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非葉，我想看螢火蟲

  迷醉坊的大門自從花容身亡，再未打開過。

  平時寧緋顏出門或人來尋，均是翻牆而入翻牆而出。

  寧緋顏在房中坐了許久，久到日薄西山……

  他翻牆而出，順著人煙稀少的小巷，前往閣樓修建的地方。

  非葉跟在他身後三步遠的距離。

  身子微躬，略顯卑微。

  寧緋顏腳步未停，問道「你跟著吾，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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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氣候涼爽，微風輕輕拂動，熟悉的淡香從鼻尖飄過。

  非葉眼睫低垂，氣息低落「非葉已知錯，認打認罰，只求城主不要趕我走」

  「吾曾說過，犯了錯再認錯，毫無意義」

  「若犯了錯不認錯，便是錯上加錯」

  寧緋顏瞥她一眼「強詞奪理」

  他雙手交叉背於身後，兩手拇指上下相互交錯動著。

  非葉不自禁的向前伸手，在距離他的手一段距離停了下來。

  食指做了個輕勾的動作，想像著與他勾著手指，並肩同行。

  落日的餘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影子相依相偎。

  寧緋顏對外稱建閣樓自居，夏冬自是不能怠慢，日夜監工。

  如今閣樓已完成大半。

  寧緋顏仰頭看著樓頂，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

  太陽落山，月亮上任。

  主街道行人漸漸稀少，陸續有人將兩旁樹上掛著的紅燈籠點亮。

  一瞬間漆黑的道路燈火通明。

  寧緋顏沿著燈籠點亮的方向，慢悠悠的向城門走去。

  無雙城曾經商業鏈握在蘇幕遮的手中，寧緋顏接手無雙城後，定時開放城門，對外通商。

  城中不同以往那般閉塞，城門即將關閉的時辰，仍有進進出出的行人。

  行人見到寧緋顏，無不笑著打招呼「城主」

  更有甚者問道「城主，這麼晚了，要去往何處呀？」

  寧緋顏有禮的回道「外出，有事可去尋副城主」

  無雙城副城主夏冬。

  自他接手無雙城，對於無雙城的事物不曾插手半分，全權交給夏冬處理。

  即便他不提，城中人有事也會尋夏冬。

  他走時在房中給夏冬春秋二人留了字條，原本只寫了：外出，勿尋！

  終歸心軟又加了一句，叮囑二人盯著閣樓修建，等他回來便要住。

  「城主注意安全」

  「多謝」

  無雙城外是片樹林，鬱鬱蔥蔥，在月色照耀下，仿佛暗藏著野獸，等待給人致命一擊。

  寧緋顏並未急著趕路，而是邁著極緩的步伐往樹林深處走去。

  衣擺刮過草叢，留下莎莎之聲。

  非葉在他身後，手上握著小指粗的樹枝，將他前方的雜草樹枝撥開。

  她開口問道「城主，要去何處？」

  「自是去來處」

  「城主……」

  寧緋顏開口打斷她「非葉，你入無雙城本為贖罪，不該隨我出城」

  「非葉跟隨城主，不能半途而廢」

  「嘩啦啦」的水流聲，伴隨著風吹樹葉的聲音。

  非葉抬眸看去，她二人身處懸崖高處，崖邊一棵粗壯的歪脖樹，茂盛的枝葉向著崖外延伸。

  崖對面飛流直下的瀑布，水流湍急，四濺的水珠隨著微風如煙如霧。

  寧緋顏屈身坐在崖邊，水汽撲面而來，異常涼爽。

  崖外晃蕩的雙腿，顯示他愉悅的心情。

  非葉卻心中一驚，抬手便去抓他的胳膊「城主，此處危險」

  稍有不慎，便會墜入崖底。

  寧緋顏不著痕跡的側了側身，躲過她的手。

  他道「非葉，我餓了」

  非葉猶豫不決。

  她既不想他餓肚子，又不想離開。

  她怕寧緋顏此舉意為甩開她。

  若就此失去他的蹤跡，再想尋他將困難至極。

  無論如何，不能再將他弄丟。

  寧緋顏扭頭對她笑了笑，道「我等你」

  身後沒了動靜。

  他雙手拄在身後，仰頭看著滿天繁星，嘴角勾起，兩側眼角各滑下一滴淚。

  師父，你覺得此處的風景好還是閣樓的風景好？

  哪一處離你更近些？

  非葉速度很快，不久便抱著樹枝，拎著兔子回來。

  她動作麻利的生火，熟練的將兔子剝皮，拿樹枝串好架在火上烤。

  肉香味漸漸飄了出來，兔子肉呈現金黃之色。

  寧緋顏雙手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火焰將他白淨消瘦的臉照的紅彤彤。

  纖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眨動間像展翅欲飛的蝴蝶翅膀。

  非葉轉動著手中的兔肉，餘光卻一直注意著他。

  見他側臉壓在膝蓋上，眼眸微眯。

  以防他未進食便睡著，她開口道「城主，馬上就可以吃了」

  「如此美味，若配上一壺酒便完美了」

  非葉只當未聽見他的話。

  將酒當做水，日日暢飲，實是於身體不利。

  她到他身邊以來，用精細的膳食養著，身子卻仍那般消瘦的仿佛風一吹就倒。

  非葉用匕首將兔子精細的肉切成一塊塊，放在洗乾淨的樹葉上。

  她挪到他身邊，雙手捧著樹葉「城主，肉熟了」

  樹葉上面除了兔肉，擺放著削的尖細滑溜的木棍。

  寧緋顏拿起木棍當筷，夾起兔肉放入口中。

  他認可的點了點頭「非葉烤兔子的技術甚高」

  「城主即滿意，非葉可否求個賞」

  寧緋顏夾起一塊肉，遞到她嘴邊。

  此舉過於親密，兩人俱是一愣。

  他強裝淡定，未撤回舉著的手，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非葉將肉吃進嘴裡，心情頗為愉快。

  她嘴角弧度勾到最大，蘊含著親近之感「城主是應非葉了嗎？」

  「應與不應，說來聽聽」

  沒有直言答應，便留了後路。

  答不答應，且看她提何要求。

  非葉坐著的身體，半起身雙膝跪在他腳邊。

  火光照進雙眸中，燃燒著熊熊大火，將他的身影吞噬。

  「城主應我所求，出了無雙城地界，去看大夫可好？」

  她不清楚他身體自帶毒素的緣由，不知他紅顏白髮的起因。

  為何身體虧空至此。

  總要對症下藥。

  見他日日飲酒麻痹自己，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斑駁的暗影落入寧緋顏的眸中，眸光微微晃動。

  他垂眸看著她跪地的雙膝未言。

  「城主，求你，應我好不好？」

  寧緋顏側頭，眸光落在旁處，答非所問道「非葉，我想看螢火蟲」

  那年沒能看成的螢火蟲……

  「非葉抓來螢火蟲，城主便應我，可好？」

  寧緋顏嗤笑「好啊」

  這個季節已沒有螢火蟲！

  本就註定的結果，徒勞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