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贈玉

  行了約一個時辰，魏紫聽見前方人聲鼎沸，抬頭看見前方有一艘巨大的木質沉船，表面生滿青苔，有些地方的木頭已有些腐朽了。

  甲板上有一扇巨大的門已經打開了，兩側站著兩個身穿黑色衣袍的侍衛，一眾人便在侍衛的監督下，老老實實地排著隊進門，雖是十分嘈雜，卻無一人插隊搗亂。

  魏紫滿腹疑團，問江浪：「賭場不應該是亂鬨鬨的麼？有人鬧著要賒帳、有人砸場子被丟出來、還有人的妻兒來尋人……」江浪一聽，忍俊不禁的笑起來：「你是從哪裡知道的？可是看話本子看來的？」魏紫點了點頭。

  江浪便道：「大部分的賭場確是如此的，只是這沉船賭場特別些。這沉船賭場背後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龍家，本就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現任的龍家家主龍在野，脾氣十分暴躁，性子又蠻橫，曾經活生生把一個來賭場鬧事的人的頭擰了下來……」魏紫想起那血淋淋的場景，一哆嗦，道：「那還有人來玩？」

  江浪嘆息道：「世間諸人，多有想以小博大者。賭場為什麼能這樣興旺，就是抓住了人的這個心理。」語氣中便帶了些諷刺：「這些人一旦賭紅了眼，妻子兒女都可拿出去抵押變賣的。死個把人，只要不死到他們自己頭上，他們怕歸怕，讓他們不來卻也是不行的。」

  江浪又笑了笑：「不過龍在野那一手卻還是極有用的。」便指了指那長長的隊伍道：「這些人是排隊交入場費的。除了此處，你可還見過其他地方有人這麼乖乖地把錢掏出來送進別人口袋去？」

  魏紫搖搖頭頭，看著這些人爭先恐後的樣子，深深感慨「賭」之一字的可怕之處，告誡自己千萬不可沾染。

  江浪看魏紫凝重的神情，笑道：「你也莫緊張，我們只是進去參觀一下，我會看著你的，放心。」魏紫點點頭，道：「我不玩的。」江浪卻道：「略玩玩也無妨。你將來要走去許多地方的。哪個地方沒有賭場，哪裡沒有賭之一事。你雖不需要去賭，但略通一些，心裡有個數，也省得將來入了別人的局。」

  魏紫對江浪可說是言聽計從，便道：「都聽你的。」

  

  江浪便拉著魏紫的手，排在了隊伍末尾。魏紫悄悄的和江浪笑道：「我們方才還笑人家呢，如今你看，我們可不是也乖乖地來排隊交錢了。」江浪也忍不住笑起來。

  二人排了許久方排到跟前，進了門，便有賭場的弟子擺了桌子收入場費。江浪自摸了一百錢遞了過去，魏紫想起江浪那套和女孩子出門不能讓女孩子付錢的理論，也不和他爭，由得他付了錢。

  那弟子接過錢，粗手粗腳的拿了兩個牌子遞給兩人，一邊凶神惡煞道：「進去不許搗亂、不許出老千、不許打鬥。」江浪笑著應了，也不生氣。

  等進了裡面，魏紫偷偷和江浪說：「那人真兇。」江浪也低聲道：「世間許多人都是如此，越是地位低，越是喜歡拿著雞毛當令箭。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反而不動聲色。」頓了頓，又強調了一句：「但世間往往是小人難防。這些地位低下的人，往往自尊心極強、又愛記仇。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這些人，後果反而嚴重。因此方有『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之說。」魏紫瞭然的點點頭。

  江浪又正色叮囑道：「以後你行走在路上，若碰到如今日這樣的人，記住既無須對他過於示好，卻也千萬不要得罪他。」魏紫牢牢記在心裡，深深覺得自己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她忍不住想，若是江浪能和自己一起去別處看看就好了。想到此處，便在心裡深深嘆了口氣。

  江浪不知魏紫心中所想，引著她在賭場中到處轉，一邊指給她看：「這沉船外部還是保留了最初的樣子，裡面卻是重新改造過了，十分繁華。除了這大廳，二層還有雅座，供一些想要過過手癮卻不想張揚的大人物來玩的。」

  魏紫四處打量著，看見裡面雕樑畫棟，四處都是富麗堂皇，和外面的積年破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開眼界，嘆道：「這得花多少錢啊。」

  江浪笑道：「他們賺的更多，賭場就是無本的買賣。」

  二人邊走邊看，因這些人里也有不少是來參觀沉船的，因此他兩這樣東張西望的也並不顯眼。

  魏紫在沉船里參觀了一圈，又看向了大廳中央的各個賭桌，上面有各色各樣她不認識的物事，便好奇的指著一副骰子問江浪：「那是什麼？」江浪看了看，道：「那是賭大小的。」他見魏紫瞪大了眼睛東張西望，便索性一一指給她看：「那是推牌九，那是比單雙、那是賭番攤……」卻見魏紫仍是一臉茫然，江浪少不得又把每種略略解釋了一下給她聽。又問她：「既然來了一趟，就隨便選一樣玩一下吧，也不算你白來一趟。」

  魏紫聽江浪講了半晌，其實仍是雲裡霧裡的。見江浪說，想了半晌方道：「還是比大小吧，那個聽起來容易些。」江浪一笑，摸了一百錢換了了五個貝殼做的籌碼，遞給魏紫，領她來了一處人最多的賭桌前，擠開了一點位置，護著她站定了。

  此時正逢買定離手，眾賭徒皆眼巴巴的盯著坊主手中的骰盅，口裡七七八八的念著：「大」、「小」、「豹子」……轉眼坊主掀開骰盅，裡面是兩個「一」點、一個「二」點，買小的興高采烈，買大的垂頭喪氣。

  魏紫看著有趣，低頭研究著桌上的「大」、「小」兩個紅字，轉頭悄悄問江浪：「我們放哪個？」江浪笑道：「隨你。」魏紫想了想，把五個籌碼都放在小字上，略有些得意的和江浪道：「這個『小』字寫的比『大』字好看。」江浪不意她竟是這麼選大小的，啞然失笑。

  等買定離手，出了一個一、一個二、一個三，魏紫數了數，拍手笑起來，一邊問江浪：「我們贏了是不是？」江浪笑道：「是贏了。」

  魏紫高高興興的拿了坊主撥過來的籌碼。她掂了掂多了不少的籌碼，笑的見眉不見眼。此時莊家又招呼眾人下注，江浪正準備拉魏紫走，魏紫卻先就拉著江浪的手，擠了出來。

  江浪倒是一愣，問她：「你不玩了？」魏紫笑眯眯的點頭：「我可不當賭徒。」江浪不意這小小少女竟如此自製，心中也是歡喜，笑道：「我還擔心你一玩就收不了手。」魏紫笑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二人又在場中轉了好一會，魏紫饒有興致的在各個賭桌前都流連了一會，卻再未下注。江浪心中也暗暗佩服她的定力。

  兩人在賭場中逗留了一個多時辰，魏紫方滿意了，道：「肚子有些餓了，我們去吃飯吧。」掂了掂手中的籌碼，莞爾一笑道：「這可是能換成錢的？夠我們吃一頓了吧？」江浪道：「自然夠了。」便從她手中取了籌碼，去換了兩張二百的絹幣和四十個錢的靈幣來，笑道：「綽綽有餘了。」

  江浪自帶了魏紫尋了一家好吃的館子，二人飽飽的吃了一頓。

  吃完飯，江浪便道：「我送你去陸上居吧。」魏紫只好「嗯」了一聲。江浪一路送魏紫到了陸上居門口，自己卻不進去，只對魏紫說：「你進去吧。」魏紫見江浪不進去，也鬆了一口氣，心道免得不知如何和他解釋夢無垠是陸上居主人的事情。

  魏紫依依不捨的對江浪道：「我這幾日還在海城，白天就來找你。」江浪帶著笑點了點頭：「我平日裡就在海藍殿附近當嚮導，你尋我也十分容易。若是我不在，就是在家中。」魏紫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麼，便摸了荷包出來，手在裡面摸了許久都沒出來。

  江浪見狀，奇道：「還有何事？」魏紫為難道：「我還沒付你嚮導費呢。我還在你家住了許久，你還請我吃飯……我還吃了你那麼貴的藥……我不知道要付你多少錢才好……」江浪聽說魏紫是要付他錢，眼神暗了一瞬，勉強笑道：「那些飯食不值什麼錢的，你住我家我也不花錢，那藥更是別人送的。你就付我一百五十錢的嚮導費就行了。」

  魏紫急道：「那如何夠。你還照顧了我這許多天，還給我買了衣服呢。」江浪神色黯然，低聲道：「我照顧你、對你好，是把你當做朋友的。並不是為了錢。」

  魏紫心中其實也早已把江浪做了當朋友，只是擔心江浪手頭拮据，之後的日子不好過，才想著要給他錢的。如今聽江浪語氣黯然，她心裡明白自己是傷了他的心了，心裡也十分的不好受。

  魏紫低頭想了半會，便從腰上解下那枚貝殼形的玉佩來，遞到江浪面前，小聲說：「我……我自然也是把你當做朋友的。」又認真強調了一句：「最好最好的朋友。」

  又接著道：「我的東西都是爹娘、小姨還有舅舅給的，都是不能給人的。只有這枚玉佩，是我花了五十錢買的。雖不值什麼錢，卻是我十分十分喜歡的，如今送給你，謝謝你這些天對我這麼好。」說著又加重了語氣：「這不是酬勞，是送給我最好的朋友江浪的。」

  江浪聽魏紫這麼說，方雙手接過了玉佩，微微笑道：「那江浪就謝謝最好的朋友阿紫的禮物了。」便把玉佩珍重的放入懷中。

  魏紫也破涕為笑，對他說：「最好的朋友，那我走啦。」江浪點點頭，看著魏紫轉過身，進入了陸上居。

  過了許久，江浪摸了摸衣服內的玉佩，也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