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曾入幾人離恨中

  陌翎，這個荒漠邊來的野丫頭！她簡直沒有把我冽昀宸看在眼裡！

  冽昀宸冷冷「哼」了一聲，腳步匆匆就走向玹婉殿，他想親自教訓一下這個不明境況的野丫頭。

  冽昀宸一臉冰霜走到玹婉殿中，一腳踏入大廳中，眼前的情形讓他更加勃然大怒，所見之處，都是杯盤狼藉，殘酒剩飯，散亂了滿桌子的羊拐，還有另一側，趴在一張藤編大躺椅上還在沉睡的陌翎。

  雯敘正在大廳中收拾殘局，忽然看到冽昀宸氣沖沖的走進來，雯敘嚇了一跳，忙上前給冽昀宸施禮，說道：「見過王爺，我這就去叫醒郡主。」雯敘的話還沒說完，冽昀宸再也壓不住心裡的怒火，大聲對雯敘喝道：「滾一邊去！」

  雯敘不敢頂撞冽昀宸，戰戰兢兢地走到門前站著，冽昀宸飛快走到還在昏睡的陌翎身邊，一伸手就抓住陌翎的後衣領，一把將陌翎從藤床上拎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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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在冽昀宸走入玹婉殿的時候，陌翎就已經醒了，但她想殺一殺這個目中無人的王爺身上的氣焰，便一直裝睡沒起來，後來冽昀宸過來拽起她的衣領，陌翎半是自願，半是被脅迫地坐起來，還裝作睡眼惺忪的看著冽昀宸。

  看著冽昀宸臉上就快壓制不住的怒氣，陌翎心裡笑開了花，但她裝著酒醉的樣子，在冽昀宸呵斥她之前搶先一把抓住冽昀宸的衣袖，陌翎大聲痛哭道：「你滾出去，去把王爺給我找回來，你們這群黑了心腸的壞人，把我的夫婿藏在了哪裡，你們把他給我找出來，沒有了王爺，我要怎麼辦，我要我的王爺，我的夫君......」

  哭到後來，陌翎還真哭出來了幾滴眼淚，陌翎一耍潑，連門前的雯敘都好不容易才憋回笑，冽昀宸更是一臉驚怔，面對這個被自己在洞房之夜拋棄一夜的女子，冽昀宸不知道該如何呵斥她才好，好半天，冽昀宸才拽出自己那個已經被陌翎揉成一團的衣袖，轉回身端起桌上一杯殘酒潑向陌翎的臉上。

  陌翎驟然被冷酒潑面，頓時嗆住咳嗽了好幾聲，雯敘見到忙過來替陌翎擦乾臉上的酒水，然後揉著後背給她順氣，陌翎半真半假的一通咳嗽後，才抬頭看著此時已經面目眥裂的昀宸王爺。

  這是陌翎嫁入宸王府後第一次正面看到冽昀宸的面容，因為要去拜見娘親嫻妃，冽昀宸穿戴了一身錦衣秀服，發束一頂青玉玉冠，面容清洌，還算得上有幾分俊秀。

  但他形勢如此乖張跋扈，而且待我不善，在陌翎的心裡，冽昀宸早已被劃入生人勿進的禁區，打算一生都不會讓他出來。

  成婚之日陌翎始終被紅蓋頭覆面，直到此刻，冽昀宸也才發覺，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陌翎的容顏，此刻陌翎髮髻歪斜，身上的錦繡紅衫也皺得不成樣子，從面相上看去，總還是有點清靈神氣。

  但讓冽昀宸十分不喜歡的，是陌翎一對細長雙眉的眉鋒凜冽，雙眸雖然墨如點漆，但眼角眉梢間含著凌厲，好像無數面冷颼颼的刀刃在對著自己，和琯楹還有瑾弦那種傾城的柔媚相比，更是天差地別。

  兩個人就這樣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冽昀宸臉上仿佛蒙了一層霜雪，冷冷對陌翎說道：「別以為你真的是千尊萬貴的王妃娘娘，若不是父皇憐憫你陌寒族人性命，你絕不會出現在本王的宸王府，記住你自己的身份，若是從今後你安分守己，我也保證你衣食不缺，現在，立刻就去換衣梳妝，跟我去給母妃問安，這是你身為兒媳的禮數！」

  陌翎從冽昀宸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知道他後面要表達的意思，陌翎忍著氣聽完冽昀宸的話，然後「嚯」地一下站起身，她站在藤床上比冽昀宸還高出大半個頭。

  陌翎也惡狠狠地對冽昀宸說道：「冽昀宸，你也給我聽好了，你們冽朝的皇帝若是不為了你們邊關的百姓的性命，你也絕不會成為我陌寒一族的夫婿，你也給我聽著，我從走出陌寒一族的大門時，就沒想過要得到你冽昀宸的分毫情意，我可以自生自滅，但我絕不會任人欺辱，任人宰割！」

  陌翎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眼眶都已經微微發紅，一直瞪著冽昀宸，冽昀宸本來一肚子的怒氣，但此時面對這樣如發怒母獅子般的陌翎，冽昀宸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於是冽昀宸轉過頭，衝著雯敘說道：「趕緊給王妃梳妝，還有，你記得，你們人後可以隨便叫郡主，但是人前，必須給我稱呼「王妃娘娘」，若本王再聽你叫一聲郡主，我立刻將你杖斃！」

  冽昀宸說完，不再理會還氣鼓鼓站在藤床上的陌翎，轉身走出玹婉殿了。

  看到冽昀宸出去了，陌翎氣恨恨的「哼」了一聲，用衣袖擦了擦擋在額前的亂髮絲，下地來一腳將地上一個軟枕踢出老遠，然後若無其事地對雯敘說道：「梳妝吧！」

  雯敘卻被這兩個人雷霆暴怒的人嚇得不輕，急忙給陌翎換好了衣裙，也梳好髮髻，戴上了許多釵環等頭飾，陌翎在娘家的時候從不這樣打扮，看著鏡子裡陌生的模樣，陌翎十分嫌惡的撇撇嘴。然乎站起身來一邊不適應地晃著脖子，一邊扶著雯敘走到王府的前廳，去找冽昀宸，準備一起去見冽昀宸的娘親--嫻妃娘娘。

  陌翎走到正廳後，看到正廳上烏壓壓站了一屋子的人，各個都摒棄斂聲站在大廳上，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陌翎狐疑地慢慢走入花廳中，見冽昀宸正板著臉站在眾人之前看著他們，茹婆子還有幾個婆子都冷著臉站在另一側。

  陌翎不知何事，便走過去細瞧，心中暗自思索道：呦呵！這不都是昨晚陪自己賭羊拐的人嗎？有廚娘，火夫，還有不少侍衛。

  陌翎一頭霧水走過去，聽見冽昀宸正說道：「你們真是膽大包天，我宸王府早有禁令，決不允許放賭醉酒，你等怎敢如此明目張胆無視禁律？」

  陌翎本來想要上前替眾人解釋，卻見詞謙在冽昀宸身後給陌翎使了個眼色，讓陌翎先不要多言，陌翎便先咽下剛要說的話，安靜站在一側。

  這時只聽昨晚的侍衛首領上前一步，說道：「啟稟王爺，我等並非無視禁律，而是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她......」說道這裡，那個侍衛首領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陌翎，冽昀宸大聲喝道：「王妃怎樣？王妃身為王府之尊，更不該行如此荒唐行徑！」

  侍衛首領回過頭來繼續說道：「王爺，是因為王妃問我們可有大婚的賀禮，我們的賀禮王妃沒有見到，所以，所以就命令我們陪她玩一會兒羊拐，算是當了大婚的賀禮。」

  冽昀宸越聽越皺眉，「什麼？陪她玩羊拐，當賀禮？」侍衛首領和廚房做活的人都一同回答道：「不敢欺瞞王爺，的確如此！」

  聽到侍衛這樣回答，別說冽昀宸已經暈頭轉向，連他身後的詞謙都差點笑出聲來，站在那裡低著頭好不容易才將笑意壓了下去。

  冽昀宸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陌翎，好半天才回頭問茹婆道：「這些人呈上的大婚賀禮，你可有呈給王妃娘娘過目？」

  茹婆一臉無辜，躬身回答道：「王妃娘娘是尊貴人，怎能能管這些瑣碎事情，這些人賀禮，奴婢早已經封單入庫了。」

  冽昀宸正要說什麼，陌翎忙搶先說道：「來日各位官者和府邸傳送賀禮，我若不知細情，和各位官者女眷間如何應答呢？我倒是願意樂得清閒，但是，到時候王爺沒了臉面，可不要怪罪在我的頭上！」

  茹婆子雙眼一瞪，似乎沒有想到陌翎豪賭一夜的後招埋在這裡，這個野丫頭入王府後的第一天就敢爭奪錢財大權，著實小看了她，茹婆雖是管家，畢竟還是奴僕，不敢太過放肆，只能看冽昀宸如何決斷。

  冽昀宸靜靜看著陌翎，心裡也在思量她剛才說的話，不錯，即便他和陌翎私情下互不相關，但說到底對外面還算是一家人，況且平素禮份往來，也關係到自己的臉面，不可輕率。

  因此冽昀宸沉吟片刻後，對茹婆說道：「將王府往來的禮單都送給宸王妃過目，以後所有賀禮往來，也都一一給宸王妃呈報。」茹婆子滿臉的不悅，哼唧唧地答應了。

  冽昀宸接著對眾人說道：「但是，你等擅自醉酒會賭不可不罰，都交由管家處置，本王和王妃出府拜見母妃，你等都領罰去吧！」

  說完，冽昀宸就當先離開了正廳，陌翎隨後跟著離去，茹婆這時才抬起頭來，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陌翎的背影。

  嫻妃娘娘有兩個兒子，冽昀宸已經成婚自立府邸，舊府邸中還有四子昀梁居住，昀梁自幼謙和曉理，文武皆能，是最讓皇上欣賞的兒子，如今嫻妃年紀漸長，便出宮和小兒子昀梁一起居住在舊王府中。

  如今冽昀宸帶著陌翎來到舊王府，剛入王府就看到了早已靜候在花廳的冽昀梁，這個皇上最小的兒子，長相飛眉入鬢，雙眸含星十分端莊，穿著的衣衫也是素淨為主，不像冽昀宸總是錦衫繡服，珠帶玉冠紈絝子弟的扮相。

  冽昀梁含笑過來拜見了王兄，對陌翎也是以禮拜見，但陌翎覺得昀梁和冽昀宸之間總是有幾分疏離，不甚親近。

  冽昀宸和冽昀梁見過後，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冽昀宸就帶著陌翎來到了嫻妃娘娘居住的殿閣。

  這是陌翎第一次來到嫻妃娘娘的居所，宮閣中重重深殿、處處漠漠湘簾，看去滿眼華貴雅致，可數重湘簾也將整棟殿閣遮擋的十分幽冷，冽昀宸一聲不語，沉默帶著陌翎一直走到內堂一扇雕花隔扇後。

  在內堂中，陌翎終於見到了冽昀宸的母妃--嫻妃娘娘。

  這位嫻妃娘娘一身幽藍色繡花衫，一頭烏亮髮絲盤梳成髻，並沒有過多裝飾，只簪了兩支隨常鑲珠嵌玉的鳳簪，看上去就華貴無比了。

  嫻妃端坐在一張雕花木榻上，木榻一側有一尊雕刻蘭葉的玉雕香爐，裡面焚著不知是何香料，聞起來香味清洌，入骨酥香。

  縷縷繚繞的青煙間，嫻妃娘娘的容貌似乎有些迷離悠遠，但絕對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即使她已經生養了兩個兒子，如今看來仍是那般嬌婉清麗，若非如此佳人，怎會讓皇上如此寵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