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煙火人間

  第二日，魏紫一早便醒了過來，覺得手腳似是有了些力氣，便輕輕抬了抬手。坐在一旁的江浪聽見動靜，忙忙站起身來，輕輕拉開一絲窗戶，透了些亮光進來。

  魏紫這才看見江浪在屋裡，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驚道：「你昨晚是坐著睡的？」聲音竟是十分清晰。

  江浪聽魏紫說話比昨日有力許多，雖在意料之中，仍是十分歡喜。他彎下腰仔細端詳了一下魏紫的面龐，雖知她臉上是貼著面具，屋內光線又暗，卻仍覺得她氣色好了許多似的，笑容滿面，道：「今日氣色好多了。」魏紫點點頭：「我覺得手腳也有些力氣了。」

  江浪把魏紫扶起來，用枕頭給她墊在背後讓她靠著，然後道：「你把眼睛閉起來，我把窗戶開大些。」魏紫聽話的閉上眼睛，江浪便過去將窗簾完全拉開。霎時，一捧光芒便湧入了屋子，將整個屋子照的透亮。魏紫感受著落在眼皮上的光芒，等覺得沒那麼刺眼了，才緩緩睜開眼。

  她忍不住嘆了一聲：「這海城無日無夜的，看個時辰也看不來，還真有些不習慣。」江浪安慰道：「再忍耐幾天，等傷好了，就送你回陸地上去。這海城不比陸地上城池那麼大，能看的景色也就那麼幾處，這兩日你也看得差不多了。」魏紫忙道：「還有沉船賭場沒去呢。」江浪失笑：「你個小女孩子，去什麼賭場。」魏紫道：「我又不賭錢，我知道賭錢是不好的事情，我就是去看看那沉船什麼樣兒。」江浪笑了一聲：「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魏紫這露了笑顏。

  這時，只聽魏紫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她臉方一紅，又聽江浪的肚子也叫了兩聲。兩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都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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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自昨日中午吃了海貝鍋子後，皆是粒米未進，又是一個受傷、一個險些走火入魔的，於身於心都是極為耗費，此時自然飢腸轆轆。江浪便對魏紫道：「你等著，我這就去做早飯。」魏紫點頭表示知道了。

  江浪正要走，魏紫突然吞吞吐吐叫住了他，耳根通紅，扭著手指小聲道：「那個，你們這裡，有沒有那個？」江浪納悶道：「哪個？」魏紫更是扭捏，憋了半會，方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來：「就是……那個……我想如廁。」最後兩個字，魏紫是硬生生從牙齒縫間擠出來的，聲如蚊吶。

  江浪愣了半會，才反應過來。「哦……那個，」他臉也紅透了，忙從床下拖出一個馬桶來，急急道：「你用吧，我洗乾淨了的，不髒。」說完轉身就走。走到堂屋門口，方想起魏紫如今還沒那麼有力氣，只得厚著臉皮轉身回來。見魏紫正吃力的往床邊挪，竟等不及自己走遠，想來是急得不行了。

  江浪忙忙地走過去，托起魏紫輕輕放在馬桶上，想了想，又結結巴巴地說：「我扶著你，你……你自己那個……褲子……我保證不看你。」

  魏紫低低「嗯」了一聲，窘的頭也抬不起來。江浪便用雙手托著魏紫肋下，輕輕把她提起來一點，頭使勁的扭向一邊。魏紫偷偷抬頭看了江浪一眼，看他果然沒在看，方用了吃奶地勁兒，把褻褲褪了一半，低聲說：「好了。」江浪急促而輕柔地將魏紫放在馬桶上，說了聲：「好了喊我。」頭也不敢回，幾步奔了出去。沒走穩，還被門檻絆了一下，一頭扎在門帘上，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魏紫本是羞的不行，見江浪那慌裡慌張的樣子，又是「撲哧」一笑。

  好容易解決完三急之事，魏紫不禁暗暗慶幸昨日未吃太多東西，只是喝多了茶，不然豈不更是窘死。

  她見石桌下的格子裡有一沓草紙，便伸手夠了過來。這草紙和陸地上的有些不一樣，微微發綠，魏紫估摸著也是某種海草做的。她使勁把自己清理乾淨了，扶著床邊硬是站了起來，攥了一口勁把褻褲提好，又費了老大勁把自己挪回床上去。

  一切弄妥了，魏紫方紅著臉喊江浪：「我……我好了。」江浪在外面聽見她淅淅索索的，又是著急又是窘，好容易聽見她好喊，忙問：「那我進來了？」魏紫「嗯」了一聲。

  江浪便低著頭走進來，看魏紫已經坐在床上了，一急：「你怎的不叫我來扶你？」魏紫抿了抿嘴，道：「今日我覺得有力氣多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說不定就是昨日你給我吃的那藥丸子起了效果。沒想到這普通地藥丸子這麼頂用。江浪，這藥叫什麼名字，等我好了也去買些備著。」江浪含混道：「就是普通的藥丸子，那家藥店已關門了，所以也沒處買去。這還是我以前剩的幾顆。」魏紫失望道：「這樣啊，我還說這藥吃著比珍珠丹這些都感覺更有效哩。」

  江浪胡亂應了聲，就問魏紫：「那我去做飯了？」魏紫點點頭：「確實有些餓了。」

  江浪忙道：「一會兒就好。」一手提了馬桶，就掀帘子出去了。

  魏紫看他的舉動，又覺得臉上火辣辣起來。

  江浪把馬桶提出去，用個蓋子緊緊的蓋住，便遊走到街角的茅廁，把裡面的東西倒了，又把馬桶洗的乾乾淨淨的提回來。原來海城因城裡都是水，無法像陸地上那樣日日有專人倒夜香，因此海藍殿便在各個街道都蓋了茅廁，方便居民傾倒穢物。茅廁下設有管道，將污物集中到海底深處進行處理。

  江浪遊回家後，把馬桶放在牆角。他去廚房打了水好好的洗了手，方淘米下鍋。又擔心魏紫餓急了，便捏了個催火訣把火催旺了些，大火滾著鍋中的粥。江浪又取了一把青色的海藻切碎，擱在一邊。然後從另一隻缸里摸了兩隻螃蟹，一把貝殼出來，宰殺乾淨下了鍋。待米稠粥濃，方把海藻撒進去。

  他盛了兩碗粥，又從石罐里夾了些鹹菜放在碟子裡。取了籃子，把飯菜放進去，蓋了蓋子拎進了臥房。進了臥房，江浪甫一打開蓋子，魏紫便咽了口口水，連聲說：「好香。」江浪一邊把飯菜拿出來，一邊笑道：「粥還有些燙，我先去打水來給你洗漱，洗漱完粥也正好能入口了。」魏紫忙不迭的點頭：「那你快些。」

  江浪笑起來，果然快快的去取了個帶蓋子的罐子，從廚房裝了水來倒入臉盆，又拿了魏紫的帕子浸濕了，遞給她擦臉。

  魏紫接過帕子擦臉，覺得臉上的水清清涼涼的，手上也不澀，心中深覺奢侈，就問江浪：「洗臉也用淡水？用完了如何是好。」接著又道：「洗臉不怕的，我用淡海水也是一樣的。」江浪笑了笑，說：「不怕的，用完我陸地上的朋友還會送。」魏紫贊道：「你這朋友倒真的是十分豪爽大方。」江浪「嗯」了一聲。

  魏紫用帕子擦了手和臉，便問江浪：「你這裡可有梳子。」又想起了什麼，道：「沒有也不怕，我百寶囊里也有梳子，前日買的。」江浪方說了一個「有的」，又聽見她後面的話，笑道：「你不說我都忘了，你的百寶囊還在我這裡呢。」說著伸手進懷裡摸了摸。摸著一個帶花紋的，知道是魏紫的，拿了出來給她。

  魏紫自取了前日買的貝殼梳子來梳頭，又編了條辮子，一邊道：「雖是身上不濕，但頭髮每日浸在海水裡，澀澀的。這海里就是這點不方便。」江浪柔聲道：「等你再好些，我就弄水給你洗洗頭髮。」魏紫喜道：「那可太好了。」說到了取水，魏紫又指了指那個帶蓋的罐子問江浪：「我昨日就想問了，那東西可是不會進水？」

  江浪點點頭，道：「這罐子和昨日的籃子都是一樣的，蓋子設計的極為緊密，基本不會進水。不然若是想從廚房拿些東西來臥房，豈不是十分不便。這些都是貝殼粉和石粉和在一起做的，十分便宜，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幾個。」又補充道，「像我們這些修道之人，還可捏個隔水訣在上面，凡人就只能靠這些東西了。」

  說完，江浪端了一碗粥過來，道：「粥涼了，快吃吧。」魏紫也確實是餓了，忙拿過勺子來，就著江浪的手喝起粥來。江浪一邊夾了些醃鹹菜給她擱在碗邊，她也一併吃了。

  不多時，魏紫就把一碗粥吃的乾乾淨淨，用帕子抹了抹嘴，一臉饕足地對江浪說：「你的手藝真好。」江浪笑了一聲，道：「自小一個人，這些自然都會了。」又問她：「可吃飽了？」

  魏紫舒服的揉了揉肚子：「飽的不得了。」江浪方端起自己的一碗粥，唏哩呼嚕幾口喝完，收拾了碗筷放入籃子。又把魏紫用過的洗臉水重新倒回罐子裡，提著對魏紫說：「我去洗碗，你躺一會。」

  魏紫便問：「這些水要倒到何處去？難道直接倒海里？那可多髒？」江浪笑道：「自然不行，那可還怎麼住人。」

  又講給魏紫說：「每家每戶的廚房都會有個出口連接著管子，這些管子都統一通往海底深處。平日裡的污水都倒入這個管子，流到一起後，自有海藍殿派人將水淨化乾淨後，才重新排入海里。」魏紫想起了方才江浪提走的馬桶，大驚失色：「那……那個東西也從廚房倒？」

  江浪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方明白過來，笑出聲來：「放心，那個東西是在茅廁里倒的，每條巷子都有專門的茅廁的。」魏紫大大的鬆了口氣，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

  她想起江浪講的排水系統，深覺奇思妙想，贊道：「能想出這主意的人也真是不一般了。」江浪點點頭：「聽說是當年一個高人給海藍殿殿主出的主意，說是建一處什麼『污水處理廠』。名字雖古怪，卻著實方便的緊。那人卻未留下姓名，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高人。」說完，見魏紫再無話，笑了笑，自去洗碗倒水不提。

  諸般事弄完，江浪又泡了一杯茶給魏紫。魏紫一邊端著茶啜飲，一邊問江浪：「你怎的不喝？」江浪道：「在廚房喝了，這杯是你的。」魏紫方安心的將一杯茶喝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