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生生世世不得見

2024-09-20 21:57:05 作者: day墨墨狐狸

  早朝上,蕭靖羽面上沉鬱聽著下方大臣爭論不休。

  煎熬的日子,一日復一日!

  曾經有多麼嚮往,如今便有多麼厭惡。

  她抬手在鳳椅上一拍,嗡的一聲,大殿中瞬間安靜。

  沉厲的聲音響徹在殿中「叛亂一事,主謀蕭清羽已死,林翰雲已廢,念其關家軍為奸人所誘,編制入緋樂國~軍,此事終了,若哪位還有異議,便上這個位置來坐坐,朕拱手相讓」

  眾臣跪地「臣等惶恐」

  蕭靖羽站起身,眼神銳利「惶恐?依朕看是有恃無恐,朕縱容你們一時,不代表要縱容一世」

  「臣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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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靖羽嗤笑一聲,拂袖離開。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地面已經鋪上薄薄一層白毯。

  殿門口,桂嬤嬤為她披上狐毛披風,打開紙傘舉在蕭靖羽頭頂。

  春錦來來回回踱步,見到人出來,無暇顧及尊卑禮儀。

  他跑過去跪在她身前,急切道「陛下,鈺君不見了」

  蕭靖羽腦袋一懵。

  桂嬤嬤眼疾手快的攙扶住她「陛下」

  蕭靖羽站直身體,強裝冷靜道「立刻去尋」

  「你來說他為何不見」

  她眸光危險,仿佛不說清楚明白不妨讓春錦血濺當場。

  「陛下恕罪,早時鈺君清醒,喚奴進殿梳妝打扮後,鈺君說想吃乳羹吩咐奴去小廚房,後來奴端著乳羹回房,鈺君已經不在殿內」

  蕭靖羽一腳踹在他肩膀「他醒了為何不通知朕」

  春錦摔飛出去,趴在地上吐了口血,艱難回道「鈺君顧念陛下上早朝,吩咐不許通知」

  不許通知……不許通知……

  是不想她知曉,是故意在躲她。

  蕭靖羽心下一慌,抬腳便離開此處。

  桂嬤嬤舉著傘緊隨其後,可她的步速遠遠跟不上她的步伐。

  天空飄落的雪片越發大,遮住行人的視線。

  宮牆內的主路,艷麗的紅色身影在白雪中越發突出。

  一身紅色的絲質衣衫,衣擺和袖口用金線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鳳凰花,烏黑的長髮未扎未束披散在身後直至臀部。

  未穿鞋子的腳凍得紅腫,每踏過一步,在雪面上留下一個極輕的腳印。

  關子嬋走的極輕極緩慢,面容平靜,可蒼白如雪的臉色又仿佛在經歷痛苦。

  失去所有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

  他不過想要家人安好,愛人在身邊,卻原來是過於貪心。

  上天不許他貪心。

  當初是他請旨嫁於林翰雲,可他心底藏人甚至寫下和離書逃跑。

  於林翰雲,他不忠。

  關家軍各個忠良,以他為藉口誘餌,做下叛亂之事。

  於關家軍,他不義。

  生他養他的父母,因護他而以死謝罪。

  於母父,他不孝。

  如此不忠不義不孝之人,當真不該存在於世。

  可蕭靖羽……

  皇宮內有座摘星樓,為曾經蕭國最高建築,意指摘星。

  從下可看到直入空中的高樓,從上可俯視京都大好河山。

  摘星樓為螺旋狀樓梯,走上去需費些時候,往日只在年祭或重要時節動用。

  關子嬋踏上最後一塊台階,人猛地向前撲去。

  嘭的一聲倒在地上,身體瞬間蜷縮,手用力的敲著胸口,嘴角溢出血跡。

  「阿靖,我好疼」

  許久之後,關子嬋擦掉嘴角的血跡和臉頰的汗漬,艱難爬起身。

  四肢酸軟無力險些再次摔倒。

  他扶著摘星樓欄杆,站直身體。

  高處不勝寒,夾雜著雪花的風撲面而來,衣衫吹得颯颯作響。

  欄杆上的涼氣從手心直入心底,手背上青筋直起。

  「阿嬋」

  沙啞嘶厲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聽得不太真切,關子嬋微微傾身看去。

  距離過遠,只能看到樓底模糊的人影,他輕聲呢喃「阿靖」

  蕭靖羽生怕他搖搖晃晃的身體縱深一躍,一步用作三步從樓梯上飛躍。

  上至樓頂,她解開披風上前將人罩住,抱進懷裡。

  雙臂將人緊緊箍住,生怕懷中的人隨風而去。

  「阿嬋,你已棄我一次,還想再棄第二次」

  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

  關子嬋心尖疼痛,疼的有些喘不過氣。

  原來有些疼痛真的比身體的痛要難忍許多。

  雙臂回應著抱住她的腰,汲取身上的溫暖。

  「阿靖,我不會再棄你,可有時身不由己」

  身體內疼痛再次襲來,關子嬋咬緊牙關忍住出口的痛哼,可身體卻不住地顫抖。

  蕭靖羽扶著他肩膀,焦急的問道「阿嬋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關子嬋緊緊抱著她的腰不松,臉埋在她懷裡不言。

  蕭靖羽不敢強力推開他,雙手小心翼翼放著,直至關子嬋軟在她懷裡。

  白皙的手扶上她的臉頰,掛著血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阿靖,我曾經為你學過一支舞,一直沒有機會跳給你看,現在跳給你好不好?」

  他的一輩子太過短暫,不跳給她看怕是此生遺憾。

  「我們先去看太醫,等你身體好了跳給我看,跳一輩子」

  蕭靖羽打橫抱起他,順著樓梯往下跑。

  「阿靖,我從未怪過你,是我喜歡你,是我先放棄你,也是我想與你在一起,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要和我做普通妻夫,生許多許多孩子,其實在我心中你比關家軍重要,當初是我自以為是,我想關家軍支持你登位,我以為那是你畢生所求,以至於我們錯過,最終落得這般下場」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是我沒有告訴你我要你勝過江山,求求你阿嬋,別離開我」

  蕭靖羽眼淚掉落在關子嬋臉上,與他滑下的淚相融掉落在地面。

  「阿靖,好遺憾沒能為你跳一支舞,你要好好做女皇,替我享受世間美好,不要著急尋我,我會等你,無論碧落還是黃泉」

  「阿靖,我好捨不得你」

  「阿嬋,別睡,求你……」

  明明看著很近的距離,為何要這般遠。

  雙腿越來越酸軟,眼看出口在前,膝蓋一軟,人整個向前撲去。

  蕭靖羽迅速抱著人翻身,將人護在身上。

  「陛下」

  桂嬤嬤帶著人迅速上前攙扶。

  蕭靖羽抱著人坐在地面,喊道「太醫」

  蕭雨帶著洛洺匆匆而來。

  洛洺額頭綁著繃帶,面上有些憔悴,顯然一路而來並不太平。

  蕭雨道「陛下,讓洛醫看看吧」

  蕭靖羽將關子嬋的胳膊拿出披風,洛洺蹲下~身把脈。

  她面色一重,許久之後搖了搖頭。

  蕭靖羽目眥欲裂,怒道「何處來的庸醫,拖下去斬了」

  蕭雨將洛洺護在身後。

  洛洺開口道「他體內有噬心蠱,雖名噬心,卻蠶食五臟六腑,每半個時辰發作一次,他已發作多次,五臟六腑……」

  「滾,我不信,我不信,阿嬋沒事」

  蕭靖羽將他垂落的手放進披風內,低首親吻他面容每一處。

  「阿嬋,你騙我,你讓我怎麼辦」

  天下之主抱著心愛之人在雪地中哭的撕心裂肺。

  皚皚白雪將兩人覆蓋,猶如雪地中白髮蒼蒼的雕塑。

  緋寧看到此處,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司命迅速將他手中的書冊抽回「小殿下,你的眼淚可不能落在運薄上」

  祭翎將人攬進懷裡「別哭,他現在許是已入輪迴」

  聞言,緋寧含淚的雙眼看向司命。

  司命嘆氣「關子嬋死後魂歸地府,不願入輪迴,至今仍在忘川河邊,當真痴兒」

  魂歸地府,過忘川踏奈何,凡間情緣皆段孟婆。

  忘川河水清澈,但河裡卻是孤魂野鬼,忘川河邊等,終須受盡孤魂野鬼噬咬折磨而不得解脫。

  「蕭靖羽在何處?」

  司命打開運薄看了看,開口道「關子嬋死後,蕭靖羽瘋魔,一連毀了數座城池,城中百姓無一人生還,最後被萬箭穿心而死,生前罪孽深重,死後入十八層地獄受煉獄之刑」

  緋寧緊抓住祭翎的手「那她們……」

  司命接口道「生生世世不得見」

  相愛的人再無相見可能。

  緋寧情緒有些低落。

  祭翎在他耳邊輕聲道「別難過,我來想辦法」

  原本帶著他下凡去見關子嬋是想讓他開心,沒成想緋樂國已易主,世間已無關子嬋,平白讓他增了煩憂。

  有她承諾,緋寧心下安定。

  他氣哼哼的道「那個蘇雲錦在哪,我要去為阿嬋報仇」

  司命張口想直說,看他如此氣怒,應當不會再掉眼淚。

  她將運薄遞給他「小殿下自己看吧」

  懿坤宮內,寧顥洺穿著裡衣靠坐在床沿上。

  他眉目清明,顯然早已清醒,像在等人。

  聽到殿外的聲音,他喚道「雲錦,進來伺候」

  蘇雲錦微彎腰穿過帳簾進到內里,屈膝行禮「貴君安」

  「雲錦剛剛去了何處?」

  「奴去鈺英殿看看鈺君可否醒了」

  寧顥洺笑問「可醒了?」

  「回貴君,醒了」

  「醒了便好」

  寧顥洺掀開被子,道「不知為何今日身子骨一直發冷,雲錦上來陪本君睡會」

  「奴不敢」

  寧顥洺彎身拉他的手「本君從未將你當做下人,只為合作夥伴,上來吧」

  蘇雲錦順著他的力道坐在床上,蹬掉鞋子躺在他身邊。

  寧顥洺往他身邊湊了湊,感嘆道「真羨慕雲錦,身上是暖的」

  被子內有股莫名的香氣,聞的久了有些暈乎乎。

  眼睛將閉未閉時,腹部傳來一抹微涼。

  蘇雲錦反應過來,匕首已扎進他腹部。

  他難以置信的側頭看向寧顥洺,抬臂卡住他脖頸,將人禁錮在身側。

  「寧顥洺,你想死?」

  寧顥洺絲毫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諷笑道「你與本君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如今本君身懷有孕,你殘害關子嬋,蕭靖羽總歸要討回來,將你交出去本君才能好過」

  「你倒是會算計,我便是死也能拉你做墊背」

  寧顥洺眸中狠厲一閃,握著匕首的手微微旋轉。

  蘇雲錦痛哼出聲。

  寧顥洺抬手將卡在脖頸間的手輕輕一推,蘇雲錦無力的倒在床上。

  他再次旋轉匕首,笑道「你如何本事拉本君做墊背」

  蘇雲錦心中不甘,想不到竟敗在他認為毫無心計的人身上。

  當真是眼瞎!

  不甘與恨交織,他咬了咬牙,道「寧顥洺你以為你贏了嗎?當真是可笑,既然你不義便別怪我不仁」

  「你是不是以為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蕭靖羽的?你以為你與蕭靖羽夜夜笙歌,其實不過是蕭靖羽下的藥罷了,與你夜夜笙歌的人是你的好姐姐寧姿鳶」

  寧顥洺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他的反應很好的取悅了蘇雲錦,繼續道「每晚蕭靖羽給你下完藥便去陪關子嬋,留你一人在床上搔首弄姿,我實在不忍心,便將你姐姐擄來為你解決需求,畢竟疼愛你的姐姐,給你別樣的疼愛也不無不可」

  「你閉嘴」

  寧顥洺抽出匕首,猛然插~進他胸口,噴出的鮮血將他的臉染紅。

  蘇雲錦嘴角流出鮮血,面上卻笑意滿滿。

  「你姐姐有些時日沒來看你了吧,也是……親弟弟懷了自己的孩子,她有何臉面面對」

  惡意滿滿的話逼得寧顥洺發瘋。

  他不停的抽出匕首刺入蘇雲錦身體,流出的鮮血將床鋪染紅。

  「我……等著看……亂……侖出來的孩子……是何種……模樣」

  蘇雲錦斷斷續續說完,人便斷了氣。

  寧顥洺失智般仍用匕首不停的戳刺,屍體血肉模糊,直至小侍闖進殿內才回神。

  緋寧一把合上運薄,胸口微微起伏。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司命「這是真的?」

  司命搖了搖頭「他們二人不是親姐弟,此事倒是便宜了寧姿鳶,什麼都不用做,便有了做女皇的女兒」

  當年寧君娶寧顥洺的父親是被算計,進府時已懷有身孕。

  幸好寧顥洺長得像他父親,這才沒被懷疑。

  不過即便懷疑,為了丞相府的名聲,也必然不會聲張。

  「這便是你安排的運勢?當真是狗血的很」

  緋寧嫌棄的將運薄扔進司命的懷中。

  司命接住,命薄轉瞬消失在手心中。

  「此事還有賴於小殿下,私自下凡影響與你接近之人的運勢」

  緋寧不願背鍋,道「阿翎也下凡了,怎麼沒有影響」

  「小殿下當能分清私自二字的意思」

  緋寧反身抱住祭翎的腰「阿翎,他欺負我」

  「那不妨將運薄燒了」

  話落,命薄從司命體內跑出,直接飛到蕭翎羽的手中。

  司命一驚「上神饒命,運薄不能燒,小殿下……小殿下我錯了」

  「司命既已認錯,本殿便大人大量原諒你吧,阿翎把運薄還給他吧」

  祭翎甩手將運薄扔給他。

  緋寧臉埋進祭翎懷裡,嘴角勾笑。

  有實力強大的人無條件寵著便是靠山,這感覺當真不錯。

  和天帝爹爹和天子哥哥的寵不同。

  祭翎的寵,他更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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