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

  又過了一會兒，江浪看見自己眼前的黑袍子突然間消失了，由不得就是一怔。黑袍人這樣的突然消失在以前也是很尋常的，可不尋常的卻是他就這麼出現了一下子、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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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浪心中只覺得今日的事情頗為古怪莫名，心中困惑極了。他正欲站起身來，卻見那黑袍子又颼忽的出現在了方才的地方。江浪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好在這次那黑袍人並未讓江浪等太久。

  江浪只聽見他言簡意賅的說道：「從這齣去就能過天劫，過了就自去找魏紫。」一面說著，就又丟了個百寶囊出來。

  那黑袍人這次顯得語音急促、說話也不再長篇大論絮絮叨叨，大異於往日的情形。可是他說話雖快，卻不知為何又帶著一些不明顯的卡頓，就像是喉嚨里有一個運行的不甚流暢的齒輪似的，時不時的要停頓一下一樣。

  江浪只覺得今日的黑袍人古怪莫名，他又下意識的想起了之前黑袍人剛剛出現時說的那些古怪的話語，暗暗思忖道：「聽起來那黑袍人從他的世界到幻靈境是要通過什麼通道的。那個『電腦』，有可能就是這條聯通兩個世界的通道。方才他說卡死了，這時候他說話又這般古古怪怪的卡頓，說不定就是他那個『電腦』通道出了問題……」

  江浪一面在心中思索著，一面就撿起黑袍人丟下的百寶囊來。他知道這百寶囊是給自己的，因此便直接伸手去打開。果然那百寶囊上並無封印，江浪輕輕鬆鬆就打了開來。

  只見那百寶囊中裝滿了各色各樣的丹藥和法寶。江浪是有些見識的，他看出這裡面的皆是些稀有之物。他又聯想起之前黑袍人輸送靈氣給自己的事情，更是確定了黑袍人就是想讓自己早些過了天劫好去見魏紫的。

  且不論黑袍人其實不是好心而是為了早日看戲的目的，江浪至少面子上的工夫還是要做足的。因此江浪捏著百寶囊，就恭恭敬敬給黑袍人磕了個頭，朗聲道：「江浪謝主子。」

  誰知江浪的餘光瞥見那黑袍子又是紋絲不動了！

  過了片刻，黑袍子又突然消失了。江浪又等了一會兒，這次卻不見黑袍人再出現。他這時方站起身來，只覺得這黑袍人今日的所作所為實在的古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江浪心中困惑歸困惑，總歸現在得了黑袍人的允許，能夠出去過天劫、見魏紫了，他還是興奮異常的。

  江浪知道，此時魏紫和姚黃正在前往雙谷的路上，以她們平日的速度來看，只怕不出五日就要到達雙谷了。他從水鏡中再次確認了魏紫的位置後，也不敢再耽擱，揣好百寶囊就走到了山洞的入口處。

  這次洞口處卻是再無阻擋，江浪的腳順利的邁了出去。下一刻，他眼前的景色颼忽一變，江浪定睛一瞧，原來他已經在沙盜洞口處了。

  江浪毫不遲疑的就走進了沙盜洞窟中。

  其實江浪此時身體內的靈氣並不比魏紫當日的多，只是他於武技一道上頗有些天賦，這些年來為著見魏紫又是拼命的練習，因此練成了一套頗為出神入化的刀法。

  這精妙的刀法彌補了他靈氣上的稍有欠缺，因此在沙盜洞窟的後幾層，江浪雖不如當年魏紫和姚黃聯手那樣輕鬆，卻也是順利的通過了。

  進入無邊地獄之後，江浪憑藉著之前魏紫的經驗，也是有驚無險的破了五行陣，升入了阿修羅境界。

  這一番工夫不過用了兩日光景。出了無邊地獄後，江浪估摸了一下魏紫如今大概的位置，就駕起雲彩全力追趕上去了。

  之前魏紫和姚黃到達棲月谷入口處後，因著魏紫想要在棲月谷里逗留幾日，因此便和姚黃商議好三日後在去往迷霧榕城的出口斷魂崖處見面，之後兩人便告了別。

  魏紫進入棲月谷這屬於她和江浪的隱秘世外桃源時，這裡的月色仍如當年那樣溫柔皎潔，一草一木亦和記憶中的別無二致。而這雙離多聚少的愛人，所有最甜蜜最絢爛的時光，也都留在了這裡。

  在棲月谷亘古不變的巨大圓月下，那個纖瘦筆直的女子，披著一身軟暖的銀輝，漫無目的的信步走著，在每一寸土地、每一個角落裡，靜靜的找尋那些被封存在這裡的美好時光。

  江浪進入棲月谷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那景色如此靜謐溫柔，讓原本因為趕路而累的大口喘氣的江浪也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聲音，腳步也變得輕緩起來。

  江浪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向正蹲在地上、低頭嗅一朵花香的魏紫。愈是走近、他的身體就愈是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原本沉靜無波的眼中，也慢慢的滑下淚來。

  而正彎著頭靜默沉思的魏紫，感覺到身後細微的動靜時，渾身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她緊緊咬住嘴唇，竭力抑制住自己的顫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那雙黝黑清澈的大眼中驟然亮起的光彩，昭示了此刻她內心的動盪波瀾。

  魏紫慢慢的站直了身體，又慢慢的轉過身來。她的目光落在江浪臉上的那一刻，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就像怕打擾了這美好的一幕一般。

  魏紫想伸手摸摸江浪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可她方輕微的動了動手指，又遲疑不決了。她多怕她伸出手去，摸到的只是一片虛空。她多怕這場美夢，醒來的太快……

  沒有見到魏紫時，江浪只恨不得快些見到她，好好的把這個已經刻入自己骨髓里的女子擁入懷中。

  可真當見到了魏紫，江浪卻近鄉情怯了。他和魏紫面對面怔怔的立了很久，才慢慢的抬起仍在顫抖的手，輕輕的撫上魏紫的臉頰，低聲道：「阿紫，是我，真正的我、不是幻覺。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一語未畢，他已是哽咽的再說不出話來。

  江浪放在臉頰上的溫暖手掌所帶來的真實觸感給了魏紫莫大的勇氣，她終於敢抬起手來，輕輕的放在江浪臉上。

  魏紫的手指尖觸到江浪臉頰的那一刻，豆大的珠淚也隨之傾瀉而下，瞬間就打濕了她胸前的衣襟。她只覺得嗓子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上前一步緊緊摟著江浪的腰，將頭埋在他堅實安全的胸口，任由淚水蜂擁不止。

  江浪也用手緊緊的環繞住魏紫，他摟的這樣緊、這樣毫無縫隙，就像是……就像是要把魏紫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和自己合為一體一般。

  江浪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比方才顫抖的的更為厲害，就像打擺子一般，他懷中的魏紫也在劇烈的顫抖。兩個顫抖的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竭盡所能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溫度都給予對方，來溫暖那些曾經天各一方、苦寒孤苦的流離歲月。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很久。

  直到兩個人身上所有的孤寒、苦澀、疲憊、無助都被對方的體溫驅逐乾淨，所有內心日夜呼嘯不止的空洞都被對方的呼吸填滿，所有的思念和依戀都被對方感受到……他們才慢慢停止了顫抖，變得平靜下來。

  此時此刻，魏紫和江浪誰也不想開口打破這寧靜安詳的氛圍。他們只懶洋洋的坐在草地上，梳著辮子的頭擱在寬厚的肩膀上、纖長瘦削的手被寬厚溫暖的手掌包裹其中，靜靜的相互依偎著。

  那一刻，歲月都似乎屏息靜止了，好讓這瞬間可以地久天長。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的時間，魏紫才輕輕的開了口：「你……你說你再也不離開我了？」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也不知是怕打破這安逸的氣氛、還是怕打破這美得不似真實的夢境。

  江浪輕輕點了點頭：「我升入阿修羅了。那……那人曾經說過，只要我在十年內升入阿修羅，就給我自由。」

  江浪雖然知道那黑袍人並未真正放棄對自己和魏紫的掌控，可是說到「自由」兩個字，聲音中還是帶上了一絲抑制不住的激動和感慨。到底是、到底是能和阿紫在一起了，這樣有限的自由已經是他日思夜寐的了。

  魏紫聽見江浪提起那人，忍不住問道：「那……那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這樣對你？」江浪輕輕搖搖頭：「那人自第一次見我起，就用黑色的帷帽將全身都遮蓋住了。我只知道他是個男子，修為幾可通神。他是誰、長什麼樣子，我卻是一無所知。」

  江浪想起這一路走來黑袍人對諸人命運的操控，聲音漸漸低落了下來：「阿紫，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可是……可是，我和你的相遇，卻不是巧合、而是一場精心的布局。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為，那人想要看一場好戲罷了。」

  在魏紫困惑詫異的注視下，江浪將所有相關相聯的往事和自己的推測，自他五歲那年第一次遇見黑袍人開始，全部的向魏紫和盤托出、無一隱瞞。

  魏紫聽完這整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在詫異萬分的同時，只覺得一股子冷的刻骨的寒意自後脊背慢慢爬上，讓她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