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世間萬物只有黑白兩色

  靜謐的夜晚，樹枝燃燒的「噼啪」聲異常響亮。

  崖頂的溫度偏低。

  非葉握著木棍扒拉火堆。

  寧緋顏雙腿曲起，雙臂交叉抱住膝蓋，整張臉埋進臂彎里，披散的長髮從弧度優美的脊背滑下。

  非葉將外衣脫下，試探的披在他的後背上。

  「我不冷」

  突如其來的聲音，非葉雙手頓在了原地。

  見人仍維持之前的姿勢，沒有強勢拒絕，她呼出口氣，將衣服披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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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緋顏從臂彎里抬起頭，大半張臉露在外面，黝黑的雙眸盯著她許久，道「非葉，你對誰都這般照顧嗎？」

  「非葉只照顧想照顧的人」

  「她說會寵我一生，可……我不需要了」

  他的一生要結束了。

  黝黑的眸光有些渙散，話落便將再次埋進了臂彎里。

  非葉手中的木棍無意識的向前一戳，另一端直接扎進了手心的肉里。

  手心濕乎乎的感覺拉回她的思緒，將木棍從肉中拔出，隨手扔進火堆里，拿出止血藥倒在手心。

  血一瞬間將白色的藥粉染紅，她繼續倒，執拗的將整瓶藥倒了上去。

  她沒注意到，一旁的人手指動了動歸於平靜。

  將衣擺撕下一條，潦草的將傷口綁上。

  「城主」

  喚了幾聲，人毫無動靜。

  非葉大膽的挪過去，一手攬抱住他的腰，一手伸進他的腿彎，將人抱進懷裡。

  全程她控制著自己，不觸碰到寧緋顏裸露在外的肌膚。

  即便有解毒丹在手，也需幾息調理。

  荒郊野外，要護他安全，不能放縱自己。

  曾經抱著軟乎乎的人，如今只剩骨頭，抱在懷裡有些硌人。

  非葉心尖生疼，疼的呼吸困難。

  「寧寶，好起來，再恨我，命給你都行」

  呢喃乞求，風知曉，人知曉。

  翌日，寧緋顏醒來時靠坐在粗壯的歪脖樹杆上，身上蓋著她的外衫。

  他起身胳膊向上伸了伸懶腰。

  非葉上前遞給他一個竹筒「城主，漱漱口」

  綠油油的竹筒，打磨的光滑，新產之物。

  寧緋顏瞭然，隨手接過漱口「你不要用」

  他身體帶毒素，何況是進過口的東西，之前他從不與人同桌用膳。

  「非葉明白」

  她又遞過去幾個綠色的果子「城主，先湊合一口」

  當時不知寧緋顏要離開無雙城，不然也不會毫無準備。

  果子明顯不熟。

  寧緋顏隔著衣服袖子拿過一個咬了一口，酸澀感差點激出他的眼淚。

  果然……

  他抬眸看她一眼。

  難不成是在報復他？

  「非葉，你吃了嗎？」

  非葉點了點頭，回道「城主，非葉已用過」

  寧緋顏將果子轉了圈，將沒咬過的那面遞到她嘴邊「嘗嘗」

  同食一物！

  非葉眸中放亮，啟唇咬了一口。

  寧緋顏緊盯她的反應，見她臉上一直掛著笑，雙眼眯了眯。

  「你沒有味覺？」

  聞言，非葉咀嚼的動作一頓。

  沒有味覺？

  自他離開，她吃什麼都無味，但從未想過是失去味覺。

  寧緋顏反手將果子扔進崖下「走吧」

  非葉緊跟上去「城主，你別生氣，非葉不知自己無味覺，下次絕不再犯」

  寧緋顏停下腳步，轉頭厲聲道「絕不再犯？你所犯何錯？是錯在給我找食物，還是錯在失了味覺？」

  非葉敏感的察覺到他很生氣，從沒有過的那種生氣。

  不知該如何回答，才能讓人消氣。

  寧緋顏抬腳在她小腿上踢了一腳，拂袖大步離開。

  非葉亦步亦趨的跟著，盡職盡責的給他清理腳下的雜草樹枝。

  寧緋顏快走幾步，蹲下身。

  非葉隨著他，蹲在他身旁。

  面前是一朵紫色的小花，寧緋顏將其掐斷，遞到非葉的面前。

  非葉愣怔的看著他。

  曾經他眉眼彎彎的送她一朵紫色鬱金香，甜的她心痒痒。

  如今他眉眼暗沉的送她一朵小野花，勾的她心尖疼。

  「發什麼愣，幫我找找這種花」

  此花名為紫蔓羅，取自曼陀羅花。

  與曼陀羅花相似，又有不同，他根莖葉比曼陀羅小了一倍不止，紫到發黑的花瓣中帶著根根銀絲。

  他曾在無雙城的藏書閣藏書中見過，是蘇幕遮研製千絲萬縷的其中一毒，也是解藥的其中一引。

  他早早便對這花好奇，即可為毒，也可為解。

  非葉接過花，隨手塞進袖子裡，許久沒挪動腳步。

  「非葉，你又不聽吾的話」

  帶上自稱。

  從出了無雙城，他對她說話都是用我，可想而知生氣了。

  非葉沉默許久，在他欲轉身離開時，道「城主，非葉不辨顏色」

  寧緋顏側頭「你說什麼？」

  「非葉眼中，世間萬物只有黑白兩色」

  斑駁的樹影灑進寧緋顏的眼中，與他眸中的慌亂一同晃動。

  他雙眼閉了閉，睜開道「非葉，我想吃剛剛的果子」

  「非葉去摘」

  人消失在眼前，寧緋顏手扶上一旁的樹幹，櫻唇微啟，呼吸沉重。

  穿過樹林，最近的城池是雲城。

  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兩日光景出了樹林。

  行至城門口，城內人聲鼎沸的熱鬧聲傳入耳中。

  寧緋顏頓住腳步。

  「城主」

  「我不適合進城」

  城中街道行人密集，若不小心碰到他，必死無疑。

  非葉一把拉住他的手肘，阻止他離開的腳步。

  因為這身毒，他將自己游離在人群外，沒有歸屬，沒有生活意義。

  她偏要將他扯進萬丈紅塵中。

  寧緋顏未來及呵斥她以下犯上，便被拉著去了一旁。

  非葉攔住一行人「敢問城中為何如此熱鬧？」

  老者笑容慈祥「你們是外地來的吧？是雲城一年一度的花朝節，原是十五那日，但上頭皇旨，選適齡秀子入宮，縣主仁善提前舉辦」

  老者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是湊到非葉的耳邊說的。

  她眸中閃過危險的光。

  皇旨？

  秀子入宮？

  當真是好的很！

  寧緋顏甩開非葉的手，嗤笑「女王當真好福氣」

  扭頭就走。

  非葉追上去「城……」

  已至別城，喚城主不合適。

  只能……

  「緋兒」

  寧緋顏停下腳步「你當真膽大妄為，誰准你這般喚我」

  非葉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一副已知錯的樣子，虛心求教道「非葉該如何稱呼？」

  「喚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