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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覆沒

2024-09-20 21:43:48 作者: 瀾泠傾墨a

  墨曳還在和住持在屋子裡談著心,正在興頭之上,房門卻忽的被人踹開。

  來人是皇上的貼身侍衛,他冷著臉,十分嚴肅的朝兩位行了一禮,而後道:「請兩位暫移別處,這裡需得搜查一番。」

  墨曳雖不明就以,但住持卻是知道發生了何事,想到皇后在今日來此之前派人來和她說的那番話,她沉默了半響,點了點頭,帶著墨曳去了另外的一間屋子裡。

  

  她的臉上無論何時都掛著和善悲憫的微笑,直到她帶著墨曳走進另一件屋子的那一刻起,她斂住了笑意,插上門鎖,將鑰匙扔向了窗外。

  「住持?」

  墨曳不解的望著她,可以說從那人踹進門的一刻起,後面發生的這些事,她都不明所以。

  「你不是想聽故事嗎?」住持和善的一笑,替她斟了杯茶:「老衲和你的父皇,有過幾面之緣。」

  墨曳興致勃勃,她喝著茶水,眼神催促道:「本宮竟然能在這裡聽說父皇的事,之後呢?」

  「之後啊……」像是在追憶當年的往事,住持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她道:「之後,我便傾慕你父皇。」

  她連自稱也丟掉了。

  住持的話十分悅耳動聽,她說著,將墨曳帶向了十幾年前的那年夏季——

  大周七年,華恩寺。

  當時還是少女的住持帶著自己的丫鬟興致勃勃的來到了華恩寺腳下,一番周折,等她終於爬山山頂後,已經是精疲力盡,動彈不得。

  「什麼勞什子的路啊!」少女氣喘吁吁的道:「本小姐這般的家世,這種身份,要什麼沒有?我怎麼就聽信了民間傳言,非要跑這求什麼姻緣呢?!」

  她的婢女在旁邊笑著,瞧她看過來,連忙應是:「對對對,小姐這麼好的身世,要什麼沒有呢?」

  少女是得意的,她斜睨了她一眼,剛拋下一句『那可不』,耳朵一動,聽見了遠處風沙吹過竹林,還夾雜著陣陣腳步聲。

  來人穿著草原的服飾,他眼神銳利無比,鋒利如鷹,偏偏他長相英俊,嘴角還噬著笑,加之草原豪放的服飾,露出了半個手臂,一眼便讓小姑娘臉頰通紅。

  少女轉過身時便是看見的這一幕,她睜大了眼,愣愣的看著這人朝她這邊走來,與她擦肩而過時,她似乎還能嗅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蓮、蓮華……」

  被喚作蓮華的丫鬟側過頭:「小姐怎麼了?」

  少女捂住胸口,眼睛一閃一閃的盯著那人的背影,對他道:「我收回我剛剛的話。」

  她這一趟,當真是來對了!

  蓮華見少女這般模樣,低低一笑,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少女直直的跟了上去。

  她被少女大膽的行為一驚,而後反應過來,急急忙忙的跑上去:「小姐你等等我——」

  墨曳聽到這裡,在一旁笑:「未曾想到父皇來大周,竟是有這般大的魅力。」

  住持似是回憶起那時候的場景,目光閃爍著:「那時候,不止我一人喜歡他。」

  墨曳還想在問些什麼,卻是沒由來的有些困了,她眨了眨眼,感到眼前一陣模糊,陣陣困意傳至她的腦海,墨曳再也堅持不住,就這樣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見她睡著,住持卻仍就低低說著。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是在皇宮,你父皇的模樣,當真是將我牢牢吸引住,我的眼裡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站起身,外面是尤貴妃哭喊的聲音,住持低頭笑了笑:「這是大周的醜事,自然是能不讓人知道,就不讓人知道的。」

  她從一旁取了火折,劃開了去,住持眼裡映著這一星火光,而後將它拋在了地上。

  剎那間,整個房間都燃了起來,一片火光中,住持緩緩坐了下來,她伸手撫摸了一下墨曳的臉頰,道了一句:「你不應該姓墨的。」

  她忘了告訴墨曳結局,那個男人回到了草原,毫不留念、毫不留情。

  住持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半,隨後將茶杯扔掉。那半杯茶水淌在地面上,冒出了『滋滋』的響聲。

  她是皇后的人。

  住持這樣想到,墨曳一死,草原便會和大周反目,而尤貴妃因此一出,她的家族會被皇上所遷怒,能重用的,只有魏家的人。

  這是魏家更進一步的時候,只要他們能拿下草原……住持想著,她還是有私心的。

  她想到皇后告訴她:「你難道不想為你的女兒鋪平道路嗎?墨曳一死,你的女兒便最得可汗的寵愛和信任,你難道不想她榮華富貴一生嗎?若是墨曳還活著,可汗的目光,永遠不會落在其他人的身上,這一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住持想,她當然知道。

  那個人的目光,永遠的停留在了她家小姐的身上,如果不是她設計害死小姐,設計給他下藥……這般偉岸的男子,怕是永遠不會看她一眼罷。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住持摸著墨曳的頭:「抱歉。」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感受到了肌膚上灼熱的火光,滾燙的熱意,以及在和她溫存之後,永遠只得在她夢裡出現的男子,出現在了她的眼帘。

  看著他伸出手,蓮華含著淚,像是了卻了一樁心愿,雖然知曉這不是真的,卻還是朝他伸出了手去。

  縱然你厭惡我,但……你帶我走罷。

  ——

  「華恩寺住持與鄰國公主墨曳困於火海,無一生還。」

  收到這條密信時,皇后正虛弱無比的躺在床鋪上,她看完後讓自己婢女將它摧毀,而後接過婢女給她的藥,喝了一口,便苦得擰起了眉。

  婢女勸道:「娘娘,雖說難喝,但好歹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皇后沒理她,而是問道:「皇上呢?」

  「皇、皇上……」婢女有些不敢看她的神情,猶豫片刻,見皇后的臉色越來越糟糕,便還是咬咬牙,說了出來:「蕙妃尚未醒來,皇上便一直守在她身邊,寸步未離。」

  這句話一落,只聽見砰的一聲,婢女便感受到臉上一陣熱意,那藥碗被皇后直接甩了出去,滾燙的藥水潑在了她的臉上,瓷碗在地上發出破碎的響聲,她卻不敢開口,忍著臉上傳來的痛意,慌忙的跪了下去。

  「娘娘……」

  「為什麼?」皇后狀似不解,自言自語的道:「本宮不才最需要照顧的嗎?」

  她伸手撫上了自己小腹處,那裡空蕩蕩的一片,雖說從未有過,但皇后之前設計,也讓自己有所損傷。

  其實尤貴妃是對的,只不過,她在之前便得知了尤貴妃將要主演的這一齣好戲,於是寫信給自己家族的人,拿了藥,配合她罷了。

  可是,皇上不會知道這些事情,在他眼裡,她是一國之母,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還失去了孩兒,哪裡不必蕙妃更應受到照顧?

  婢女不敢吭聲,皇后心煩得很,直接揮手讓她們退了下去。

  她呆坐在床上好半響,這才收斂了自己臉上的虛弱之意,下了床,整理了自己的儀容,而後來到了自己的書架面前。

  她取下了一本書,略一移動,那書架便往一旁移開,露出了一個人身高的門來。

  皇后推開了門,走了進去,這是她的家族給她建造的密室,為了方便她做些什麼。

  皇后的腳步聲在這長長的通道里迴響著,好半響,才終於停住了腳步。

  她的視線落在門內的女子身上,那名女子狼狽不堪,四肢都被固定在了牆上,整個人垂著頭,也不知多久沒有清洗過了,散發出一陣陣惡臭的氣息。

  聽見響動,她有些疲憊的抬起頭,瞧那面容,正是許久未見的魏答應。

  「怎麼不裝傻了?」皇后輕笑著:「你不是一向喜歡如此?」

  魏答應冷笑了一聲,撇過頭去沒有理會她,裝傻?她看著皇后眼中的堅定之色,便已明白她要做些什麼,根本沒有裝傻的必要。

  「你是個聰明的,應該知曉本宮是來做什麼的吧?」皇后低聲道:「本宮的孩兒因尤貴妃的那一齣戲,流掉了,所以——」

  她看向魏答應,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小腹處。

  「你的孩兒,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

  「皇上放心,娘娘的胎象雖說不穩,但好歹是保住了。」

  「只是那房間裡的香有損娘娘的身體,若是不調理好,恐怕之後分娩時,會造成極大的痛苦。」

  「這、這已經是臣能想到最溫和的方子了,皇上息怒!」

  耳畔傳來陣陣議論聲,期間夾雜著皇上的怒喝和不滿,蕭芷月聽見她怒斥著太醫,只是那聲音『嗡嗡嗡』的,蕭芷月聽不清楚。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緩緩的睜開了眼,見著紅帳輕紗,雖知曉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宮裡,但整個人都還沒從華恩寺里回過神來。

  之後……怎麼樣了?

  見她醒來,皇上立馬坐了下來,蕭芷月感受著床旁邊的空處塌陷了下去,微微抬頭,便見皇上一臉著急的模樣。

  「你可好些了?」

  蕭芷月艱難地點了點頭,想到皇后和尤貴妃,便問:「皇上,皇后娘娘她……」

  皇上眸光沉沉,他伸手摸著她的頭:「她在椒房殿,除卻流產後,人卻無大礙。」

  「那、那尤貴妃是怎麼一回事?墨曳公主呢?臣妾在失去意識之前,並沒看見她。」

  聽她接二連三的發問,皇上止住了她的話頭,舀了一勺藥,放在了她的嘴邊。

  「你現在的身體最為要緊,這些事,待你身子好完後,再說不遲。」

  蕭芷月看皇上並沒有同他說的想法,便點了點頭,乖巧的喝完了藥後,在皇上的輕哄聲下,閉上了眼。

  她眼下臉色蒼白無比,和著她如此聽話的模樣,倒是讓皇上心中一軟,生出憐惜。

  他見蕭芷月似是睡著,便同太醫一起出了門去,在聽見關門聲後,那被皇上認為的、已經睡著的蕭芷月倏地睜開了眼,自己掙扎著坐了起來。

  她頓了好半響,才在意海里低低喚了一句:「系統。」

  自浮秋意外身亡、系統不願提供幫助後,蕭芷月和他便再沒有過交流,系統也再也沒有出過聲。

  而眼下她這麼一喚,系統便頓時精神了起來,連忙應道:【宿主,我在呢。】

  「我們聊聊。」蕭芷月開口,她之前想過很多,系統其實對她一向寬容的,甚至在一向視金錢為生命的系統那裡,她還可以賒帳。

  在從浮秋離去的傷感中走出來後,蕭芷月便覺得十分不對,她問:「之前我讓你幫我查查殺害浮秋的兇手是誰,你是不是……不能幫我。」

  她說的是『不能幫我』,而不是『不願幫我』。

  系統的聲音悶悶的:【我也想幫你,可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幫。】

  它像是思考了許久,才朝她解釋道:【其實,和你有關的所有人或事,我都不能直接插手,這是規定,是我永遠也無法違背的一點。】

  蕭芷月明白了,難怪呢,她想著曾經讓它幫忙的事情,都是小事,都是不足以因為這件事,而直接影響到別人的事情。

  打個比方,她讓系統幫忙直接殺死了和她有關的一個人,這種事,系統不能做。

  但是她只是找系統要了一把刀,自己殺死了別人,這種事,系統便能幫助她。

  而她之前問的卻是:「殺死浮秋的兇手是誰?」

  這麼直白的,系統只要回答,就能讓她確定是哪一個人的情況下,自然也是違背了它的規定,它不能直接告訴蕭芷月答案。

  蕭芷月像是隱隱約約觸碰到了什麼,有些事情系統不能做,必須讓她自己完成,自己發現。

  她嘆了口氣:「抱歉。」

  【沒沒沒,宿主完全不用和我道歉的。】系統像是發覺了她們關係的轉變,甚至隱隱比之前更為親密,系統便十分高興,它問:【宿主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你能告訴我在華恩寺時,我失去意識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嗎?」蕭芷月道:「你不說我也能知道,不過是早或晚的情況罷了,這種事,應該不違背你的規定吧?」

  當然不算違背,系統想著,因為它只是敘述過程,並沒有因為它將這些說出來了,便影響了那些人的命運。

  ——因為她們的命運,早已在蕭芷月詢問之前,便已經定了下來。

  系統開了口:【除了你、皇后和安妃,以及你們帶的婢女侍衛以外,其他的人,全部葬身火海,一人不剩。】

  蕭芷月愣住了。

  華恩寺一片大火,燒光了花草樹木,燒光了當時來此虔誠叩拜的信徒,燒光了華恩寺所有以此為家的僧人尼姑,僅僅是因為為了掩藏皇家的醜事?

  她低垂著頭,有水珠從她的臉頰划過,滴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問:「這一切,都是皇上下的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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