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錯誤與真實

  由於被靈魂影響，山神飛行的速度慢了些，他稍稍定了定神，把自己身體裡關於靈魂的殘存願望剝離了出來。

  原本想要將這部分一併丟棄的，然而他忘了，自己是神仙，才能控制住記憶的回放，可白巧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靈魂的生前記憶里。

  「山神……」她僅僅說了這麼一句話，意識便被控制住了，淚水不斷地往外流，嘴裡吐露的聲音也變成了方才的少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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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瑞，我真的不怪你，是我自己太過懦弱，明明大家都對我這麼好，我還是沒有相信他們，甚至還編造了謊言……」

  少年說著泣不成聲，字字句句都是心痛的自責。

  山神原本要扮演的，正是叫做「加瑞」的角色，他想了想，把那部分記憶收回來，在手心中結了個小小的回放結界，像小型播放器一樣播放出來：

  畫面中是一堆高高的土，土前插著一塊木牌，上面是一個人類的名字，被歪歪扭扭地刻了上去，一時還看不清。

  這些字應當是加瑞刻的，他是一名妖怪，而妖怪對人類的文字總是學不來，相對的，他們有自己特定的妖文。

  畫面是偏下的，說明加瑞跪了下來，這個土堆，沒猜錯的話，是少年的墳墓。

  畫面里有一隻手摸上了木牌，手是顫抖的，加瑞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對不起……到頭來你還是死了，到頭來我還是沒有保護好你，我把那些曾經對你有過非分之想的人都殺了，特別是那個大塊頭，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殺了他…咳咳！」

  一灘血被咳了出來，加瑞的另一隻手原來一直捂著肚子，手心都是滿滿的血。他為了殺掉那個大塊頭，用了生命去搏鬥，活不了多久了。

  「是我不好……我沒有控制好自己，你明明告訴我不要殺人的，可我還是衝動了……」

  加瑞緩緩地說著，漸漸倒下，身體僵在了墳墓前，而他的另一隻手，始終抓著木牌。

  回憶結束了，白巧這邊也剛剛哭完，繼續說道：「加瑞，其實那個人他沒有得逞，是大家救了我，還有那些對我別有用心的人，大家都在暗中阻止他們，所以我那天除了受了一點傷，我還是清白的。」

  別有用心，清白……山神聽著這些字眼，好像隱隱猜出了這兩個靈魂的身份。

  少年又說：「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吃下妖氣果吧？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注意到你了，你以為我看不見妖怪，其實我天生陰陽眼，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自然也包括你，你似乎也很喜歡我，經常偷偷陪我挑燈夜讀，還會偷偷給我準備好吃的，所以那天上山，我看到妖氣果，便毫不猶豫地吃了。

  「我終於可以光明磊落地走到你面前，叫你一聲，讓你帶我到你家做客，我騙你，自己是個妖怪，坦然地來到了妖怪谷，而你修為低，沒有戳穿這個事實，數日後，我妖氣沒了，你又剛好不在，那歹人才會找上門來。

  「大家教訓了他，我受了傷，本以為沒事，就瞞了大家，你說自己還要些時日才能回來，我便乖乖地等，沒想到被那人碰到的地方卻逐漸腐爛開來，這些話是我在死之前，自己偷偷摸摸說的，別人都沒有聽見，你之後回來了，千萬不要去殺人呀，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白巧越說聲音越小，靈魂也在這個時候終止了回憶，她大喘一口氣，差點摔了下去，被山神擁了回來。

  白巧的意識回來了，她摸了摸臉上的淚水，問山神：「發生了什麼？」

  可山神只是搖了搖頭，不忍告訴她真相。

  他猜的沒錯，這兩個穿過他們的靈魂，竟然如此巧合的，是歷史上那個人類與將他帶回妖界的妖怪的靈魂。

  但是，從這兩個人的回憶里，便可看出，後世流傳的關於人類的部分，完全就是錯誤的。

  真實的情況是怎樣的呢？少年早就喜歡上了這個叫加瑞的妖怪，他有陰陽眼，所以來到妖界之後，對一切不如說再熟悉不過了。

  正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加瑞，才會在上山那天，吃下了妖氣果，央求著加瑞把他帶回妖界，而加瑞修為低，還以為自己一直以來關注的人類就是妖怪，是他太弱了，識別不出來，所以輕易地帶了回去。

  兩人本就兩情相悅，但誰都沒說破，妖怪谷那邊還有加瑞身邊一群信得過的夥伴，所以加瑞有事出門的那段日子，他把少年安心地放在了家裡。

  妖氣果被消化後，少年成了香餑餑，加瑞的朋友阻止了那些歹人，但是那個大塊頭太厲害了，差點讓他得逞，最終幸而趕走。

  然而少年受了傷，沒有告訴這些人，傷口被妖氣侵蝕慢慢腐爛，他便死了，臨終前躺在地上，說了一堆真心話。

  之後加瑞回來，看到少年的屍體，衝動之下，將那些歹人盡數殺光，還拼上了命，把那個大塊頭殺了，自己受了重傷，只能爬到少年墳墓前，度過生命里最後一刻。

  那些歹人死得都是悄無聲息的，因為加瑞不想驚動別人，更不想留給夥伴們殺人的印象。

  他的確弱，可這也給了別人鬆懈的機會，便能瞄準要害，一擊斃命。

  這也是歷史上記載的事件中，為什麼會說那些與少年親近過的齷齪之人一一死去的原因，那其實都是加瑞做的。

  少年的墳墓和加瑞的屍體都沒有被找到，成了一個謎團，唯有靈魂還停留在妖怪谷不願離去，這麼一停留，就是好幾百年。

  如今收魂儀式開啟，這兩個相愛的靈魂，意外地被發掘出來，又意外地，被白巧和山神碰上了。

  他們飛回了耘鬼的身邊，山神將手中記憶毀掉，有幾個字飄了出來，在夜空中一瞬間清晰。

  「吳修竹……」

  白巧輕輕地念出聲，由於職業，她曾研究過古代的字體，所以即使有些歪歪扭扭，也認出來了。

  這是誰呢？這便是那個少年的名字，被深深地刻在了加瑞的靈魂里，而這兩個靈魂，一同翻飛，竄進了收魂鏡中。

  他們終於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