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入迷(四)

  見葉十三的神情，好似也不願細說，這時房門被敲響了，葉舫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來「族長，衣裳拿來了。」葉十三鬆了聲氣，起身去拿乾淨衣裳交給裴言。

  蘇魚容從他們說話起便一路聽的雲裡霧裡，幾次三番想打斷，但又生怕打斷他們的思路，只好自己忍著，絞盡腦汁去聽。最後也只能聽懂，有人想害裴言，而這個人，她從葉十三變幻莫測的表情下猜測出，是林城那個討厭鬼。

  「尊者先將衣服換了，小心著涼，明日我再去箜篌巷探一探究竟。」葉十三說完想告辭，不料蘇魚容驚問了句「你一個人？」

  「這本是葉家引起的，我哪能置身事外。」葉十三道。

  「別啊，明日我們一起去，你們別老想著丟下我啊，我雖法力不高，好歹也能打個下手嘛。」蘇魚容說著，又隨了句「是吧師父。」向裴言笑著打了個響嘴，想叫裴言給他證實。

  奈何師父無言，默默將臉轉開。

  葉十三看了，頷首用握拳的手放在嘴邊輕咳一聲，虛掩笑意「好好好，帶上你。」

  

  「我就知道葉師兄最好了！」蘇魚容跳起來一把抱住葉十三，就差往他的臉上親一口了。葉十三推開她「姑娘家，矜持些。」

  「也好。」裴言下了最後定論，便將衣裳提起來，葉十三識相的拎著蘇魚容出了客房，蘇魚容還處在能去打怪降妖的喜悅之中，全然不曉得葉十三這是何意，張牙舞爪的掙扎著「誒誒誒？師兄你做什麼？！你嘞到我脖子了，快咳咳….鬆手…手！！」

  晚飯時，走廊上林城裴言遇見，林城盯著裴言身上的衣物瞧了許久，最後輕哼一聲擦肩而過，在貴賓座上，林城將劍狠狠砸在桌面上，葉十三晃著茶杯，抬眸瞥了他一眼，又轉過去看戲台。林城憤憤坐下，滿是火藥的氣息「裴言穿著你的衣裳？」

  葉十三頭也不回，悠悠回了句「有何不妥嗎？」

  林城雙眸陰暗得緊，裡面有吃人的惡狼「你們入雲閣就你一個男人嗎？他為何不能穿旁人的衣裳？為何偏要穿你的？」

  葉十三覺著好笑，眨了眼挑眉不驚不怒的望向林城問道「他為何不能穿我的衣裳？」

  這一問，倒是將林城給堵住了，他氣得不知該如何回答葉十三這個問題，半晌才憋出兩個字「很好。」

  語罷，林城拿上劍走了。葉十三隻覺得是無關痛癢之事，林城常常找些莫名其妙之事來與他置氣，他早已習慣了，反正最後無非兩種結局，一是氣著他，二是氣著林城。不過今天運氣好，氣著的是林城。想至此處，葉十三倏然盪開笑容。

  殊不知，林城怒氣沖沖找上正在吃晚飯的裴言，拔劍相向。裴言不知為何，放下碗筷，不可思議的瞧著林城，只聽林城喊道「把衣裳脫了。」

  聽了這話，蘇魚容就不高興了。站起來啐了聲「變態！」也拔了劍向著林城，林城這才發現還有個蘇魚容在這兒。他將目光轉向蘇魚容，好言提醒「我今天沒心情跟你玩兒，識相就上一邊待著。」

  呸！蘇魚容長這樣大，還從未見過這般無禮狂妄之徒，險些趕上她了。林城不說這話，蘇魚容見他兩法力相差懸殊自然會退往一旁去，可林城放了這話，她就是死也不退半步。劍鋒一轉便向林城飛去。

  「不識好歹。」林城咬牙罵了聲，遂舉起長劍，擋住了蘇魚容鋒利襲來的利劍。順勢往旁一牽引，蘇魚容便隨著那股力量往門板撞去，林城的意圖很明顯，就是向著裴言的衣裳去的，在劍頭要挑起裴言衣襟時，裴言唰一聲坐著凳子往後退了一尺。

  林城跟著緊追過去，逼得裴言不得不站起來，兩人交鋒時，蘇魚容只聽見利劍碰撞的聲音，眼前能瞧見的除去迸發的銀光，還有兩人變幻的身形。蘇魚容在一旁，根本插不上手。這林城能跟裴言交戰這樣久，果然不是什麼簡單角色，難怪她見林城每每心生畏懼。

  兩人休戰時，這間客房早已一片狼藉，林城一腳踢翻了腳邊唯一一張立著的凳子，剜了裴言一眼便踏出了房門，勝負還未分，他便跑了，蘇魚容很是質疑他只是來破壞他們用餐的。

  一支舞畢，葉十三也喝盡了茶水，下樓，掀簾，入庭院。暮色將至，斜風細雨，猛然聽樓頂一聲酒罈脆響，他回首瞻望，碧瓦上坐著一黑袍男子，細雨沾濕衣襟，烈酒滾滾入喉，難消心頭千絲愁。

  他還似三年前一般，風流狂傲。卻不似三年前那般無所畏懼。稍稍垂眸，二人注目，林城輕笑兩聲，不再邪惡，倒顯自嘲。

  風起庭院，吹響榕樹葉，細雨打得葉十三眼睫煽動，只見樓頂那人，手中握著兩枚巴掌大的鈴鐺，葉十三霎時神色慌張，要喘不上氣來。

  「都怪那個討厭鬼，好好的一桌飯就給糟蹋了。」蘇魚容將桌凳翻起來，嘴裡不知咒了林城多少遍，還是不解氣。裴言見她這般，上前道「不收了，再去做一份。」說罷，不由分說的牽起蘇魚容的手，往房門外走去「師父給你做。」

  蘇魚容不爭氣的紅了臉，這些親密動作往日也不是沒有，牽牽手，攬攬腰，抱一抱多不勝數，可為何方才裴言牽起她的手時，心上咯噔了一下，竟有些情滋味兒？有些不自在，但又貪戀師父掌心的溫暖，怪哉。莫不是上次在夾層的那件事後，留下了後遺症？再不能像往日那般平常心態瞧師父了？

  想了許多原因，件件都不合心。蘇魚容搖搖頭，望著前方裴言的身影，她有些想抱上去的衝動，同往日一般，想要達到目的同師父撒嬌，可她現下不敢了，都說心中有鬼之人，才會胡思亂想，事事斟酌。

  「師父。」猶豫再三，蘇魚容才扭捏開口，裴言停下，回首滿眼疑問瞧著她，她說「你得放手了。」

  你再不放手，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