄭直側過頭望向孫管，一雙靜如沼澤般的眼睛，在平靜與如常中吃人，孫管咽了咽口水，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尷尬地乾笑了兩聲。

  「縣令有所不知，江城有一暗影幫也許能幫忙找人。」孫管說道。

  鄭直皺著眉，不禁打起精神，望向外頭靜聽動靜，確認無人了，才側過頭望向孫管。

  「我也是聽街頭那群廢貨說的，說這暗幫幾乎沒有做不成的事，但出價極高，而且還得他們挑生意，若是願意接了，才會找上你。」孫管瞪著眼一臉感慨，這麼做生意，真的這麼不缺錢嗎？

  「如何聯繫他們？」鄭直問。

  「不知道啊，從未有人聽說過，所以我也不知道真假。」孫管說著搖搖頭。

  真想把這個智障打殘，都什麼當頭了還在亂給我希望？能不能懂點事？鄭直閉上眼，勸自己冷靜。

  「所以我覺得縣令讓我們大肆去找絕對是對的，至少這樣暗幫的人自然也知道了，那想不想接生意，就變成他們的事了。」孫管說著討好的笑了笑。

  「滾吧。」鄭直懶得看孫管，趁自己內心平復了些許，趕人道。

  「誒好嘞好嘞。」孫管早發現了危險，趕緊撤回手腳三兩腳跑下了堂。

  「你們真的不害怕山月死了嗎？」鄭直還是忍不住問道。

  孫管止了步子，一張喜臉漸漸褪去，剩的只有悵然。

  「看慣了。總是在提醒自己心得冷一點，漸漸就變成了你討厭的樣子。」孫管抬起頭看向前方，只覺得種種與他無關。

  「官府說來幫我們，可無論是收權收商，都是為了官家，我們百姓的苦，誰又真正在乎呢。」孫管走了神，心裡的話也開始往外冒。

  鄭直突然覺得自己被砸地清醒，他剛才想因失望而拋棄此地的念頭，原來他們嘗了更多，官家不曾給予任何支援的那些年，他們又是怎麼過的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能厭惡他們的冷漠與懈怠，可朝廷對此處的百年流放，何嘗不是報應。

  「噗噗噗。」翅膀扇動的聲音，有雀兒從空中飛過。

  我是誰？我在哪兒？孫管醒過神，瞧了瞧自己的身手，又望了望四周，撓撓頭，回身望了鄭直一眼，只見他一臉震撼，似是而非地看著自己。

  孫管心裡咯噔一聲，衰著張臉陪笑，緊張兮兮地抱了拳，一抬腿一溜煙兒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