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涼城妖女(一)

  當真是不知，裴言心中暗道，但既然話說了一半，再咽回去便十分做作了，他輕聲道「邪祟附體後，不但能壓制本體修為，倘若不加以抵制，便會受其同化，你修為不夠，難以與那邪祟較量。剝邪祟的痛苦，那時你這身子也是承受不來，是以每年我會渡些靈力給你，用來壓制它，本想待你修為足夠承剝邪祟之痛，再請妖王出手相救的，誰料機緣巧合林城竟自動出了手。」

  聽完這一襲話，蘇魚容無語凝噎，她曾一度以為五年的光景足夠她了解裴言，可這幾日她連連質疑，怎樣都覺著看不透澈眼前人，他是魔族遺留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是靈虛山救死扶傷的齊雲尊者，他有濟世蒼生的玲瓏心，也有為情所困的煙火氣息。

  能被這樣一個人如此周全庇護的愛著，蘇魚容覺得慚愧又萬幸。

  想言謝，又怕太過庸俗，蘇魚容最終只是抱住了他，裴言所料未及這個投懷，愣了一愣，然後也擁住懷中人，月光皎潔，柳絮飄搖，萬恩萬謝，全在這個擁抱里。

  景星馳的重生，陽壽未盡，生來福厚。現下看來，確實福厚，一個裴言，夠抵兩世的千劫萬難。

  出山時蘇魚容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向鶴鳴尊者打聲招呼，裴言搖搖頭說不必。蘇魚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兩人各自帶了劍和盤纏便出門了。

  在此之前，裴言也考慮過，出山之後，蘇魚容聽得她兩年前的死訊，該如何面對。得知自己莫名增強的修為是他的靈丹融進了五臟六腑里，又該是怎樣的自責愧疚。

  罷了罷了，易兮殿關不住她一世，要知道的終歸要知道的。

  

  此行北上，落腳的第一個地方是涼城。來到涼城時，天色還早，本可以繼續前行的，但在此處聽到了一件怪聞，蘇魚容當下便決定留下來一探究竟。

  那時他們正走進一條酒巷裡，蘇魚容一眼瞧上了中間那家酒館，便拉著裴言往裡走，打雜的小廝見到兩位，立馬上來招呼，報著店裡的酒名和小菜名，蘇魚容找了個幽僻的雅座，要了最烈的酒。

  笑嘻嘻的坐下後，窗外春風拂面，好不愜意，她走得腳有些發漲，趴在桌上道「師父，我們待會兒上西街去逛逛吧，我曾聽說涼城西街是涼城精髓所在，活脫脫一處小巧皇城。」

  「好。」裴言點頭，這一路下來，不管蘇魚容提什麼建議和要求，裴言都說好。蘇魚容覺著有趣，偶爾也趁此調侃他，比如說「師父，方才那位姐姐的身材好妖嬈啊，你去問問她可有婚配好不好？」

  「好。」裴言正兒八經的點頭，接著便起身朝那姑娘走去，蘇魚容忙拉下他，癟嘴道「你還真去啊！」

  「你讓我去的。」裴言表示很無辜。

  「我讓你去你就去！你沒有自己的想法嗎？」蘇魚容氣急跺腳。

  「除了想你，沒有別的想法。」裴言義正言辭，並不覺著自己這話有多要命，蘇魚容原本是想看裴言為難的模樣，到頭來偷雞不成蝕把米，被裴言三言兩語說得臉蛋通紅。

  想至此處，蘇魚容又紅了臉，裴言輕輕開口「在想什麼？臉紅成這樣？」

  「想你呀。」蘇魚容腦子一轉，也想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叫裴言也聽聽這酥人的話又多要命，誰料裴言聽了只是清淺一笑，道「那是得多想想。」

  蘇魚容，卒。

  這時小廝端著酒罈過來，笑盈盈的模樣，蘇魚容便向他打聽「小哥，請問你們這兒去西街怎麼走？」

  「二位要去西街？」小廝顯然很驚訝，之後又面露俱色，壓低了嗓音道「西街不能去了，二位是外地來的，還不知吧，這西街早不如以前了，如今的西街，關著一群瘋人呢，官府拉了封條，不准去的。」

  「怎麼回事？為何會關著瘋人？」蘇魚容很是困惑。

  「這兩月啊，有位不知哪裡來的妖女，在北秦一代作亂呢！專門挖人的眼珠子，最先發生這件事便是在涼城西街，後來逐步蔓延至北秦其他城鎮，西街那些被挖了眼珠子的人，後來都發了瘋，官府怕這些瘋人擾民便將他們全關在西街，周圍的城鎮聽說西街關了瘋人，也將自己城鎮上發瘋的人送往西街關押，說以便統一處置。」小廝神神秘秘的給他們闡述這這件怪事。

  「那些瘋人官府可說了要如何處置？」裴言開口問道。

  小廝又往裴言身邊移了移，道「現在正商議呢，形成了兩派對立的意見。一邊覺著要將那些瘋人殺了，這幾日陸陸續續有許多人每日聽西街那處傳來的聲音，經受不住也瘋了。一邊說瘋人也是無辜，不能濫殺，想用他們將妖女引來，再一網打盡，才能永絕後患。」

  「那妖女後來來過嗎？」蘇魚容倒上一碗酒，問道。

  小廝連連點頭「來過來過。」驚覺自己聲音太高，往兩邊看了看，他壓低腰身道「不過她並不去西街，而是徘徊在煙花柳巷之地，逼得許多青樓關門大吉了。」

  「有趣。」蘇魚容饒有興致的勾了勾嘴角，小廝見她這樣，擺擺手道「姑娘聽著是有趣，倘若當真遇上那妖女，只怕就不覺有趣了，前些日子也來了許多外地的遊客，聽了這事也是姑娘這樣的神情，後來他們各個都沒了眼珠子，現下正關在西街呢，我不是有意恐嚇姑娘，就說昨日那位前來打聽的公子，也似二位一般，拿著劍的，溫潤如玉的模樣，言談舉止也十分得體，他從這酒巷走後，便再沒回來。」

  「聽你說的神乎其乎的，我們明日便要走了，想來也是無緣見那妖女的，小哥你忙去吧。」蘇魚容打發了小廝，轉頭看向裴言，裴言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知她打的什麼主意「不許。」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這一路下來難得遇上這麼一件趣事，師父我們留下看看嘛，我見了那妖女的模樣便走，絕不橫生枝節！」蘇魚容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求著裴言。

  裴言實在拿她沒轍，便敗了氣勢下來「看了便走。」

  「好的師父！」蘇魚容得了應允，又生龍活虎起來。這一碗烈酒，入喉極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