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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話本子

2024-09-21 00:48:56 作者: 宛若清蘺

  等到連洛好容易一步一停的挪回綠洲客棧,客棧小二見了,急忙的趕了來接了她手裡的書,她才騰出手去取脖子上掛的書。

  一個沒留神,麻繩從脖子上蹭過去,連洛不禁疼的一吸溜,只覺的脖子上火燒火燎的。

  小二幫她把書提回房間放好後,連洛便吩咐小二打水來沐浴。她只覺得自己一身臭汗,腰酸背疼,尤其是後脖頸那一塊,疼的火燒火燎的。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原來竟是被又細又硬的麻繩活生生的勒出了條深深的印痕來。

  連洛一手扶著腰,一手輕撫著後脖子,疼的直吸涼氣。等到小二打來水,她忙忙的鎖了房門,就準備沐浴。

  脫衣裳的時候,連洛摸到了腰間的百寶囊,愣了一下,不禁一陣懊惱。原來這百寶囊放東西進去時雖然重量也會增加,卻是會打折扣的。譬如放十斤重的東西進去,也就最多增加個半兩的重量。若不是這樣,她離家的時候帶了那麼多東西,就算裝得下,沉也要沉死了。

  連洛想著,若是方才自己記得把書裝進百寶囊裡帶回來,也不會搞得這麼狼狽了。她越想越是氣惱。又想到今日自己如此粗心,說不定便是因為被那小夥計繞暈了,更是恨不得把那小夥計抓到眼前好好罵上幾句。

  連洛沐浴完,塗了雪玉柔蜜膏,還特地給後脖頸處多了塗了些,直到一股子涼津津的感覺滲入了印痕,方才覺得舒服些。

  

  待用過了小二送來的晚膳,連洛便拆開了一摞話本子,翻看了起來。這一翻,連洛不禁氣不打一處來,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瞅瞅這些古里古怪的名字,什麼《尋歡記》、《千人枕》、《楊柳青》……最底下居然還壓著一本《論玉蜀黍的十二種吃法》。這哪裡和江湖搭上半點邊了?!

  連洛再仔細一翻,哇,更不得了了,菜譜也罷了,遊記也還行,這……這什麼「交頸鴛鴦、被翻紅浪」,這些個淫詞艷曲,風流韻事……連洛臉燒的通紅,唾了一口,憤憤的將一本《千人枕》摔到一旁。

  ……

  所以,據說十分乖巧老實的連大小姐,又是怎麼知道「交頸鴛鴦」不是兩隻水鳥,「被翻紅浪」不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的意思呢?

  ……

  ……

  連洛房間裡的燈徹夜未息。

  第二日清晨,小二送來洗漱的清水,被連洛眼睛下面兩個烏黑的眼圈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公子昨晚是去做賊了麼?」

  連洛:……

  小二一時失言,十分後悔,急忙放下水盆,做樣「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光:「看我這嘴。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可別和我這一張破嘴計較。」

  連洛正困的五迷三道,打著哈欠摸了幾十個錢給他:「本公子不與你計較就是了。你去尋些麻繩來,將這些書捆了,本公子有用處。」小二接了錢爽快的應了,不一會就尋了幾根麻繩來,還一同送來了白粥和幾樣爽口的小菜做早膳。

  連洛正好洗漱完畢,就一邊吃早膳,一邊看他捆書。小二一邊捆著,就納悶的問:「公子,這話本子比昨日少了好些啊。」連洛正含了一口粥在嘴裡,聽聞這話,粥便硬生生的嗆在了嗓子眼裡,臉也似是嗆紅了。她使勁把嗓子眼裡的粥咽下去,板了臉道:「本公子自有用處,你莫問那麼多。」小二一看連洛的臉色,也不敢再問,手腳麻利的幫她把書打包好,就告退了。

  小二走了好一陣子,連洛才覺得臉不發燒了。她幾口喝完已經涼了的稀粥,纏綿的睡意也被剛才那一出驚嚇的無影無蹤。她掏出帕子抹了抹嘴,起身抖了抖衣衫,拎起兩摞書丟進百寶囊,便端出一幅氣勢洶洶的架勢,大步徑直往菱花書苑去了。

  此時時辰尚早,連洛到書苑的時候,夥計們方灑掃完畢,正卸了一半的門板。連洛不待招呼,便大跨步的邁進去,從百寶囊拎出兩摞書,「咚」的一聲垛在櫃檯上,冷著臉大聲道:「叫你們掌柜的出來。」

  幾個夥計交流了一下眼神,就有其中一個匆匆往後堂去了。又有一個夥計便來請連洛坐下,連洛也不肯坐,就直挺挺的杵在櫃檯邊。不消半會,昨日那個招呼連洛的小夥計就急匆匆的趕出來了。他和連洛打了個照面,心裡不由一咯噔,暗叫不妙。

  原來這小夥計平日裡趁掌柜的不在,拐騙倒是不敢,坑蒙卻是沒少做。但他十分地有眼力勁兒,絕對不找那些摳搜難纏的主來坑,專坑這些個不諳世事的公子小姐。這些公子小姐一是好哄,不費勁兒;二是手裡都鬆散的很,並不把幾個錢當回事;三是面子比天大,即使被坑了錢肉疼,寧願打落牙齒和血吞,也是決計不肯承認自己被一個小夥計坑了的。因此還真的讓他得手了不少次。

  昨日送連洛出門後,他便安安穩穩地自收了銀票,摸了自己的兩張五百錢的絹幣放在櫃裡,入了帳。又取了些散錢,打了酒菜請其他夥計們大吃一頓,堵了他們的嘴,便當了結了此事。誰想今日一早,連洛竟找上門來。

  小夥計暗暗沉了沉氣,堆出一個和平日無二的笑容,迎了上來:「貴客臨門,怪不得一大早兒就聽見喜鵲叫呢。」一邊引著連洛就要坐下,道:「掌柜的今日休沐去了,公子有什麼吩咐,和我說也是一樣的。」一邊轉頭朝內堂招呼:「王三哥,煩您沏一壺燙燙的五味姜棗茶來給貴客。」

  接著,這小夥計又扭頭招呼著連洛:「這些夥計們沒有眼力勁兒,怎能讓您這樣的貴客站著呢,真是該打。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啊。您快請進來坐,別站在那風口上。您別看這大夏天的,咱們這沙漠裡頭啊,早晚都寒著呢。您穿的這麼單薄,可別凍著了。一會您可得熱熱的灌上一杯五味姜棗茶,不然傷了風可是麻煩。要說這五味姜棗茶呢,是咱們沙城的特色,裡面有五味驅寒的中藥……」這小夥計一邊喋喋不休,連洛便稀里糊塗的被他按進了椅子裡,幾次想開口都插不進嘴去。

  那小夥計說了足有盞茶的工夫,才停下歇了一口氣,連洛好容易等到這個機會,正要開口,就見一個十七八歲的精瘦青年掀了帘子進來了。他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一個紅泥蓋碗,蓋著蓋子仍有熱氣絲絲冒出。連洛還沒反應過來,蓋碗就被小夥計端了過來塞進了她手裡,又熱勤的勸著:「公子您嘗嘗,這五味姜棗茶用了五味中藥,味道也是先辣後苦,再酸又咸,等到一盞茶飲盡,細細回味,又能品出一絲回甘來。我們這有個俗話說,一碗潤枯喉,二碗暖肚腸,三碗下肚渾身暢。說的就是這茶了。要說這茶喝起來也有個講究,決不能小口小口慢慢品,要一口氣飲完一盞,那才是個舒暢痛快。再說這盛茶的紅泥杯,那也是有來頭的……」

  連洛目光呆滯的看著小夥計講的眉飛色舞、活靈活現,禁不住居然有一絲饞意涌了上來,不知不覺間,就將一盞茶飲盡了。她微微出了一些香汗,果然覺得通體舒泰,有說不出的暖意流遍全身。這一暖和,就把方才硬壓下去的倦意帶出來了,一夜未睡的倦意一波一波湧上來,連洛就有些撐不住,她扶著頭,昏昏欲睡。

  那小夥計一看連洛這幅神情,就思量著如何趁她犯困把她糊弄走。心裡正琢磨著呢,就聽店外一個聲音響起:「劉三你個小崽子,又做些坑人的勾當了?」這聲音清泠泠的,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柔軟,聽的人十分舒服。那小夥計聽到這聲音,卻如平地起了驚雷一般,嚇得一哆嗦,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再顧不得連洛,拖著發軟的雙腿急急的挪到門外,頭也不敢抬,就雙手下垂老老實實站著,結結巴巴的喊道:「少……少夫人早。」餘光又瞥到雪青繡鞋旁還有雙烏色靴子,又趕忙喊道:「少鏡主早。」

  許久不見動靜。劉三心驚膽戰的低著頭,背上有兩道目光冷冷的刮著他,他只覺得半邊身子都僵硬了。似是過了半日光景那麼久,劉三才聽見頭頂傳來似笑非笑的女聲:「你這是又干起老本行了啊,看來是有些不長記性啊。」接著又有男聲響起,語氣倒是十分溫和,說出口的話卻是如刀子般:「這等欺三瞞四的小人,直接逐出去就是了,羽兒你何必為他費神。」

  這劉三一聽,如墜冰窟,腿一軟就跪了下來,急急的分辨道:「少鏡主、少夫人明鑑,小的並未做什麼坑人的勾當。這位公子是昨日的顧客,今日想是覺得本店的話本子好看,又來多買幾本的。」饒是他平日裡機敏善辯,如今卻是腦筋和舌頭一起打了結,再也使不出在連洛跟前的舌燦蓮花,只翻來覆去的把幾句分辨的話不停的說。

  「行了!」那女聲略有些惱意地喝住了他:「劉三你的膽子是越發大了啊,連我們也敢糊弄。」頓了頓道:「那坑人的事情原本是一次也不得容你的。上回念在你尚有善心,方饒了你,沒想到你越發地肆無忌憚了。」

  劉三心中一片空茫,想著若是這次自己認了,只怕也只有被趕出去這一條路了。在這臥佛沙城,若是背上個被少鏡主趕出去的名聲,那也不會再有什麼店鋪敢收自己了,到時候只有死路一條。為今之計,只有抵死不承認了。反正帳本子上也只寫了一千錢,只要自己咬死了這一點,想來那公子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

  劉三主意一定,膽氣也跟著壯了。他把脖子一梗,大聲道:「小的並未做什麼坑人的事情,不信少夫人可去查帳本子的。若是少夫人真的查出有什麼不妥之處,小的情願被趕出去。」說罷就直挺挺的跪著,擺出一副冤天屈地的樣子來。

  女聲「哼」了一聲,帶上了幾分冷意:「那麼,你懷中那張兩萬錢的銀票,也要讓我查一查麼。」劉三大驚失色,忙低頭一看,原來那銀票沒有塞好,方才自己又驚又怕間動作大了些,竟露出了一個角來。他心中一時又慌又亂,也未曾想只是露出了一個小角,少夫人又是怎麼看出兩萬錢這個數字來的。便只急急忙忙將銀票塞回去,硬著頭皮道:「少夫人明鑑,小的並不知道少夫人說的什麼兩萬錢。這銀票是小的攢了一年的月錢,昨日將將的去錢莊換成了銀票,準備托同鄉帶回去村里去的。並不是什麼其他的。」他一邊信口開河,一邊飛快的轉動腦筋,想著要將家鄉的情況說的可憐些,好博取少夫人的憐憫之心,如上次一般死裡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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