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入迷(三)

  夾著紙條的箭飛進客房時，裴言正將蘇魚容抱到床上躺好，他接住那斷箭，將上面的紙條拆開，紙上只寫了三個字【箜篌巷】

  裴言將紙條收進懷裡，再瞧了眼睡得正酣的蘇魚容，便獨自出門了。他不知這人傳來飛書所謂何意，但他非去不可。琴師之死不會這樣簡單，他更有興趣的是，這人大費周章，將琴師的死鬧得如此沸揚，最後將一切矛頭指向林城，所為何意？林城在入雲閣的目的又何在，這個法力與他不相上下之人，總不會單單為了追求快活留在入雲閣三年。

  箜篌巷的深處，有一間茅草屋，在繁花似錦的皇城看上去很是格格不入，裴言聞見了昨夜在葉家庭院的老房子裡一模一樣的清淡香味兒，可他推開這茅草屋的大門，卻不見蟲群。在一堆稻草上，他看見了幽綠的液體。

  這毒液不是蟲群身上的，那會是哪裡來的？

  裴言繼續往裡走，到了後門，外面竟是一片江水。正納悶兒時，前方傳來了細微動靜，裴言伸手稍稍動用功力便將那人吸了過來，是昨日他們追丟的那位大漢。此刻穿著不似那般華貴，而是一般人家的麻布單衣，大漢見自己跑不了，還未等裴言問話，便吞藥牙縫藏的毒藥，自盡了。

  毒液、琴師。

  那毒液是琴師身上帶去的，這些人定然是想借琴師的屍首，將毒液在入雲閣傳開來，他們是想對付葉家？

  正想到要緊之處，忽然江面颳起了一陣冷風，吹得裴言有些睜不開眼，待風停後，他才看得清江面上騰起一條巨蟒，正張著血盆大口沖裴言示威，裴言拔出凌雲與這巨蟒對峙，嘴裡啐了句「孽畜。」

  江風驟，烏雲聚，銀鈴隔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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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言推開客房的門時，林城正端坐桌前似靜候何人，微微抬眸望了裴言一眼，攥著的酒杯落在桌面上，聽他低音起「齊雲尊者大駕光臨，可是有何貴幹？」

  站在門裡之人，衣袍濕透，胸前一片殷紅，淨白的衣衫沾了斑斑點點的泥漬。樓外雨聲脆，他來時江面煙波還重，裴言一言不發，手持凌雲，鋒利劍頭血滴在地。他望了林城片刻，遂掏出一個吞魂袋，扔在桌上，便轉身離去。

  那吞魂袋裡裝著的是江上巨蟒，林城伸出食指尖，似玩弄一般勾著吞魂袋前後推動，嘴角難掩邪笑，裴言這是在向他示威。這巨蟒是他安排的不錯，誰叫裴言昨夜去惹他的寶貝蟲子，可毒液的線索，好歹也是他給裴言的，這齊雲尊者怎的不曉得說聲謝呢。

  裴言踏入入雲閣時，便有人去向葉十三稟報了，待裴言至林城的客房出來，葉十三早在裴言客房前候著了。他不是不信裴言的能力，只是他見識過林城的喪心病狂，不敢放心。見裴言此刻狼狽模樣，葉十三心頭還是一驚。

  忙上前去迎裴言「尊者可還好？」

  「無妨。」裴言的話很輕，聽不出半分喜怒，他們一同跨入客房裡，蘇魚容不知上哪去了，客房一片空蕩。裴言將凌雲擱置在桌上，埋頭捏了捏浸水的袖子「只是淋濕了。」

  「葉舫！」葉十三聞言，走到門外去喚來小廝，葉舫自左面匆匆跑來，險些撞翻了端著佳肴的蘇魚容，蘇魚容穩住腳跟，氣沖沖對著葉舫教訓「長不長眼睛啊！趕著去投胎啊！」葉舫憤憤瞧上她一眼，到葉十三跟前候命。

  「去拿我的一身乾淨衣物過來。」葉十三吩咐過後，葉舫點頭稱是，便轉身回去，又遇上小心翼翼而來的蘇魚容，他衝著蘇魚容呸了一聲，蘇魚容端著托盤，轉身在葉舫的屁股蹲兒上踹上一腳，又得意兮兮的沖他吐舌頭，葉舫本想報復甦魚容，奈何轉臉瞧見葉十三正盯著他，只好作罷，揉揉屁股下樓去了。

  「葉師兄，你怎麼來了？」蘇魚容走到葉十三跟前問。

  「進去說罷。」葉十三推開門，蘇魚容一眼便瞧見坐在桌前，滿身血跡的濕漉漉的裴言，這還得了，蘇魚容高呼，嗓子都喊劈了「師父？！誰將你弄成這樣的？！」

  「小心。」裴言話音未落，都來不及挽救那托盤上的烏雞湯，便被蘇魚容潑撒在地上了，連著這麼大一個人，一同跌在地上，葉十三的手伸到一半，阻止不了這場災難，又悻悻收回。蘇魚容在地上扭了扭腰，疼得她眼淚花都要擠出來了，手腕還被這滾燙的雞湯潑得發紅。她扶著腰起身，向裴言走去，面上寫著心疼「師父，是誰將你傷成這樣的，流這麼多血，是不是很疼啊？你告訴我，徒兒給你報仇！」

  很是感人，但裴言卻覺著蘇魚容這眼神，這口吻，像是在哄小情人一般。葉十三將房門合上，也坐上了凳子，他安慰蘇魚容道「這些血不是尊者身上的。」蘇魚容揉著腰挨著裴言坐下，又聽葉十三說「他們想對付的只是葉家，尊者大可不必插手。」

  「既來之，怎能袖手旁觀。」裴言道「除妖降魔亦是本分，何況現下，有人不想讓我走。」

  葉十三露出了一絲愧疚和憤恨，他深深覺著是自己牽連了裴言「我沒想到他當真會對尊者下手。」

  「說來倒要多謝他，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條線索很是重要。方才我在與那巨蟒交手時，江對岸的那片林子傳來銀鈴聲響，這銀鈴聲很詭異，像某種口令在驅使巨蟒戰鬥。」裴言細細回想著與巨蟒交戰的細節，想能從中尋出些有用的東西。

  「銀鈴聲？」葉十三問，裴言點頭「可是有何發現？」

  葉十三遲疑了片刻，坦言道「三年前，入雲閣也出現過銀鈴聲，但不知是不是尊者聽的那種，音律節奏時而緊蹙時而緩慢，有時又似慘叫。」

  「那年入雲閣可是發生了什麼？」

  「是、是發生了件大事。」葉十三回想起那年發生的事，至今心有餘悸，場面之慘烈，作惡之人瘋狂似魔，也是那時起，林城入住入雲閣。也因如此，幾乎無人願意提及那件事，就像未曾發生過一般，但凡提及皆是叫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