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2024-09-20 21:43:42
作者: 瀾泠傾墨a
蕭芷月給皇上添了杯茶,而後落座在他身側,略一笑,撫著自己的小腹處:「皇上可給他想好小名了麼?」
「哪有這麼快。」皇上盯著那處,柔和了目光,將手輕輕放在了上面:「這次冬獵,你……」
還未等他說完,蕭芷月便先應了:「臣妾自然是不去的,雖是有些遺憾,但皇上可別怪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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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搖了搖頭:「你這樣做是對的,即使你想去,朕也不會同意。冬獵麼,刀劍無眼的,萬一朕顧不上你,又當如何?」
蕭芷月心中一暖,臉頰一紅,便忍不住笑道:「是,皇上對我自然是極好的。」
她又想到皇后,身為一國之母,即使她身懷有孕,也不得不去冬獵,如若不去,總感覺是少了些什麼。
蕭芷月側頭,忽的想起了什麼,問道:「皇上,墨曳公主這幾日,可有向你們發難嗎?」
皇上像是早已忘記了此人,眼下聽她提起,輕笑一聲:「自那日舞后,知曉自己落了下乘,連之後說的什麼麒麟鎖也未曾拿出,再過幾日,看完了大周的風光,便應該是要啟程回去了。」
聽他說了這麼多,已是難得,蕭芷月便沒再追問,若是再問下去,先不提會不會引發他的不滿,怕是她會被疑心插手朝堂之事了。
她不開口,皇上倒是開口了:「過幾日,你便同皇后貴妃她們帶公主轉轉宮裡,若是公主想出宮,離皇宮不遠的地方,朕也應允。」
他伸手摸著她的頭:「你便也權當散散心罷。」
蕭芷月乖巧的應了,將頭搭在了皇上的腿上,格外溫順。
她閉著眼,掩住了某種的亮光,以及那一閃而過的、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
在皇上離開後,蕭芷月來到了案桌前,思索片刻,終究是提起了一旁的筆,沾著墨,在宣紙上寫著什麼。
——
沒過幾日,墨曳公主想去華恩寺祈福,聽說去華恩寺祈福的人,都能如願以償,墨曳以為華恩寺有神庇佑,對此十分好奇。
同行的除蕭芷月以外,便是皇后、尤貴妃和安妃幾人,尤貴妃和墨曳向來不對付,皇后便在她們兩人中間,打著圓場。
「華恩寺真的有這麼神奇麼?」還沒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墨曳便有些興奮的問道:「像是我們草原信奉的神明。」
若是不在朝堂之上,墨曳便自稱『我』,蕭芷月同她說話也沒刻意自稱『本宮』,相處下來,蕭芷月倒是覺得墨曳這人,十分真性情,倒是有幾分可愛。
她回答:「每個地方信奉的不一樣罷了,我們這裡,華恩寺是常被女子用來求姻緣的地方,民間流傳了很多華恩寺的傳說,你若是有意,不如待會偷偷的去茶館聽聽,那些說書人會講些這種有趣的故事。」
還沒等墨曳回話,尤貴妃便在一旁輕笑一聲:「蕙妃怕是痴人說夢不是?你瞧這一排排的侍衛,還想偷偷的去茶館聽人說書?注意點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大周的蕙、妃、娘、娘!」
這帶著嘲諷意味的話,蕭芷月懶得回,瞥她一眼,便又向墨曳說著民間的故事,沒再搭理。
尤貴妃見蕭芷月對自己不理不睬,無趣之中,徒然生出了被忽視的不滿之意,她動了動嘴唇:「公主倒是和蕙妃合得來。」
皇后在一旁笑著應道:「約莫是年齡相仿,談得上來罷了。」
「是嗎?」尤貴妃笑瞥皇后一眼:「本宮這麼覺得,怕是蕙妃是民間女子,和大家閨秀終歸是不一樣,也難怪能和公主說得上話了。」
這不是就是在諷刺她的身份麼,蕭芷月才入宮的時候早就見慣了後宮眾人的白眼,也聽慣了她們的輕嘲,眼下尤貴妃這幾句,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也不怎麼生氣,解釋的話都懶得說。
倒是墨曳開了口:「那娘娘是想說自己還不如一個民間女子嗎?」
這句話一落,蕭芷月仿佛嗅到了車內的火藥味,兩邊僵持不下,正要『啪嗒』一下點燃時,馬車卻是緩緩停了下來。
皇后說道:「已經到了。」
這一句話倒是撫平了車內緊張的氛圍,墨曳率先下了車,她看著周圍的竹林和遠遠傳來的禪聲,心中頗感寧靜。
佛門重地,就連一向嘴碎的尤貴妃都禁了音,面上一片莊重之色。
住持看見她們,行了一禮:「老衲見過各位娘娘。」
皇后還了一禮:「住持不必客氣。」
蕭芷月打量著四周,倒是十分心曠神怡,她想,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在這給自己未出世的孩兒求個平安符罷。
住持面上總帶著悲天憫人的慈色,她率先走到面前,伸手為大家引路,一路上為大家講解著什麼,在墨曳問些什麼的時候,也總是笑著回答,還時不時的誇讚她道:「公主果然聰慧無比。」
「說起來,華恩寺和公主所在的國度還頗有些淵源。」住持笑著:「十幾年前,老衲這裡接待過可汗。」
墨曳一聽,雙眸閃著亮光,她不由朝住持走得更進了些:「那主持可以給本宮講講嗎?」
其他人見主持被墨曳領著到了一邊去,來時皇上便已吩咐了,以公主的喜好為重,料想她和住持一起也不會發生什麼事,不由腳步一移,轉而朝另外一條路走去。
皇后撫著小腹處,臉上是一片喜意,她朝蕭芷月道:「既然來一次,待會便去給還未出世的孩子求個平安符罷,這裡帶著佛門的氣息,定會讓小傢伙平平安安。」
蕭芷月連忙應是,尤貴妃陰陽怪氣的諷刺了一樁,盯著皇后的小腹處,冷笑著說些什麼,皇后沒理,握著蕭芷月的手,攜著她往前走了幾步,與她們拉開距離後,難得輕鬆的與她嘮嘮家常。
「尤貴妃話中帶刺,本宮知曉她未得孩兒,心中不滿,便懶得與她置氣。」
蕭芷月點了點頭。
還沒聊多久,便聽見後面傳來安妃的聲音,兩人回過頭去,是安妃走著有些累了,見著旁邊有間屋子,便朝皇后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哪裡坐坐罷,只是借坐片刻,應當沒有關係。」
皇后娘娘常來華恩寺,對這間屋子也是相當熟悉,她見安妃確實有些疲乏,便點頭同意了,眾人走過去時,皇后還朝她們解釋道:「這間屋子就是住持怕前來禮佛的人迷失了方向,給人們暫住的。」
「這華恩寺倒是通人情。」進門後,安妃搶先一步坐了下去,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旁邊的茶壺,給皇后娘娘添了一杯,朝她討好道:「來,娘娘走了這麼久的路,想必是累了,不如喝一杯解解乏罷。」
皇后有些疑惑,這安妃一向不討好別人,也不會主動替別人斟茶,怎麼這一次……?
只是她還沒疑惑完,旁邊的尤貴妃便又陰陽怪氣開了口:「怎麼,皇后的婢女在華恩寺下,不得上前叨擾,安妃便把自己當做奴婢,開始討好皇后了麼?你瞧,皇后可不接你的茶呢,不承你意,你不是自己作踐自己麼?」
安妃臉色十分不好,她握著茶的手頓了頓,就要收回,卻在半空被皇后接了過去。
皇后一飲而下,而後朝尤貴妃道:「貴妃最近的嘴可是吃多了魚,越髮帶刺了?」
尤貴妃見她喝完,卻在這時開了口:「皇后娘娘可還記得魏答應麼?」
皇后一頓,心裡猜測著她突如其來的一問意義是什麼,面上不顯,只一皺眉:「她做了這麼多錯事,最後也是本宮親自懲處的,本宮自然是記得。」
尤貴妃忽的笑開:「據說娘娘信佛。」
皇后不明所以的回過頭去,便聽見她下一句話,頓時心中一驚。
「因此娘娘常來華恩寺,寺廟裡也有專門為娘娘留的一間房。」尤貴妃說著,忽的彎了彎唇,帶著一抹冷意:「娘娘說魏答應,會不會在這裡?」
皇后冷著臉,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手。她額上冒著冷汗,卻是眯著眼,身上放出了極大的威壓,她問:「尤貴妃這話是何意?」
「這裡風景不錯。」尤貴妃笑眯著眼:「皇后若是在這裡定罪,也是一樁美事。」
她這句話一落,眾人便聽見了『噠噠』的腳步聲,蕭芷月回過頭去,便見這間屋子外圍著一隊侍衛,而領頭的那人,正是尤貴妃家族的人,是皇上最為得力的助手之一。
「你這是何意?!」皇后伸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怒氣滔天,她手指著進來的男子,卻是對著尤貴妃大吼道:「貴妃好大的本事,竟然私自調動皇上的侍衛?!你是不想活了麼?!」
尤貴妃悠悠的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嗅了嗅,十分享受的道:「香氣四溢,倒是難得的佳品……」
抿了幾口,尤貴妃這才捨得朝皇后施捨自己的一個眼神去:「這金槍侍衛在華恩寺遊走,奉命保護著這裡,眼下聽到呼喊聲連忙跑上來保護我們的安危,娘娘怎麼能說是本宮調用的呢?」
皇后像是被尤貴妃這不顧一切的勁頭氣笑了,她道;「這又是哪門子的保護安危?!」
「皇后娘娘私自將魏答應困在這裡,魏答應如此十惡不赦的人,皇上將她交給皇后娘娘處置,自然是相信娘娘的,可娘娘卻為了一己之私……」
「私?本宮為了哪門子的私?!」
「皇上應當聽見風聲,就要來了。」尤貴妃笑睨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可知這杯水,是什麼嗎?」
皇后聽她一說,連忙將剛剛喝完的茶盞拿了起來,放到自己的鼻下一嗅,頓時大驚失色。
「這可是驚梅酒,民間最烈的酒,皇后娘娘一口喝下,卻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尤貴妃說到這裡,停頓了幾秒,讓皇后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她道:「敢問娘娘,可是真的懷孕了?還是說……娘娘將魏答應囚禁在此的目的,便是為了幾個月之後的那一出偷梁換柱罷?」
蕭芷月聽見她這番話,才驀然想起來魏答應之前身懷有孕,雖然並不怎麼光彩,但的的確確,是被太醫診斷出來的,並非假孕。
只是雖然懷著孕,但因魏答應所做的事皆為皇上不喜,皇后要處理她時,皇上並沒有攔著,這樣子倒是默認了。
只是如今聽尤貴妃這一說,這魏答應卻還沒死?
皇后一巴掌扇在了尤貴妃臉上,指尖都還在顫抖著:「本宮乃大周的一國之母,尤貴妃這般污衊,可曾想過後果?!」
「喲。」尤貴妃揉了揉自己的臉,站起身,也毫不客氣的朝皇后扇了一巴掌去:「皇后娘娘似乎還不知曉現在的狀況罷?」
尤貴妃低著頭,見皇后被自己扇在了地上,心中驀的生出了一股得意之情。
從入宮的那天這人便將她踩到腳下,縱使皇上對她的寵愛超過了皇后,可這皇后的身份,卻是牢牢的壓在她身上,她始終比她低一等。
可是,憑什麼?
她不由的蹲下了身,掐住了皇后的下巴,惡狠狠的道:「你這般偽善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當著大周的皇后?!」
皇后已經沒有力氣言語,她額上直冒冷汗,渾身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尤貴妃瞧她這模樣,心裡舒爽極了,她站起身,在房間來回踱著步,想像著待會皇上進來時,被她戳穿皇后的陰謀,而後皇后被皇上一道聖旨打入冷宮,廢掉封號……
想像得正好,卻突然聽見蕭芷月驚呼了一聲:「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尤貴妃一聽『皇后』這兩字便心煩得很,但想到還得藉助在場其他兩人的力量,安妃是她那邊的人,便暫且不表,她不由回頭瞥了蕭芷月一眼,語氣帶著幾分威脅:「閉嘴,待會皇上來了,問起你們,還得替本宮作證不是?蕙妃腹中的孩兒可別染上了皇后的不詳之氣——」
她看著蕭芷月:「你後退幾步罷。」
尤貴妃這一番話,便是逼蕭芷月做選擇,她若是退後一步,便是劃入尤貴妃那邊陣營。尤貴妃見她僵在那裡,覺得有些不解,她應當是聽到了自己的話的,皇后留下了魏答應一命,而後假孕,便是想要偷梁換柱,事情早已在她的把握之中,這蕙妃,怎麼還不做出反應?
她問著領頭的侍衛:「本宮讓你派人去尋,可去了麼?」
那人點著頭:「還得有一會。」
尤貴妃這才放下了心,往皇后那邊看去,正要再說些什麼時,卻驀地看見了皇后身下,那滾滾流動的血跡。
尤貴妃驚得呆在了那處,她張大了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救、救救本宮……」皇后捂著肚子,十分痛苦:「救、救救本宮的孩兒……」
蕭芷月連忙跑了過去,給皇后做著短暫的應急方式,她替她把著脈,而後有些著急,但仍是維持住了面上的平靜,安慰道:「皇后娘娘別急,這裡暫時沒有能用的東西,您忍住,我們儘早回宮,回宮就好了。」
尤貴妃上前幾步捏住了蕭芷月的手腕,將她帶到了跟前,急紅著眼:「她是當真有孕?」
蕭芷月被捏得疼痛無比,她點著頭,眼裡都閃著淚光,讓尤貴妃放下,後者卻像是沒聽到她的祈求一般,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她怎麼會有孕?不可能,這是假的……」
尤貴妃一推,力量之大,蕭芷月一時不察,便被她推到了桌角處。
正正砸在了肚子上面。
蕭芷月擰著眉,冷汗直滴,她縮成了一團,疼得渾身顫抖著,卻還有分神思考的經歷。
不可能啊,按理來說,她的胎象一直很穩。
蕭芷月感受著肚子傳來的痛意,忍不住痛呼出聲,她喘著氣,卻在吸入空氣的那一刻,驀的想到了什麼。
等等,這空氣中有香……
她朝皇后看去,缺見皇后痛苦的臉上,夾雜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來。
一切都像是摸清了頭緒,迎刃而解。
蕭芷月只覺得腦海里一片『嗡嗡』之聲,她沒想到皇后和尤貴妃的對峙中,皇后的反抗,卻是將自己算了進去。
她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快要看不清楚,耳邊傳來尤貴妃的怒喝聲,緊接著便傳來『咔嚓』的推門聲,尤貴妃的聲音頓時變了,她哭著喊道:「皇上你信我——」
再然後,蕭芷月便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