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四人行(二)

  「後來在莫姑娘的婚宴那日，我們也曾遇見蘇姑娘，草草問候兩句，便分離。蘇姑娘大概困惑，星軒不願與她多待，其實是因為不知如何面對她罷了。」

  裴言聽完雲遊子說的這些，轉頭問道「道長為何與我說這些？是想叫我轉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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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雲遊子溫和笑道「我也相信尊者不會轉達，這件事，我們都不是好的傾訴者，哪日他解開了心結，會自己說。我只是發現了尊者的秘密，總覺著要禮尚往來，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件能有些分量。」

  裴言對雲遊子更是刮目相看，他一直都低估了這位雲淡風輕的道長，越是與世無爭的模樣，越是叫人掉以輕心，他嘖笑了聲「道長心中藏的東西，只怕件件分量驚人啊。」

  聞言，雲遊子不喜不怒，只是輕笑一聲回應。

  待他們買菜回來，天色已晚，蘇魚容和景星軒飛上了廟頂，眼前是潑開的夕陽之景，遠山黛色之間染上層層紅雲，雲霞映照著大地，映照著紅牆青瓦，映照著他們目之所及的遠方，處處美不勝收。

  蘇魚容往後躺下，斜檐正好托起她半身，雙手枕著腦袋，翹起了二郎腿，太舒適了，又晚風和餘暉，身邊坐著景星軒，他們在這屋頂等著裴言和道長買菜回來吃。蘇魚容忽然乞求上蒼能讓時間慢下來，讓著傍晚的美好再長一點，再長一點，或者一瞬便是一生也未嘗不可。

  只是總覺著少了些什麼，蘇魚容撐起身「你想不想喝酒？」

  景星軒聞聲扭頭望著她，無言，但兩人不言而喻了。慢慢笑了起來，景星軒推了她一把「成日想著喝酒，不學點兒好，姑娘家家的。」

  蘇魚容嘿嘿一笑「怕什麼，我師父都不管我。」

  「也虧尊者心大，若是換做我師父，你只怕要掉幾層皮了。」景星軒努嘴道。

  「陸師姐如此嗜酒成性，東俞老頭兒不也沒拿她怎麼樣嗎？我才不怕他嘞。」蘇魚容嘴快，說完時景星軒沉默了，她才回過神來，也悻悻閉嘴。

  兩人又默契的同時嘆了聲氣，景星軒道「不知兄長現在何處。」

  「忘了同你說，我們來這兒之前，在涼城見過師兄，他往南下了。」蘇魚容說道。

  景星軒的眸子亮了起來，這張與景星瀾長相無二的臉，在遇見雲遊子道長後，臉神色氣質也與景星瀾越發的相似起來。若非熟識之人，難以分辨他們。

  「兄長他可好？」景星軒忙問。

  「師兄很好。」蘇魚容昧著良心，繼續道「他還讓我轉告你，勿要掛念，他事情辦完便回靈虛山，你與雲遊子道長在一起他很放心。」

  景星軒點點頭，兩人向前方遠眺，這蒼茫的天地之間，有許多人，在某個小角落裡生活，他們互相掛念，卻一生都不能再見一面。

  「他們回來了。」景星軒先看見裴言和雲遊子，兩人一人拿著雞，一人提著菜籃子。像是天上的兩位神仙不幸墜落這人間煙火里來的，庸塵滾滾，也絲毫不沾染他們潔白衣袍。但格格不入的畫面又叫人覺著滑稽有趣，蘇魚容便忍不住偷笑起來。

  縱身躍下屋檐，蘇魚容還未落穩腳，便聽見身後嘩啦一聲，景星軒也緊隨她身後跳下來，雲遊子自然的伸手去接他，正好接了滿懷。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如此嫻熟，想必平日不少做這樣的事，蘇魚容投去微妙眼色，竟看得景星軒有些尷尬起來，道長鎮定自若，笑意盈盈。

  「走咯！殺雞吃去咯，不看某些人臉紅咯！」蘇魚容扯開嗓子，邊說邊接過裴言手上的雞，景星軒聽了氣得瞪眼。

  「道長！你別攔著我！我今日非收拾她不可。」景星軒作勢要上去揍蘇魚容的模樣，但遲遲不邁步，雲遊子站在他身後很無奈，自己分明什麼也沒做，最後抬手摸了摸景星軒的腦袋，說了聲「要手下留情。」便提著菜籃往一旁去了。

  景星軒：？？？你不攔一攔我嘛？我不要面子的？

  他扭頭瞧見裴言還站在那裡，靈機一動，說道「看在尊者面子上，我今日且先饒了你。」找了個台階，便連滾帶爬的下來，追道長去了。

  倒不是怕打不過蘇魚容，在他心中，蘇魚容這半吊子修為，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打得她滿地找牙，他忌憚的是蘇魚容這張嘴會說出些令人窘迫的話來，惹不起但氣勢還是要有的，待哪日抓到了她的把柄，再算舊帳不遲。

  景星軒還是第一次吃到裴言做的飯菜，也是託了蘇魚容的福。若不是顧及臉面，他很不得將碗都舔乾淨，比莫斜月的手藝好上不知多少，景星軒曾以為莫斜月的廚藝已是世間數一數二了，直至吃了裴言做的飯菜，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界了。

  先前在陪道長洗菜時，他問道「道長~今日誰做飯呀？」

  「尊者做。」雲遊子將洗好的菜放入籃子裡。

  「恩？尊者？他做？我不是聽錯了吧？他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給我們做飯？能吃嗎？若是實在難吃，我待會兒給你使眼色，你喊我出去買東西。」景星軒一連發問。

  雲遊子不禁好笑，卻還是點頭說好。

  但此刻他卻將碗裡鍋里的吃食扒了個精光，砸吧砸吧嘴道「真香。」

  「那當然了，我師父從不輕易下廚的，你謝天謝地去吧！」蘇魚容立馬驕傲起來。

  「是夫君。」裴言在一旁默默糾正她。

  他這一糾正，蘇魚容便害羞了。尤其是他這樣一本正經的將那三個字說出口，引來對面兩人驚嘆的目光，蘇魚容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往日她也喊師父，可裴言幾乎不去糾正，大致也是怕她這般含羞，今日又是吃錯了什麼東西，猝不及防的糾正。

  這回換景星軒回已微妙神色，看得蘇魚容想揍他，雲遊子試探的問道「二位？」

  「已成婚。」裴言依然不動聲色的回應，蘇魚容太驚訝裴言如何能將這些話，說得平心靜氣，她不說，光是聽，這顆心都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