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聲聲葉葉入悲心

  冽昀宸和陌翎先是按照禮數給嫻妃娘娘行禮，嫻妃娘娘宮淡淡笑著，讓他二人起身，然後命人去給陌翎放下一把繡椅，讓陌翎坐在一側。

  讓陌翎坐下後，嫻妃娘娘先是和冽昀宸說了幾句話，也並沒有別的，只是問了問可睡得安穩等言語，隨後，嫻妃娘娘就讓冽昀宸出去歇著了，單獨將陌翎留下來說話。

  陌翎不知為何，面對這個神情面色不陰不晴的嫻妃娘娘，總是有些局促不安，不敢多說一句話，只靜靜坐在一邊。

  

  嫻妃靜靜看了陌翎好半晌，幽冷一笑，開口問道：「陌翎，我知你也是出身郡主之尊，但嫁給了昀宸，就是本宮的兒媳了，從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說話也不必兜轉繞彎，本宮把你留下來是想問問你，怎麼！本宮聽說我們的宸王府，似乎讓王妃娘娘不太滿意啊？」

  嫻妃娘娘這一番話，陌翎馬上就知道有人將她昨晚和廚房的人，還有侍衛們玩羊拐的事情，告訴了嫻妃，陌翎原本也沒打算隱瞞，況且是他冽昀宸洞房之夜夜不歸宿有錯在先，陌翎一怒衝心，就想和嫻妃爭辯幾句，

  可是話到嘴邊，陌翎忽然想起她在陌寒部族的時候，就早聽聞冽昀宸放浪形骸的名聲，想必也是嫻妃這個母妃縱容的緣故，自己跟嫻妃再怎麼爭辯，也是無用的。

  倒不如省了這口閒氣，所以，為了今後的太平日子打算，陌翎並沒有太過放肆頂撞嫻妃娘娘，只是也淡淡回答道：「我出身邊漠部落，對王府禁律並不知曉，還請母妃容諒。」

  嫻妃還是一副不遠不近的神色，卻並沒有難為陌翎，只是十分淡漠，輕輕說道：「雖然冽昀宸自立府邸了，但到底還是我的兒子，而你，既然已經成了王妃，就不容你蠻荒野地那些荒誕不經的陋習，從今後，你要修習知書守禮，不得有任何逾越之舉，若是你不懂，凡是都由管家茹婆做主，宸王妃娘娘也可以高枕無憂。」

  陌翎就算再笨，也已經明白了茹婆就是嫻妃的人，否則一個區區官侍管家，怎麼敢凌駕於王妃之上，陌翎心裡早已經將茹婆痛罵百十遍，但面色上還是十分平靜，低聲答應著。

  嫻妃輕輕嘆了一聲，轉頭伸手拿起一根玉簪，輕輕撥弄一下玉石香爐中的香料，那屢屢沉煙更加濃郁，然後嫻妃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本宮要叮囑你一些，冽昀宸他自幼不喜拘束，你若想安享尊榮的做個王妃娘娘，從今後，冽昀宸喜歡誰！去哪裡過夜！你最好都不要過問，明白嗎？」

  陌翎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嫻妃娘娘實在忍不下去，忍了忍，回答道：「是，兒媳謹遵嫻妃娘娘教誨，定會讓王爺無拘無束，稱心如意！」

  嫻妃娘娘見陌翎膽敢言語中譏諷她，驟然眉目間露出一絲狠毒之色，但隨之又消散無蹤，嫻妃娘娘淺淺地冷笑了笑，說道：「母妃這是為你好，你今後就會知道了，出去吧！」

  陌翎忍著耐心再次給嫻妃娘娘行禮，然後轉身走出殿閣了。

  陌翎氣沖沖走出來，就見到一個宸王府的侍衛走過來，對陌翎說道：「王爺還有些要事去處置，已經先走了，王爺讓屬下送王妃娘娘回府。」

  陌翎被嫻妃娘娘一頓冷言冷語，心裡早就不忿，現在冽昀宸又不辭而別，整個冽朝中，似乎每一個人都對自己惡意相向，陌翎也不回答這個侍衛的話，也不理會他到底有沒有跟在自己身邊，逕自氣沖沖離開了舊王府。

  陌翎心中氣悶，也不坐轎子，自己一個人尋路向看去很是繁華熱鬧的街市走去，那個侍衛見陌翎如此，只好讓抬轎子的人先回王府，他一個人跟在陌翎身後半是陪伴，半是保護。

  陌翎在街市上左逛右逛，街上一眼望不到邊的攤位上，有吃的，玩的，用的，還有許多新巧稀奇的小玩意，陌翎舊居邊漠之地，從沒有見過這些古怪的小玩意，在一個竹編燈籠前看了好久，又看了人家賣字畫的，練功賣藝的，還有捏各種糖人面人的，陌翎逛了大半天，心裡的氣悶也漸漸平順一些。

  陌翎剛剛走到一家買古玩首飾的店鋪前，想看看攤位上那些玲瓏小巧的東西，忽然不知從哪裡涌過來好多人，陌翎便被人群擠到了路邊，這時，有兩頂裝飾很豪華的坐轎被人簇擁著，從首飾店鋪前被抬起走開了，看著那些抬轎轎夫鮮明的服色，和兩頂坐轎的華麗，比宸王府里給陌翎的坐轎豪華了許多，陌翎撇撇嘴角，心裡猜測一定哪位宮中寵妃的坐轎。

  這時是路上的行人也都對兩頂轎子指指點點說起來，有一個男子對眾人說：「你們看到沒有，這兩個轎子裡的，可不是一般的姑娘，那可是被宸王府中昀宸王爺看中的兩個姑娘。」

  聽到他說冽昀宸的名字，陌翎吃了一驚，只聽另一男子忙說道：「別胡說了，昀宸王爺剛成親，說不定是宸王妃娘娘的轎子。」

  當先一個男子狠狠瞪了一眼後說話的男子，說道：「你懂什麼呀？那兩個姑娘我們早知道的，我們的人給他們蓋過殿閣，就是南街頭上的素箏小築，那院落可不是一般的大，王爺讓兩個姑娘住在那裡，今天她們兩個來這裡啊，正是因為王爺取了陌寒部落的郡主，對兩位姑娘有歉意，才在這店鋪里花費百兩黃金，讓兩位姑娘去選了貴重首飾和衣料的，你們凡夫俗子懂得什麼？」

  陌翎聽到這裡，一顆心仿佛跌進了無底洞一般一直沉下去，陌翎也無心在聽他們接下去的話，轉身就向另一側走出去，她身後的侍衛急忙跟上來，緊緊跟在陌翎身後。

  陌翎心裡還是有點難過的，這點難過不是因為冽昀宸喜歡別的女子，也不是因為冽昀宸為別的女子做了什麼，而是因為，她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她的到來，對於冽昀宸來說，不止是多了一個礙眼的陌生人，更是多了許多迫不得已的選擇，和不堪面對的局面。

  陌翎不奢求冽昀宸的感情，也不在乎自己的處境，但她也絕對不想成為別人命運中的絆腳石，陌翎仿若失魂一般往回走，不經意間差點被路邊一個石子滑倒，還是那個侍衛及時出手，扶住了陌翎。

  陌翎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後還一直跟著一個人，陌翎此時心內如焚，不知要對誰說，對誰傾訴，見到這個侍衛扶住自己，總算沒有站在一般看自己跌倒的笑話，不禁心裡對他有一點改觀，便問道：「你是王爺身邊的人麼？」

  侍衛看到陌翎失魂落魄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點頭回答道：「是，屬下叫慕洛卿，是王爺的親隨護駕。」

  陌翎沉默片刻，說道：」你是他的親隨護駕，你回去跟隨他吧，不用管我！」

  說完，陌翎轉身就走，慕洛卿幾步跟上陌翎，忙說道：「王妃娘娘，王爺已經吩咐我保護王妃的，屬下不能不遵從，屬下還是送王妃回府吧！」

  陌翎長嘆一口氣，她原本的本性是萬事隨心，其實本來也沒想要得到什麼，也就無所謂失去了什麼，想著一路走來，也許自己和冽昀宸就是一樁苦命孽緣，遇到他，算我倒霉，遇到我，也算他自己點背，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陌翎這樣想著，走出去幾步忽然心情好了一些，於是轉頭看著慕洛卿，問道：「娶我一個部落女子入府，你們，和你們的王爺，都覺得面上無光，是吧？」

  慕洛卿忙擺手回答道：「不是的，王妃娘娘你不要多想，也不用聽那些閒雜人嚼舌根，我們王爺其實是個挺好的人，只是，只是嫻妃娘娘平時太驕縱他，所以，所以他有些胡鬧的心性，但是，他真的是個很善良的人。」

  陌翎轉身繼續向前走去，說：「你不用騙我，我太知道他善不善良。」

  慕洛卿還想說什麼，被陌翎揮手阻止了，原來陌翎說道冽昀宸，忽然想起冽昀宸臨出王府的時候說過，讓茹婆嚴懲玩羊拐的人，陌翎有點擔心，於是加快腳步趕回王府。

  陌翎和慕洛卿回到王府，果然見到茹婆和其他幾個婆子在重罰昨晚和陌翎賭牌的人，五六十人都可憐兮兮地頂著大太陽，甚至還有雯敘在內，都跪在王府花苑的地上。

  陌翎見此情形，頓時大怒，早把嫻妃的叮囑忘在九霄雲外，陌翎快步上前走到茹婆自面前喝道：「誰讓你罰他們下跪的？」茹婆子知道陌翎今早一定會被嫻妃教訓，更不將陌翎放在眼裡，神色傲慢地回答道：「嫻妃娘娘和皇上賜女婢管事權利，府中任何人犯錯，我都能管，這些事斷斷不用王妃娘娘勞心。」

  陌翎回頭看了一眼被罰跪多時的眾人，大都已經被太陽曬得臉色慘白，神色恍惚，陌翎心裡的恨意湧上來，盯著茹婆問道：「我身為王妃，乃這宸王府最尊位，你擅自懲罰下人，是當這個王妃娘娘不存在，當我是個死人，對嗎？」

  茹婆子絲毫沒有怯色，反而立刻就反唇相譏道：「奴婢不敢，奴婢是嫻妃娘娘的人，只知道遵從嫻妃娘娘旨意，不敢讓王妃娘娘勞心勞力，多有繁累！」

  陌翎見茹婆自如此剛硬，和她在口風上對戰是沒什麼結果的，於是陌翎不再理會茹婆子，轉身去扶起那些跪在地上的廚娘和侍衛們，讓他們都站起來，各自回去。

  但是除了雯敘站起來了之外，其他人都十分惶恐的仍舊跪在地上，不敢站起來，更不敢離開花苑，這一幕，大大出了陌翎的意料之外。

  茹婆子和她身後幾個婆子見陌翎驚呆當地，彼此都悄悄的相顧傳遞眼色，不禁都露出得意和嘲笑之意，陌翎心裡的怒氣再也壓制不下去，她頓時心生一計，不再讓跪著的眾人起來，而是轉身向茹婆身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