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平行空間

  江浪把魏紫輕輕放下，略緩了口氣，便輕輕捏起沾在她胳膊上的碎布條。又想了想，乾脆把破碎的衣袖直接扯掉了。

  

  魏紫這三道傷口極深，從上臂處直劃到小臂處。江浪這一扯，就露出了她整條黃白分明的胳膊來。魏紫知道江浪是為了給自己上藥，因此也不介意胳膊露了出來，只是看著那道黃白分明的界線，心中懊惱，暗怪自己為何偷了個懶，只把小臂抹黃了，只當上臂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露出來的。如今江浪問起，卻是如何說才好。

  江浪卻似未瞧見似的，只顧著幫她處理傷口。魏紫見江浪離開了片刻，就提著個小罐子回來了，裡面竟是一罐清水，也不知他是打哪兒弄來的。魏紫此時正心虛自己胳膊的事情，也不敢開口問他，就呆呆的望著他用清水仔仔細細的將傷口表面清洗乾淨，又撥開皮肉來洗裡面。

  縱使江浪手腳極輕，畢竟那傷口是極深的，魏紫忍不住還是低哼了一聲。江浪柔聲道：「我知道極疼的，只是這黑龍使的爪子是有毒的，不洗乾淨實在不行。」他從百寶囊里摸了一枚蜜餞出來給魏紫，見魏紫放進嘴裡了，方才繼續動作，比之前更是輕柔了許多。

  魏紫含著蜜餞，只覺得口中甜蜜蜜的，心裡也甜蜜蜜的，雖仍是疼，卻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她便問江浪：「你怎的還有這東西，我都不知道。」江浪笑了一聲：「那日在暮歸鎮你看首飾時，我在旁邊的鋪子買了些。想著萬一路上沒有好的館子，你也可略解解饞。」

  魏紫方想起前幾日路過暮歸鎮時，自己在一家小店鋪看那些鳥羽做的耳墜子，江浪離開了片刻，回來也沒說去做什麼了。她也沒在意，只當江浪是去解決三急之事，自也不好開口問，卻沒想到江浪竟是去買了蜜餞。

  魏紫心中感動，低聲道：「你竟知道我愛吃這個。」江浪心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那麼饞，什麼不愛吃啊。

  魏紫看著江浪細細的給她清洗了傷口，又捏了個訣將水弄乾，然後掏出金瘡藥的瓶子來，打開一看，方想起藥粉方才都在水中化沒了。

  魏紫便掏出自己的金瘡藥來遞給江浪：「用我這個吧。」她想起江浪方才昏頭昏腦的樣子，雖知道他是因為擔心自己，仍是忍不住咕咕咕的笑起來。

  江浪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只接了金瘡藥細細的灑在傷口上，又用紗布將整條胳膊都裹了。魏紫舉著一條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彎也彎不了的胳膊，瞠目結舌。

  待換好藥，江浪便覺得自己渾身的疲倦乏力再也壓不住，強撐著對魏紫說了句：「歇一會把衣服換了，這海草衣雖防水，卻仍不如棉布衣服舒服。」魏紫點點頭，卻見江浪已經閉著眼睛躺在地上了。她心中一驚，死死壓住衝到嘴邊的尖叫，顫抖著手指去試江浪的鼻息。

  待試到江浪平緩的呼吸，魏紫方知江浪只是睡著了。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見江浪身上的鮫綃袍子雖是被黑龍使噬咬的皺皺巴巴的，卻仍是滴水未沾，便取了一件棉布長袍給江浪輕輕蓋在身上。又取了一身衣服，去岩石後面用一隻手湊合換了。接著把換下來的衣服折了，放回百寶囊里。

  做完這些，魏紫便躺在江浪身邊，閉上了眼睛。閉了一會，她覺得日光實在刺眼，便伸了右手去擋住江浪的眼睛，自己則側朝著江浪的方向，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浪方醒了過來。他覺得有什麼東西正沉沉壓在自己眼睛上，便疑惑的抬手一摸，結果摸到了一隻手。江浪微微一笑，將魏紫的手輕輕挪開，瞬時便被刺眼的日光灼得睜不開眼來。他眯著眼睛坐起身來，適應了一會，方睜開眼睛。見自己身上搭著魏紫的衣服，魏紫蜷在一邊睡得正香。江浪心中嘆息，這傻姑娘，怎的只知道給我蓋衣服，卻不給自己蓋。

  他取了身上的衣服，輕輕蓋在魏紫身上，便欲站起身來。誰知這一動，便覺得有什麼東西扯著袍子，他低頭一看，魏紫的左手正死死的拽著自己的袍子。方才他一動，魏紫便醒過來了，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問他：「江浪，你醒了，可好些了？」

  江浪內疚道：「怎的把你吵醒了，再睡會可好？」一邊道：「好多了。」魏紫搖頭道：「不睡了，睡了許久了。」一邊掏出萬靈仙丹來給江浪：「快取一顆吃了。」江浪乖乖的取了一顆吃了，又問魏紫：「胳膊疼得可輕些了？」魏紫點頭道：「已經不疼了，想是舅舅給的金瘡藥頂事。」

  說著摸了摸肚子：「餓了。」江浪忙取了吃食出來，生了火熱上。因江浪知魏紫嘴饞，因此就算是吃乾糧，也是備了各色各樣的糕點果乾。他還把途中獵的幾隻野兔，沒吃完的都用小火烘成了肉乾，用來給魏紫解饞。因此雖是在這荒無人跡之處，魏紫仍是吃得心滿意足。

  魏紫見自二人進了谷後，竟未遇見過一個半個其他人，便問江浪：「你不是說這是樞紐之處，怎地地不見人過路？」

  江浪道：「這便是這方奇陣另一個神奇之處了。」他見魏紫精神極好，顯見得是傷口真的不疼了，心中高興，便細細和魏紫講起來。

  原來這方法陣不但能隔離這方天地和外界，還能在其中形成許多平行空間。一旦有之前未來過雙谷的人進入此陣，便多出一個平行空間來。這些平行空間雖是處於同一時間中，卻是各自獨立的，其中的人互相看不見也摸不著，也無法干涉到彼此的行動。除非如江浪和魏紫那樣，手拉著手、身體上有接觸一同進陣的，方能進入同一個平行空間，也能看見彼此。而平行空間是每個人專屬的，若是曾進入過雙谷的人下次再來，進入的還是上次的空間。

  「所以，」江浪道：「其實我們四周此時只怕是有許多人的，只是看不見罷了。」魏紫嘖嘖稱奇，便問江浪：「那萬一有人被人追殺，進入此陣，那追殺的人豈不是就沒辦法了？」

  江浪點頭道：「正是。傳說當年仙魔之戰後，便有許多殘存的修魔之人遁入了此陣中，藉此逃過了仙道的追殺。」

  魏紫聽江浪說起仙魔之戰，心頭一痛，神色便低落了下來。江浪不明所以，忙問：「怎麼了，可是傷口又痛了？」

  魏紫搖搖頭，悶聲道：「不是的。」想了想，便告訴江浪：「當年我爹娘便是死在仙魔之戰中。」她如今已對江浪生死相托，見江浪問，也不欲騙他，便告訴了他，只未提魏天其和紫飛羽二人的姓名罷了。

  江浪聽了魏紫的話，心中翻騰，忍不住把輕輕撫著她的脊背，輕聲道：「是我不好，提起這些，以後不提了。」魏紫搖頭道：「你又不知道。」她不欲繼續這個話題，便問江浪：「你昨日說那怪物叫黑龍使？黑龍使卻是什麼？」

  江浪也不想繼續提起魏紫的傷心事，見她問，便說道：「那黑龍使是上古神獸，傳說在世間已經絕跡了，我也是偶然見過它的畫像，沒想到竟在此處有一條活著的。黑龍使身披極厚實的鱗片，刀劍不入。要殺死它，唯有刺它唯一沒有覆蓋鱗片的雙眼方可。」魏紫恍然道：「怪道你讓我刺他眼睛呢。」又嘟噥道：「這上古神獸也不怎麼樣嘛，還不是被我們殺死了。」

  江浪看她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失笑道：「這黑龍使脾氣暴躁、兇猛無比，自古以來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它手中，我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說著又細細解釋給魏紫聽：「這黑龍使兇猛無比，平日裡是極難近它的身的，更別說刺它的眼睛了。可它有個怪癖，只要口中咬住活物時，便不會攻擊人。可是它那口牙齒尖利無比，世間萬物少有他咬不穿的。即使有人丟了活物給它，甫一入口便被它的牙齒咬穿了，又如何有機會攻擊它。」

  「我們也是運氣好，正巧我穿了這鮫綃。這鮫綃本就刀槍不入，又兼屬性為木，正好克黑龍使的土屬性，方能保我不死。不然只怕我們昨日皆要喪命於此了。」

  魏紫聽了江浪一番分說，方有些後怕，想了想又得意起來：「看吧，我說讓你穿這衣服你還不穿呢，如今知道我對了吧。」

  江浪無奈失笑：「你最對。誰要是不聽我們阿紫姑娘的話，才是大錯特錯哩。」

  魏紫得意了一會，想起了什麼，滿眼灼灼的問江浪：「我見書上寫過，這些少見的神獸，一般都是守護著許多了不得的奇珍異寶，不知道這黑龍使的洞窟里有沒有什麼寶貝？」

  江浪見魏紫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板起臉道：「沒有。」

  魏紫怪道：「你怎的知道沒有？你又沒進去看過。」

  江浪繼續板著臉說：「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魏紫聰明機靈，見這樣子，如何不知道江浪是不想自己再下湖底去。她忙用一隻胳膊扯了江浪撒嬌：「江浪，我們就下去看看嘛，反正那黑龍使已經死了，也不會再有危險了。」

  又道：「你說黑龍使都絕跡了，就這裡這一條，想是守著什麼了不得的寶貝呢。」

  魏紫撒了半會嬌，見江浪仍是不為所動。她眼珠子一轉，便學話本子裡那樣，掐柔了聲音，嬌滴滴的拖長尾音喊了聲：「江浪哥哥……」

  話一出口，魏紫自己先打了個哆嗦。江浪更是一激靈，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直往下掉。他聲音顫抖著問：「你……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魏紫見江浪的反應並不如書里寫的那樣心醉神迷，而是一副活見鬼的模樣，納悶地摸了摸頭，乾笑一聲：「話本子裡看來的。」

  江浪撫了撫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魏紫又央道：「我們就去看一看好不好。」這回卻是將聲音放正常了。

  江浪心知魏紫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死犟性子，只得無奈點頭：「去可以，但你得換身鮫綃衣服，把你這胳膊護好了。」

  魏紫見江浪答應了，喜笑顏開，連聲道：「這就去換。」一邊摸了紫絳綃的衣服出來。魏紫躲在岩石背後換衣服，想起江浪說周圍其實有許多人。她雖說知道那些人看不見自己，仍是覺得不自在，匆匆便把衣服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