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能就這麼走

  魏紫一面下意識的隨著夏至的腳步朝前走著，腦海中卻是思潮湧動、亂麻麻的理不出個頭緒來，也就渾沒意識到他們已在地道中走了不遠的距離。

  又過了一會兒，一行人已是走到了地道的盡頭處。只見那盡頭處也有一叢和之前差不多的海草，夏至在海草之上如之前那樣摸索了一番，就見前方裂開了一個足可讓人通過的口子來。

  夏至便對魏紫道：「姐姐，我就送你們到這裡了。這裡出去是一片荒地，毫無人跡的，你們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出了這裡往東邊走兩三里就是海城出口了，你們快走吧。」說著就推魏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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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紫卻是想起海藍藍的手段，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就拉著夏至的手道：「小藍……夏至，和我們一起走吧。不然你回去如何交代？」夏至卻是一笑，道：「姐姐放心，那海藍藍對我頗為信任，我自有辦法脫身。」說著，硬是把魏紫推出了洞口。

  姚黃此時早已回過神來，她見魏紫出去了，也朝著夏至笑了一下，道：「多謝妹子了。」之後就忙忙的從洞口鑽了出去。

  江浪見狀也不再遲疑，向夏至抱拳鄭重道：「夏至姑娘的恩情，來日定當回報，還請姑娘保重。」說完便跟在姚黃後面鑽了出去。夢落也是朝夏至一抱拳，說了聲：「多謝。」之後轉身走了。

  夏至望著夢落消失在洞口處的背影，慢慢的笑了笑，走上前去合上了洞口。

  夏至卻不急著轉身回去。她抬起左手來，輕輕的撫摸著手腕上的琉璃手鍊，輕聲道：「姐姐，你的仇，我會替你報。只願你此生再無苦難、只餘歡喜。」說完，夏至又神色怔忡的立了片刻，似是想起了什麼幸福的事情一般，面上的神色既甜蜜又沉醉。

  之後，夏至才迴轉了身子，擎著那盞雖然明亮、卻永遠無法將前路全部照亮的小小油燈，一步一步朝著海藍殿方向走了回去。

  秘道外。姚黃出來時，見魏紫正望著洞口發呆。她一把拽住魏紫的胳膊就朝夏至指的方向游去，一面嗔道：「哎呀妹妹，這個時候你還發什麼呆？」魏紫被姚黃這一拽拽得回過了神，她茫然的笑了一下，就跟著姚黃往前遊了。

  江浪和夢落出來後，也跟上兩人，一起朝著東邊游去了。

  游著游著，魏紫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江浪見狀，面上划過了一絲瞭然來，也跟著放慢了速度；夢落亦是如此。

  而一直游在最前面的姚黃見身邊沒了人，疑惑的回頭看，卻見魏紫三人是越游越慢了。她急得就要放聲喊，卻立刻就想起他們此時正在逃亡，就硬生生的把已到嘴邊的喊叫聲咽了回去。

  姚黃心急火燎的游回到了魏紫的身邊，壓低了聲音急急的道：「妹妹快走啊，磨蹭什麼？」一面又去拽魏紫的胳膊。

  不想魏紫竟輕輕的掙開了姚黃的胳膊，反而立在原地不動了。姚黃這下更是發急：「這是怎麼了？」魏紫輕輕道：「夏至說她有辦法。可那海藍藍那個樣子，她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又能有什麼辦法？」姚黃聽魏紫此時還在擔心這個，急道：「她說有辦法就肯定是有辦法了。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魏紫卻是仍不為所動，又低聲道：「舅舅死的那麼慘，我還沒為舅舅報仇。甚至……甚至連舅舅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若是就這麼走了，我……我怎麼能安心？」她一面說著，就抬起頭來，哀肯的看著江浪，道：「江浪，我……我想回去。我不能就這麼丟下夏至，我也不能不為舅舅報仇。」

  江浪輕輕握住魏紫的手，溫聲道：「傻丫頭，你想回去，我們就回去。」魏紫又驚又喜，問道：「江浪，你不怪我？」江浪深深的望著魏紫，滿眼的憐惜與疼寵：「傻丫頭，我是你的相公啊，又怎麼會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但凡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好的人，你都記在心上，恨不得十倍百倍的報答他們。更何況舅舅和夏至，一個是你的親人，一個是你的朋友呢？總之，你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就是了。」

  魏紫滿眼感動的望著江浪，輕聲道：「江浪，有你在真好。」

  魏紫正想說讓姚黃和夢落先走，卻聽夢落已經開口道：「正好，我也要回去為主子報仇。原本打算送你們出了海城再回來，如今看來倒是不必多此一舉了。」

  一直在旁邊急不可耐的姚黃聽說魏紫、江浪和夢落都要回去，忍不住低聲嚷了起來：「你們……你們要回去？你們是瘋了吧？那海藍殿的苦頭還沒吃夠？」話音未落，就見夢落冷冷的目光掃了過來，把姚黃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姚黃噎了一下，才結結巴巴的改口道：「那海藍殿防衛那麼嚴密，我們之前已經吃過虧了。這個時候再回去又能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她一面說著，想起之前那蝕骨水銷魂蝕骨的可怖滋味來，臉上就露出了懼色來。

  魏紫見姚黃面色灰暗，就柔聲道：「姐姐，舅舅之事和我、江浪還有夢落皆是息息相關的，我們自然無法置身事外，因此是必須要回去的。可是你卻不同，你與舅舅素昧平生。而夏至之所以對你有救命之恩，也是因為我們之前連累了你。所以，你是不必跟我們回去的。好在你此時是易了容了，之後出了海城將面具卸了，就無人再認得你了。你且回棲月谷去躲避一時，之後若是我們有幸能全身而退，到時候再與你聯絡。」

  魏紫這一番話完全出自真心實意，可以說字字句句都是在為姚黃著想。姚黃原本心下也是有幾分感動的，不料在接觸到夢落無意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後，姚黃的心理卻是發生了變化。

  其實此時夢落並未在意姚黃在做什麼，他只是在暗暗的盤算著回去之後從何處下手才好，目光就無意識的落在了姚黃身上。可姚黃觸到夢落這空落落的目光時，卻不由自主的覺得，夢落這是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才會如此。而至於夢落為什麼如此看輕她呢？那自然是因為魏紫說讓她走的緣故。

  想到這裡，姚黃方才因為魏紫的話所產生的些許感動，便立刻都轉化成了憤恨。她憤憤不平的想著：「這都是她說的我要丟下她們臨陣脫逃的，我又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了？都怪她，才讓夢落把我當成了背信棄義的人。」此時姚黃的心裡已是完全的扭曲了，她渾然忘了自己方才是如何表現的不願意回頭，也渾然忘了魏紫並無說過她一個字的壞話。

  姚黃有心開口，大義凜然的說：「我何時說要走了？我自然是與你們同進退的。」卻是話到嘴邊怎麼也張不開口。她亦想著就這樣一走了之，可又想到來日見了魏如璋，夢落沒準會對他道：「那日，正是姚黃自己先出了海城，沒有和我們一起回去……」她想著，魏如璋對夢落那樣敬仰，聽了夢落這話，只怕以後連一個正眼都不會再給自己了……

  是就這樣安安穩穩的保全了自己這條命，可是卻永永遠遠失去和魏如璋廝守的可能？還是用這條命去搏一搏，也許還有機會能夠了卻這場持續了數十年的執念？方才還急得團團轉的姚黃，此時卻是立在原地、左右為難。

  其實感情一事又豈非別人能夠左右？那魏如璋再如何對夢落有敬仰之情，也斷不會因為夢落的觀感就去喜歡一個人或者不喜歡一個人。只是姚黃性子本就偏執，再加上早些年的遭遇和這些年因著魏如璋失蹤所受的刺激，想事情的方式已是十分偏激執拗，遠非常理可以揣摩。她對魏如璋這張臉的執念十分深，之前直截了當的對魏如璋表達好感而遭受冷眼之後，再遇到夢落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只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夢落身上，死死的抓住再不肯放手了。

  魏紫見姚黃不理會自己的話，只顧著發呆，只好輕聲喊道：「姐姐？姐姐？」

  被魏紫的叫聲喊得回過神來的姚黃，想著之前一直在自己腦海中徘徊的、那張和魏如璋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便似怕把腦海中的那人嚇跑一般，難得的放低了聲音，輕聲而堅定的道：「我和你們一起回去。」

  說完這句話，姚黃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場景來——夢落鄭重其事的對魏如璋道：「姚姑娘義薄雲天，是值得託付之人。我祝你們幸福。」而魏如璋聽了夢落的話，就激動的握住姚黃的手，深情的道：「我沒想到阿姚你竟是如此重情重義的好姑娘。以前是我錯怪了你，以後我定當一生一世好好對你。」

  ……

  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好夢境中的姚黃，並沒有看見，夢落在聽見她的那句話之後，投來的冷淡嘲諷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