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消失的黑袍人

  山洞。

  自上次黑袍人在青之綠洲打暈了魏紫、又進來山洞查看過江浪的情形之後，就銷聲匿跡了。迄今為止，江浪已經有五年多時間沒有見過那黑袍人了。

  這五年多的時間裡，江浪不是沒有生出過逃跑的念頭來。可是，那並未隨著黑袍人的不出現而消失、仍是如以往那樣日日按時按點出現在山洞的入口處的飲食和丹藥，讓江浪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運仍是在黑袍人掌控中的。

  因此，在這五年多的時光中，江浪仍是如以往在這山洞中的每一日一樣，打坐修煉、練習刀法，和從水鏡中看自己日思夜想的魏紫的一舉一動。

  魏紫升入阿修羅時，江浪喜上眉梢；魏紫在金輪鎮受困時，江浪心急如焚；魏紫掉入玄緯蛛腹內時，江浪膽戰心驚……

  那幻境中的時間和現實世界的時間並不同步，因此當江浪從水鏡中看處於不同層次的幻境中的魏紫時，那畫面也是變幻不定的。有的時候瞬息萬變，讓江浪目不暇接；有的時候卻是寸陰若歲、緩慢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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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魏紫為魏如璋渡氣的情景，江浪是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才看完的。那重幻境中的畫面在江浪看來是如此的緩慢，緩慢的幾乎停滯了下來。這也讓江浪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魏紫是如何用自己柔軟細嫩的唇、貼向那個昏迷不醒的男子的。

  江浪當然知道，魏紫只是為了救人。但是親眼看到那曾經只屬於自己的甜蜜的唇，這樣義無反顧的貼向另外一個男子時，江浪心中仍是控制不住的嫉妒和淒涼。

  可是，當魏紫用極緩慢極緩慢、又極欣喜極欣喜的語氣說出那句「江浪，你醒了！」時，江浪心中的苦澀卻是比喜悅還要多上許多。

  之前，他只恨不得讓那躺在魏紫懷中的男子遠遠的消失才好；可是這一刻，他卻又深深的希望，若是……若是阿紫能忘了他，那……那也是好的。這樣，阿紫就不用再這樣苦苦尋覓、日夜難安，她可以重新……重新找到愛她的人，不必再有生離死別、不必再有顛沛流離，只需要好好的、好好的幸福下去就可以了——魏紫沒有注意到，可是江浪卻是清清楚楚看到了，那男子望著阿紫時，沉溺愛戀的眼神……

  而等到魏紫進入了第三重幻境時，江浪就看見了另外一個自己，他立刻就推測出了那是另外一重幻境。可是他卻也如同魏紫一般，深深的沉醉在這美好而甜蜜的夢境中不能自拔。

  江浪就這樣一面修煉、一面在水鏡中陪伴著魏紫，在離魏紫不遠又極遠的地方，以她不能察覺的方式，同她一起經歷了所有的悲歡喜怒。

  因著之前黑袍人似是急於讓江浪有所成就似的，居然輸送過不少靈氣給江浪。再加上江浪自己也是十分勤力，因此在黑袍人消失的第三年時，江浪體內的靈氣就已經達到了足夠的數量，可以去過阿修羅天劫了。

  可是黑袍人一直不出現，江浪曾在山洞中嘗試著喊過他幾次，卻是絲毫沒有回應。江浪不確定黑袍人是還在幻靈境、還是回了他自己的世界，因此也不敢擅自離開；而在另一方面，他在去山洞口取飯食時，也曾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朝外走過一步的。誰知那洞口看著空無一物，實則是有一道透明堅固的屏障的，江浪無論如何也跨不出去。

  江浪不知道黑袍人到底是作何打算的，他生怕自己違背了黑袍人的意願會連累了魏紫，因此也不敢有太顯眼的動作去試探那屏障，只得就此作罷了。好在他此時的靈氣雖已積攢的極為多了，內丹中倒還有些許空隙可以容納多一些的靈氣，因此江浪繼續修煉下去倒也不至於浪費了。

  這一日，江浪如往常那樣打坐修煉，卻吃驚的發現那已經許久未曾出現的黑袍人竟然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江浪怔了一瞬，就忙單膝跪地，抱拳行禮道：「主子。」

  此時江浪的心中也說不上是失望多一些還是期盼多一些。

  江浪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的，那黑袍人曾經說過，只要自己在十年時間內升入阿修羅境界，就會放自己去與阿紫相見。此時時間距黑袍人說這話時不過只過了六年多，而他體內的靈氣已足，刀法也進入極高深的境界；他又曾經在水鏡中看到過魏紫在無邊地獄中破陣時的情形，心中早已對那五關有了應對之法，過阿修羅天劫是十拿九穩的。

  此時黑袍人既然出現了，只怕就是來放自己去過天劫的。那麼如果黑袍人說話算數的話，江浪過完天劫就可以去見魏紫了。因此江浪的心中是頗有些期盼黑袍人開口的。

  說來這也是江浪運氣好。一般的人過完天劫之後就會遺忘具體的內容，是因為那無邊地獄中自有一股子法力，可以洗去從裡面出來的人部分的記憶。可這天道的制定者想來也未曾想到後來會出現水鏡這種神奇的法寶，讓擁有它的人不用進入無邊地獄就可以通過進入其中的人看到裡面的情形。而既然這人只是通過水鏡觀看，卻並未進入到無邊地獄中去，自然也不會被那裡的法力所影響而失去記憶了。

  江浪一方面有所期盼，一方面又是失望不已。

  那黑袍人久久不曾出現，江浪也曾暗暗希冀過，會不會……會不會那黑袍人已經死在哪裡了，而日日出現的飯食也許只是他的手下送來的。如果只剩下他的手下的話，他和阿紫搏一搏，說不定就能搏出一條生路來。

  黑袍人活著，江浪和魏紫即便能相見，命運仍是不能自主的；只有黑袍人死了，江浪和魏紫擁有的才是完完全全的自由。因此，江浪不止一次在心中期盼過自己的願望成真，他甚至想過，若是十年之後黑袍人再不出現的話，他就不管不顧了，乾脆想辦法破開山洞出去找魏紫就是了。

  可惜，黑袍人還是出現了。

  無論江浪心中做如何想，他面上卻是絲毫不露聲色的。這五年多在山洞中死水一般的生活，已經讓昔日有些生澀衝動的少年、長成一個頗為沉穩內斂的青年人了。

  江浪面上平靜無波的，只抱拳低頭、靜靜等著黑袍人的回應。卻是半晌都沒有動靜。

  江浪心中疑惑不已，終於還是鼓足勇氣略抬頭瞥了黑袍人一眼。卻見他只一動不動的站在方才出現的地方，連唯一露在衣服外的手指頭都沒有絲毫細微的動作。若不是他方才是突然出現的話，江浪恐怕會以為他已經是死了的。

  好在江浪此時已是極為耐得住性子了，他見黑袍人不動、自己也就不動，只保持著之前行禮的姿勢默無聲息的等待著。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樣子，江浪只覺得自己的手臂都有些酸了，才見著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黑袍子動了起來。

  那黑袍子劇烈晃動了好幾下，看起來就像是那黑袍人站立不穩、趔趄了幾下一般，之後才慢慢靜止了下來。

  江浪只聽見頭頂的黑袍人憤憤不平的罵道：「他媽的，這破電腦，卡死我了……還是配置太低……」緊接著，那黑袍人又頗為驚異的「咦」了一聲，嘟噥道：「我怎麼在這裡……」

  下一刻，那黑袍人就看見了江浪，江浪就聽見他的聲音突然噎了一下，之後就戛然而止了。

  接下來又是死一般的安靜。

  江浪雖未抬頭，卻也感覺得到有兩道冰冷的目光正死死的落在自己背上。他雖知道那黑袍人此刻看不見自己的臉，卻仍是微微的繃緊了臉部神經，把他方才聽到那黑袍人口中「電腦」、「卡死」、「配置」等幾個古怪的詞時，臉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的一絲詫異和思索的表情都收了起來。

  又過了片刻功夫，那黑袍人許是覺得江浪表現的並無異樣，才收回了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這時，他才在此次出現後第一次正正經經的對著江浪說起了話：「你倒是有幾分本事，這才幾年功夫，你都可以過天劫了。」應該方才調整了情緒的緣故，黑袍人這次開口再不如之前那樣氣急敗壞了。

  江浪聽聞黑袍人說話，忙沉聲答了一個「是」，卻並不多言。

  其實江浪的心中卻並不如他面上這般平靜。他有心提醒黑袍人放自己去過天劫，可想起那黑袍人陰晴不定的古怪性子，又擔心自己這一提醒萬一激發出黑袍人的逆反心理來，那樣反而壞了事。因此江浪心中再如何急不可耐，面上卻是淡淡的。

  江浪只當黑袍人接下來又會如以往那樣長篇大論，吹噓一番他的雄途偉業和無所不能，那麼也就順理成章的引出了江浪要去過天劫然後找到魏紫、演戲給他看的事情，心中已經細細想好了應對之詞。

  誰知那黑袍人一句話說完又沒動靜了。江浪只覺得五年沒見，這黑袍人行為舉止大為異常，心下直是納罕不已。

  若不是這山洞裡沒有其他人來過，這黑袍人的聲音和身形打扮也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話，江浪只怕要以為這是一個假冒的黑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