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路口的陽光

  在這之後，於連的心態發生了質的轉變，比起最開始一股腦投入其中，無視所有客觀存在條件，到現在的心態放平，可以帶著休閒愉快的心情在旅途中繼續她的找人事業。

  若將這一次的找人看做一場旅行，那麼佛系的心態使得這次旅行變得輕鬆愜意且有趣起來。

  偶爾，每日清晨起床，注視著天際泛白旭日東升，於連會不由得觸景生情，做出一些像是文藝青年的感慨。

  太陽東升西落，像是這場旅途，從某一點起始，到某一點結束，中間所經歷遭遇的那些，大抵就是完整的人生。

  她在這裡找尋了大概十九天，到第二十天，事情終於出現了轉機——她通過與某家咖啡店店長的閒聊得到了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

  據店長說，有段時間的早上九點左右，有個長發的東方女人經常會在咖啡店裡點一杯咖啡，特別香，特別濃的黑咖，不加牛奶和煉乳的那種，因為喝苦咖啡的年輕姑娘不多，所以店長格外地注意了一下。

  

  而後，那女子漸漸和店長混了個眼熟，借著閒聊得知了許多其背後的故事版

  例如半年前她好像還在其他地方接受治療，而後，隨著母親搬來這裡，深居簡出。

  據店長所說。

  那女人帶了一副黑框眼鏡，並不是特別熟悉法語，但很受店裡的服務生的喜愛，有人說，和她談話時，仿佛能感覺到歲月的美好，明明看起來很年輕的一個小姑娘，卻像是和被歲月沖刷的內心變得平和透明的老者一樣，溫和而寧靜。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個描述的瞬間，於連便像是心領神會地感覺到了這個人口中的 一定是李玉。

  於連把照片遞給他時，他一下子就認出了照片上的李玉，這讓於連內心的激動無語言表。

  但很快，她就感受到了現實的波折。

  「這些日子她不常來了，至少這幾天還沒見過她。」

  雖是如此，但咖啡店的店長還是給出了十分有價值的信息。

  「她好像住在南邊的城郊，平日很少進城。」

  南邊，城郊。

  於連感覺世界大抵對她還是十分善良的。

  那是第二十三日。

  於連清楚地記得這個時間點，她和裴裘一路詢問，一路定位，最終站在了一棟西式的小洋房前——這大概就是李玉目前居住的地方。

  於連感覺自己的手心不知不覺出了汗。

  她望望身旁的裴裘，而後慢慢走上前去，按了門鈴。

  並沒有人回應。

  這時，旁邊一家準備出門遛狗的婦人道，隔壁這家母女經常會在下午去公園寫生。可能要等一會兒才能回來。

  於連站在外面，踮著腳尖向內張望。

  「要等她們回來麼？」

  於連搖了搖頭。

  雖然像她這樣子的舉動可能有些不妥，容易讓周圍的人起疑心。

  但她能看見，在並不算大的院落里，有鮮艷的花開著，月季以及鳶尾綴在青石砌成的花池中，競相盛開，空氣中都飄蕩著幾分花的天香。

  窗台放著有幾個亮晶晶的許願瓶，其內部以及旁邊放了十幾隻摺疊的很漂亮的顏色各異的千紙鶴，其上，手工風鈴在微風中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其下，幾個畫架倚著院子的牆斜斜放著，於連能看到用油畫棒畫出的風景，能聞到熟悉的顏料的氣息。

  她仿佛能嗅到空氣中溫暖的，讓人感到懷念的味道。

  她確定李玉在這裡過的很好。

  故而於連打算直接走人。

  人生在追尋的道路上有時候並不需要絕對的結果，像是現在，於連覺得她已經沒有等待李玉回來的必要。

  兩人順著李玉家門前的街道一路向下，她們找了一整個下午，故而此時陽光已是斜著灑落在了地上。

  於連站在十字路口前等紅燈時順帶刷了刷手機，把原本打算向前的裴裘攔了下來。

  「哎，我看網上說那家的法國菜特別好吃！要不要去嘗嘗？」

  裴裘自然不會拒絕，於是，原本在等紅燈的兩人從善如流地拐了個彎兒進入另一條街，沿途一路向下，尋找所謂的美食區了。

  交錯的十字路口間，於連和裴裘繞了個彎，前去享受街道盡頭的餐點，殊不知，在兩人背後，在陽光散落的盡頭，兩位母女抱著畫架緩慢地從於連剛剛等待的人行橫道對面慢慢走過來。

  母女二人的會話用的是中文。

  當母女兩人來到馬路對面，站在於連剛剛等綠燈的位置時，女兒忽的頓下腳步，向另一條街張望。

  「玉兒？」

  聽到母親的提醒，她才從中回神，把耳側的幾縷青絲捋至而後，帶著微笑道：

  「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

  用時近一個月。

  於連終於成功彌補她此生的一項遺憾。

  至於另一項。

  目前，緊閉的門扉已經略有鬆動，但要等它完全敞開還不知在何時。

  而真正讓她聽到名為結局的鐘聲的，則是在安塞爾從埃及回來後有人為其籌備的一場晚宴上——安塞爾是真正的貴族，故而他圈子裡的好友基本都是非富即貴，這類人所舉辦的晚宴，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檔次不會太低。

  而這一次，劇組內的一些人也有幸受邀，參與了這次晚宴，而裴裘大概算是其中的新貴。

  安塞爾似乎有意將其帶入自己的圈子。

  參與宴會一般要帶上自己的女伴。

  於連雖是不介意被帶去，不過她總覺得她的身份去那邊恐怕不太適合，不過，在安塞爾的執意要求下，於連最終還是沒拗過這個混帳大叔。

  而在參與名單上看到方哲的名字時，於連感覺自己的內心又開始抽抽了。

  仔細想想，把找人的時間算上，好像已經過了差不多三個月。

  於連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將其吐出。

  晚宴的舉辦地是一座私人古堡，其主辦方也擁有古老的法國貴族頭銜。不過麼，他的家族並非像安塞爾一樣，時至今日其擁有的資本還在不斷膨脹，正相反，對方的家道倒是衰落了不少。不過這依然不能將其從上層圈子拉下來，畢竟世代積累的財富一時半刻也很難耗盡。

  了解到這些後，她忽然明白了為何裴裘會被邀請。

  畢竟人裴大少有錢，如果能藉此與裴裘搭上關係或是更進一步達成合作，對於他們的家族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約定的時間轉瞬即至。

  於連為了不搶風頭，選擇了一件素淨的長裙，畫了淡妝，怎麼說呢，就是那種，乍一看像是沒怎麼上心，但實際一瞅其實有點門道的感覺。

  當她挽著裴裘的手臂看司機為兩人開門時，強烈的既視感再度回歸腦海。

  有時候她不得不感慨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經常會想起以前的事情，上次看到這幅熟悉的場景時，還是裴裘唯一一次帶她出行，兩者坐車前往遊輪，前往對方的私人島嶼，然後她在期間感受到了兩個人不可跨過的天塹。

  怎麼說呢。

  這場景實在給人一種眼熟的感覺。

  讓她一瞬間以為這好像只是一場夢境。

  「裴裘？」

  「嗯？」身旁的人低了低頭，帶著淺淺的笑容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這兩年不是夢。

  因為如今的裴裘不像兩年前那樣，因為站在高處俯視她，便可以做出十分直白的表現，而現在則表現的更加謙遜自矜，像是在小心翼翼維持著兩者聯繫的線一樣。

  仔細想想，這好像也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

  主辦方所擁有的私人古堡並沒有安塞爾所的古堡給人的震撼大，但在細細品味時，仍能感受到其過去的輝煌以及時代沉澱的韻味。

  在侍者的帶領下，穿過古堡前的小型薔薇園，被人引入大門之內。

  被邀請而至的樂團奏起了宏大而又不失浪漫的，極具法國特色的交響樂，紅毯的盡頭則是宴會的主場地，像是小山一樣堆起來的精緻的甜品，香檳，以及其他的各種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共同組成了這場宴會的一部分。

  裴裘是這場宴會所邀請的為數不多的東方人，故而主辦者一瞬間便能發現他的到達。

  他優雅而又不失熱情地迎了過來，與裴裘握了握手。

  於連則趁機在周圍看了一圈。

  講真，說裴裘是這圈子裡的新貴一點不誇張，這宴會池裡六個人中就有四個人好奇地朝這邊望了望。

  其中，一個人拿他最近的事跡當談資分享給其他人，一個人對他表露出肉眼可見的好奇，指不定會在下一刻走上前來做自我介紹，一個人裝作不在意，但眼角的餘光會不斷地向這邊瞟，剩下的最後一個人，大概沉浸在這傢伙的顏值里，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明明是別人的場地。

  為什麼表現的像是自家主場一樣啊？

  於連在內心帶著幾分無奈地吐槽，但這種事情著實不值得人驚訝，畢竟裴裘天生擁有吸引所有人人目光的才能。

  虧她還表現的儘量不引入矚目，於連碎碎念一陣後，便坦然接受了這個現實。