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離開海城

  這時，有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從外院走進來，看見夢無垠突然出現在院子中，見怪不怪似的，臉上並無驚異之色，只走上前來行禮道：「公子回來了。」又看向夢無垠身後。夢無垠道：「這是小姐。」小廝忙道：「夢霧見過小姐。」魏紫微微一笑道：「不用多禮。」

  夢無垠吩咐夢霧道：「我這幾日都住在海藍殿，你們有什麼事自來海藍殿找我。」夢霧應了個「是」。夢無垠便帶了魏紫和夢離往外走，一邊道：「這夢霧和另外一個小廝夢雲，還有你已經認識的夢離，另有夢流、夢落二人，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有什麼事都可以尋他們。」魏紫答應了。

  三人從院子中出來，便到了一條不算窄的巷子裡。出了巷子，就是一條極繁華的大街。原來無夢閣正是坐落在海藍殿正對的大街旁的巷子裡，距離十分近，在這裡已經能清楚的看見海藍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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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院門，甫一入水中，魏紫身上的鮫綃便飄散開來，水中如盛開了一朵巨大的木槿花，美不勝收。夢無垠贊到：「我的外甥女兒真美。」魏紫也燦然一笑。

  夢無垠指了指海藍殿，對魏紫笑道：「走吧，近的很。」魏紫點點頭，跟了上去。

  一行人行了不到一刻鐘，便到了海藍殿門口。魏紫雖是生面孔，卻是跟在夢無垠後面的，因此並無侍衛上前盤問，三人順順噹噹的進了海藍殿。

  一進海藍殿的院門，海水立刻消弭於無形。魏紫見自己身上滴水未沾，頭髮也是乾的，想來是小藍說的鮫綃的特殊功能。偏頭卻見夢離也是渾身上下無一絲水跡，便有些納悶起來，回身盯著那大門看。

  夢無垠見魏紫的動作，笑道：「這是殿主讓人設了個息水陣在上面，免得那些沒穿鮫綃的人身上的水珠子濕了地。女孩子家家的，竟愛整這些花哨玩意兒。」言語之間雖有些無奈，卻還帶有一絲寵溺之意。

  魏紫狐疑的抬頭望夢無垠，夢無垠見她一臉八卦之色，知道她誤會了，無奈的敲了敲她的頭，道：「海家與夢家的府邸是挨著的，我與藍藍自小都是一起長大的，把她當自己的親妹妹一般。你卻想到哪裡去了？」

  魏紫摸著自己的頭，嘴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你說人家的八卦還說的那麼起勁。」聲音雖小，夢無垠何等耳力，早聽清楚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聲，只當沒聽見。

  他對魏紫說：「你可是一直想看海藍殿的大殿？如今時辰尚早，先去看了大殿，再領你去住的地方。」

  夢無垠帶魏紫沿正門一路進入大殿。

  甫一進去，魏紫便被晃得眼前一花，直眯了眼睛。半晌，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又慢慢的瞪大了。

  只見大殿內部用數十丈長的孩兒面珊瑚做梁，四根巨大的立柱也是一般粗細的血紅色的珊瑚，也不知是自何處尋來！珊瑚柱上雕刻著四條巨大的蟠龍，以金粉塗身，絢麗奪目；樑上則雕滿雙龍戲珠、單龍飛舞等各色圖樣。行龍、飛龍、左龍、蟠龍，皆威武矯健、栩栩如生。

  大殿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尺長的燈枝。那燈枝是灰白色的，卻有金光在上面流轉，十分炫目。每盞燈上皆有一枚小小的金紅色火焰，隱隱的發出柔光，卻將整個大殿照的燈火通明。魏紫聞到一股奇異而鬼魅的幽香在鼻尖縈繞，心想這想必就是那蛟油燃燒時發出的香味了。

  大殿正中，放著一座巨大的金色寶座，竟是用一整個寬約一丈的金色貝殼製成的。寶座上鑲滿龍眼大小的珍珠，五顏六色、絢麗奪目，組成了一朵朵盛放的鮮花圖案，讓本該威嚴凝重的寶座多了幾分嬌艷。魏紫再看寶座兩旁的三座銀色貝殼的座位，竟也是用珍珠組成了各式各樣的花鳥圖樣。嬌艷的寶座坐落在莊嚴華貴的大殿之中，頗有些違和之感，魏紫心中嘀咕，一邊抬頭看夢無垠，用眼神示意他那寶座的古怪之處。

  夢無垠捂了捂額頭，頭疼的緊：「殿主喜歡，有什麼辦法。」魏紫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來。想著夢無垠仙風道骨的坐在那女里女氣的座位上的樣子，直笑得肚子疼。

  參觀完大殿，夢無垠又領著魏紫遊覽了外院。其間奇花異草，珊瑚珠貝繁多，一派富貴豪奢的氣象，魏紫自是大飽眼福。

  待遊覽完，夢無垠方帶魏紫回了自己的院子。這院子果然比無夢院大出許多來，其間布置也更是奢華許多。

  魏紫就這樣在海藍殿住下了。夢無垠無公事在身時，便會教她許多煉器之道，也指點了她在修煉上的一些迷津。以前連霓裳雖也教過魏紫許多法門，但她畢竟修的是仙道，於修魔一道上自己尚有許多不通之處，又如何教得了魏紫。

  而夢無垠雖已修為停滯不前，但畢竟是修魔一道，又已達到魔神境界，其心得體會自是比連霓裳強得多。魏紫經他指點之後，便有茅塞頓開之感，修煉起來也更為得心應手了。

  白天的時候，魏紫便會去找江浪。卻也不見他有什麼生意，每日待魏紫去了，就帶她四處吃喝遊玩。夢無垠雖不放心，卻也不敢再干涉魏紫，生怕適得其反，只得命夢離悄悄跟著。有時夢離跟得太近，江浪便有所察覺，卻只做不知。

  如此過了半個月，魏紫便與夢無垠告辭，說要動身了。夢無垠這些日子和魏紫相處下來，心裡對這個天真至純又堅韌剛強的少女是真心多了許多喜歡，卻不是因為紫飛羽的緣故，而是真心把她當外甥女了。如今聽說她要走，心中自是萬分不舍，卻也明白不該攔她。

  夢無垠只拉著魏紫殷殷囑咐：「此時雖離仙魔之戰已過去了十幾年，然而陸地上對修魔之人還是偏見甚深。雖不說趕盡殺絕，卻也排斥的很。你如今方是二轉修為，陸地上比你修為高的人不在少數，若被人看出來你是修魔道的，總歸是會有些麻煩。」

  說著便取了一枚通體盈透的珍珠樣物事出來給她：「這是舍利珠，你隨身帶著，可掩去你身上的氣息。即使修為比你高的人，也看不出來你的深淺。」

  魏紫接過舍利珠，道了謝便掛在脖子上，心中感激夢無垠的細心。

  原來在幻靈境中，修道者的人是可以直接看出比自己修為低的人的深淺的。為了掩人耳目，自然也出現了許多能遮掩修為的法寶來，這舍利珠就是其中之一。如今仙道大盛，魔道式微，修魔之人如過街老鼠般人見人憎，因此這舍利珠確對魏紫大有用處。

  夢無垠又道：「如今魔道的日子實在不好過。你見我如今這樣自在，不過是因為海城偏居一隅，不參與陸地上的爭鬥，方能讓我在此苟安罷了，可我卻也不能上陸地上去。」說著深深嘆了口氣：「你這樣單純，舅舅恨不得時時刻刻陪著你，可卻身不由己。」

  魏紫想起夢無垠之前講給她聽的那些話，心中明白夢無垠的不得已。他再疼愛自己，也不能拋下海藍殿、拋下夢家，冒天下之大不韙只為陪伴自己。便懂事的點點頭，安慰夢無垠道：「舅舅就莫擔心了，阿紫長大了，會照顧自己了。」

  夢無垠見魏紫乖巧懂事，心中也是安慰。

  第二日，夢無垠送魏紫出了海藍殿。魏紫先去尋了江浪，與他道別。因頭一日兩人相見時，已把該說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今日又有夢無垠在一側候著，魏紫也不好多言。她心中雖是萬分捨不得，卻也只是規規矩矩和江浪道了別，約定將來有機會回來看他。江浪面上自也看不出什麼來，只道要她好好照顧自己。

  二人分了手，夢無垠一路送魏紫到了海城出口處，便止步不前了。他又拿了自己的長老令牌給魏紫，言道執此令可以在各大城池中的任何一家海字頭的店鋪中自由出入，如他親至。魏紫自是感激不已。

  夢無垠見魏紫行得看不見了，方低聲道：「夢落。」便有一名面容俊朗，身著短打、腰佩長劍，做尋常修道者打扮的青年男子出現在夢無垠身前。夢無垠沉聲道：「務必保證阿紫的安全。如非實在必要，便不要露出身份，以免阿紫誤會我監視她。」夢落應了聲「是」，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主子放心。有我在，必保她平安。」言語之中親近倒是比恭敬略多些，並不似侍衛對主人，倒像是晚輩對長輩一般。說完，夢落便一路尾隨魏紫而去了。夢無垠立了片刻，轉身回海藍殿不提。

  海城。魏紫走後，江浪也無心繼續待在海藍殿外面，心事重重的回了家。他望著空蕩蕩的房屋，想起魏紫住在這裡的那幾日，日日歡聲笑語，熱熱鬧鬧的。如今卻是寂靜無聲，似墳墓一般。

  江浪取出貼著胸口放的玉佩，攥在手心輕輕摩挲著，感覺上面還有魏紫的體溫似的。他忍不住又想起在天乳洞穴那日，魏紫氣若遊絲的躺在他懷中，卻仍是努力擠出一個笑來，對他說：「你對我這樣好。」

  他又想起那日，自己說過，會一直一直陪著阿紫的，如今，卻仍是剩了她一個人。

  江浪抬起手，狠狠的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再不遲疑，抬腳就往屋外走。

  方走到門口，江浪便生生的定住了，顫聲道：「主子。」

  只見那黑袍人正立在門口，卻也不語，只靜默佇立，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江浪靜了片刻，狠狠一咬牙，「咚」地一聲跪在那人身前：「求主子……就讓江浪跟著阿紫姑娘，江浪定全力保護阿紫姑娘，不讓姑娘有危險。」又急聲道：「江浪對阿紫姑娘絕無非分之想，只想護姑娘一路平安，請主子成全。」說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便直挺挺的跪著，再不發一言。

  黑袍人仍是沉默。

  江浪方才拼著一死說出心中的話，只覺得如釋重負。他心知自己今日違逆了主子，再難逃一劫。只盼主子能留自己一口氣在，將來或許還能再見阿紫一面。

  屋內也不知靜默了多久，方聽那黑袍人嗤笑了一聲：「你倒是個痴情的。」

  江浪一聽這話，心中萬念俱灰，只當自己再無生理了。

  卻聽那黑袍人又低聲笑道：「你再不去，就追不上了。」

  江浪一時之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置信的抬頭望著黑袍人，心中被一股巨大的狂喜占滿，幾乎不能呼吸。

  黑袍人卻也不理會他，丟了一個荷包在地上，轉身消失了。江浪將信將疑的撿起荷包，打開一看，裡面竟有厚厚一疊銀票。他心中方確信了這個事實。

  他再不猶疑，如離弦的箭一般，用盡全力往海城出口處游去……

  晚楓林。

  魏紫方才與江浪告別時，故意做出一副很堅強很不以為意的樣子來，只怕自己捨不得。之後更是一路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做出一副輕快的模樣來。

  行至晚楓林，魏紫覺得口中有些渴，便去摸水囊來喝水。誰知竟摸出了一個瓷瓶來，正是江浪裝萬靈仙丹的瓷瓶。魏紫打開來，見裡面有滿滿一瓶丹藥，只略微有少許空隙，想是自己吃了那幾顆的緣故。

  魏紫只覺得腳下似有千斤的鐵塊墜著似的，再也無法往前走半步，她呆呆的在路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了下來，垂著頭望著手中的瓷瓶發呆。

  卻聽一個粗噶的聲音突然響起：「這位姑娘，可需要嚮導？」魏紫又驚又喜的抬起頭，見江浪正站在她身前一米處望著她，一臉笑意。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