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達成共識
2024-09-21 00:56:32
作者: 宛若清蘺
第二日,江浪早早的便起了身。他取出幾人之前在路上沒吃完的乾糧,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廚房。廚房中,夢落卻並未躺著,而是微闔著雙目靠牆盤膝打坐,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
江浪輕輕的走了進去,又輕手輕腳生火燒水。卻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了夢落的聲音:「為何告訴她?」江浪卻似絲毫不驚異於夢落的開口,只一面熱著乾糧、一面沉聲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會瞞她任何事情。」
卻聽身後的夢落嗤笑了一聲:「你早知道她是這種反應了吧,所以才敢這樣的告訴她。這樣子我與她再無一絲一毫的可能,也省得來日留下後患。」江浪聽了夢落這話,卻並不開口否認,只留給他一個沉默忙碌的背影。
夢落又怔怔的出了半日神,才又緩緩的開口道:「你放心,我如今已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她的心意,自不會再做出什麼貽笑大方的事情了。等此間事一了,我就會和你們分道揚鑣,以後,只怕也難再有相見的時日。」說這句話時,他卻是已經恢復了之前正常的嗓音,顯見得是覺得再無隱瞞的必要了。
昨日晚上,江浪的確是用了些心機的。他逼出了魏紫的真心話,讓夢落聽得清清楚楚的,也好讓他徹徹底底死了對魏紫的那條心。這樣也省得來日夢落改變了主意,挾恩求報讓魏紫左右為難。
可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是一回事,在這短短几日的相處中,江浪和夢落卻是對對方都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感。而之前夢落奮不顧身的為魏紫治眼睛,江浪雖是有些醋意,更多的卻是對夢落的感激。
江浪昨晚所做的雖是有些小人,卻也是勢在必行之舉。但若說就由得夢落這樣走了,那他的良心也是萬萬過不去的。
江浪默了半晌,方道:「你雖是說,為阿紫醫眼是聽了舅舅的吩咐的,可是到底事實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昨日雖是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可之前也是想好了的。若是、若是阿紫心中有你,哪怕一絲一毫,我也是會放了她的;可是,如今既然阿紫心中只有我一人,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她的了。」
夢落聽到這裡,嘲弄的笑了一聲:「你這是在和我炫耀你們伉儷情深麼?」
江浪搖搖頭,轉過身來,自昨晚之事之後第一次坦坦蕩蕩的直視著夢落,鄭重道:「醫眼之恩,重於泰山。我不能以阿紫為報,但除此之外,端木公子但有吩咐,我和阿紫粉身碎骨,也定然為你做到。」
夢落不意江浪竟這樣稱呼他,面色一沉道:「你這樣喚我是何意?」江浪深深的望著夢落,沉聲道:「阿紫天真單純,只當公子是普通人家出身。我卻看得出,公子定非常人。可公子這些年間卻是隱身於海城聽人差遣,只怕其中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若是來日,公子需要返回雪城,那麼江浪和魏紫定然隨行左右,助公子一臂之力。」
江浪這話說得含糊不清、又有些沒頭沒腦的,夢落卻是暗暗心驚。他不意江浪竟然聰明縝密至斯,僅憑一張小小的符引就能描畫出事情的大概輪廓。此時此刻,他才第一次覺得,江浪能得魏紫如此傾心相待,自是有他的過人之處的。
江浪為人如何、夢落自是心中有數,如今他見江浪又是言辭懇切,顯見得是真心實意的,也就收了臉上隨意的神色,鄭重道:「如此,來日就有勞二位了。」
江浪和夢落這兩個一直以來的情敵、對手,直至此時此刻,才真正的放下了心中因魏紫而生的隔閡,就之後的情事也好、其他事情也罷,都達成了共識。
而昨夜魏紫因為心中頗為不平靜,所以一直睜著眼睛發呆。等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才實在撐不住睡著了。
魏紫這一覺就一直睡到了巳時,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此時姚黃已是不在身邊,魏紫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癔症,才頭暈腦脹的下了床。她一面洗漱,想起昨夜夢落面無表情的立在廚房門口的情形,心下就頗為躊躇不決起來,不知道一會兒要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夢落。
這時,卻是江浪聽見了臥房裡的動靜,掀起帘子走了進來,一面道:「醒了?可睡夠了?」魏紫點點頭,一面就問他:「姐姐和……夢落呢?」她說起夢落時就猶豫了一下,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江浪卻是面無異色的道:「夢落和姚姑娘去夢家了。」魏紫一聽,急道:「那我們也快去吧。」一面就忙著換衣服。江浪卻道:「不急。我們之前已經商議好了,他們去完夢家,若是還有時間的話,就去無夢閣查探一番。我們只要一會兒趕去無夢閣和他們會合就行了。」
魏紫聽了,就點點頭道:「這樣也好。」一面又猶豫的開口問到:「夢落他……」江浪聽魏紫終於問起了夢落,便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直視著她的雙眼慢慢道:「阿紫,夢落雖說是受了舅舅的託付才會對你如此,不過我卻是從水鏡中看得清清楚楚的,他那樣做,實在是因為他對你有情。」他輕輕搖了搖頭,止住了魏紫的欲言又止,又一字一句道:「只是你我已定下了鴛盟,夢落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不會橫插一腳。但他的大恩我們夫妻二人是不可不報的。」魏紫聽到這裡,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自然是要報的。」
江浪便道:「夢落的身世頗有些古怪之處。依我的猜想,他只怕是和那雪城城主有些關係。而他如今卻是屈身與人為侍衛,我猜其中必定有些不得已的緣故。他雖未明說,我問他時,他卻也是並未否認將來是要回雪城的。我已與他達成協議,將來他回去雪城時,我和你定然拼盡全力助他,以報他的大恩。阿紫,你說這樣可好?」
關於夢落的身世,魏紫並未如江浪想得這麼深,如今聽江浪說起才明白了些許。她恍然大悟道:「我就說他的名字怎麼和端木松那麼像呢。」一面又使勁點了點頭,道:「不管將來夢落要做什麼,反正我們到時候只全心全力幫他就是了,畢竟他對我的恩情不是一星半點的。」
江浪聽魏紫說起報恩時,用的都是「我們」,並未把江浪排除在外,顯見得是心底已經將自己和江浪視為一體了,之前還略有些不安穩的心這下子才是穩穩的放回了肚子裡。他心中高興、面上也就帶出笑來,一面就問魏紫道:「我還忘了問你,你是如何知道那端木松的?」
原來之前魏紫在雪城遭難時,江浪正好被黑袍人帶去了書房傳授心法,因此並未看到那一幕。而魏紫之前被那端木雪的靈寵胖鳥攻擊,頗吃了一些苦頭。她也不知道江浪並未曾看到這一幕,因著江浪之前沒問,她也就佯裝忘了此事,怕提起來讓江浪心疼。
卻不想之前說起夢落的名字時,魏紫無意識的說了個端木松,卻是讓江浪聽見了。如今魏紫見江浪問,才知道當初在雪城發生的事情江浪是並未看到的。她也無意瞞江浪,就將事情都告訴了他,只是隻字未提自己被那胖鳥吐出的冰柱扎穿手腳的事情。
魏紫一面說起前事,就頓悟道:「我一直不知道當初從冰牢中救我出來的前輩是誰,如今想來,只怕就是夢落了。」她的心中就暗暗發沉,暗道沒想到自己這一路下來,竟被夢落救過這麼多次。這樣的大恩,粉身碎骨報答也是應該的了。
江浪卻是想的更為深刻些:「你說那宮城步正是被那劉三所害才會狂性大發,之後屠盡敕勒川數千百姓。可若這劉三真的是之前你爹娘遇見過的那個劉三,那這件事情就殊為不簡單了。」
魏紫見江浪說得鄭重,忙凝神聽著江浪的分析。就見江浪一面蹙著眉頭思索,一面慢慢道:「根據你小姨記憶中的內容,那劉三出生在流沙村,之後就去了臥佛沙城,而那宮城步之前卻並未去過沙城。那麼,按理說他之前是沒有機會接觸到宮城步此人的,他們之間有仇的可能性也就幾乎沒有了。」
「之後劉三被你爹娘趕出沙城,許是機緣巧合、許是有著什麼目的,他流落到了敕勒川,這才遇見了宮城步。可是,據那宮城步所言,他一家人對劉三是極好的。那麼,往日無怨、近日無讎的,那劉三為何要對宮城步使出這等卑劣惡毒的手段來呢?」
江浪見魏紫一臉的茫然的神情,嘴裡暗暗的發苦,慢慢道:「一個人做一件事情,必然是有原因的。如果劉三這般陷害宮城步並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仇的話,那麼劉三又能從這件事情中得到什麼好處呢?」
「聯想到宮城步屠盡敕勒川之後發生的事情,阿紫,你可能想出些什麼來?」
「之後,」魏紫慢慢的思索著:「之後,就爆發了仙魔之戰,天下二分。再然後,連秋水帶人攻破了青之綠洲,我爺爺和爹娘就……」她一面想著,只覺得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慢慢的爬上了脊背,讓她渾身一陣陣的發寒。
「而且,若是認真追究起來的話,你爹娘和那劉三,算是有仇的。」江浪輕聲說道,一面握住魏紫如冰塊一樣冰冷的雙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溫暖傳遞給她一些。
「可……可是,我爹娘只是趕了他走啊……」魏紫僵硬了許久,才從江浪溫暖的手掌里找到了一絲暖意,慢慢的開口道:「他何至於……何至於?」
江浪嘆了口氣道:「阿紫,你生性純真、待人寬和,記得別人的好比記得別人的壞多些。可你卻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別人對他縱使有再多的好,但凡有一絲一毫得罪了他,他都是要十倍百倍的報復了回去才肯罷休的。」
「可是……可是……那劉三不過是一個只有一點點修為的凡人,他又怎麼有那麼大的能力,做出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魏紫仍是不肯相信,人世間居然會有人心能險惡至此。
江浪心中暗道,你這樣單純,只以為修為是最厲害的。卻又怎麼能想到,有些人的心中是如何的溝壑萬千,僅憑著一張嘴就能覆了天下呢。更何況,那劉三有的只怕不只是一張嘴而已。
江浪心中雖如此想,卻也不忍再多說什麼來刺激魏紫,只溫聲安慰道:「你說的也是。畢竟這些事情不過是我們的推測而已,真相如何,還要等有了真憑實據才知道。」魏紫見江浪這樣說,神色才漸漸緩過來了,喃喃道:「我就說嘛,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人。」
江浪怕魏紫多想,便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糾結,就提醒她道:「阿紫,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無夢閣吧。」魏紫恍然驚醒,暗惱自己耽誤了時間,忙向江浪道:「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